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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卷26、下霜下霜,為何都下在了柿子上(畢)

  這日傍晚,斜陽灑金。院子裏福海畔,忻嬪領著八公主舜英,由樂容和樂儀陪著,沿著海子邊岸,緩緩走著。


  福海雖是園子裏最大的海子,可卻不像後海周邊兒都是皇帝和後宮們的寢宮,人多眼雜;這福海周邊兒,倒清靜些。


  隻是今兒已然是七月十四,便是尋常清靜的福海,此時也已經不清靜了。


  內務府、宮殿監還帶著人在海子上裝飾燈盞,以為明日中元節,皇帝奉皇太後、攜六宮觀燈所備。


  忻嬪等人自是避開工匠,隻在迢迢的另外一邊水岸瞧著。


  那海子當心兒,正緊鑼密鼓忙著一處工程,已經初具模樣,是一朵新搭起來的巨大金蓮。


  中元節放河燈,最多的自然是蓮花燈。故此最大的燈台設為蓮花形,如水中浮生,亭亭淨植。


  看見這巨大的蓮花台,忻嬪不由得輕輕閉了閉眼睛,手裏將八公主的手攥緊些。


  她沒辦法不想到七月十五又是七公主的生辰,而七公主的名兒就是“蓮生”沒法不想起,她當年那般算計周詳,卻反倒竹籃打水一場空,反倒叫皇上對那七公主疼愛尤多


  故此所有的蓮花,在她看起來,都覺著紮眼。


  八公主手上被捏得有些疼了,她抬起頭來納悶兒地望住母親,輕聲道,“額娘,我手疼了。”


  樂容見狀忙上前來低聲提醒,“主子”


  忻嬪這才深深吸一口氣,鬆開了女兒的手兒,蹲下來替女兒搓著,“是額娘手重了,舜英不怕不怕。”


  樂容與樂儀使了個眼色,樂儀便忙哄著八公主到一邊玩兒去了。


  樂容望著那水裏的蓮台,輕聲問,“主子,明兒晚上,和貴人會不會在這金蓮台上起舞呢?”


  忻嬪哼了一聲兒,“若她不肯起舞,那這金蓮台又是為何而建?這必定是皇後私下裏都安排好聊。”


  樂容便也笑了,“也是。難得有皇後抬舉,令貴妃又懷著孩子,這真是賜的良機。那和貴人自然該有點眼色,這樣的機會不抓著,難道想在宮裏一輩子不得寵,落寞終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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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十五日,中元節,是七的生辰,同時也是八阿哥永璿的生辰。


  八阿哥永璿整整比七大了十歲去,這幾年在淑嘉皇貴妃薨逝之後,也沒怎麽好好兒過過生辰。今年婉兮便特別請旨,將永璿也接回了內廷來,與七一起過生辰。


  九公主的生辰雖是在七月十四,早一,婉兮也都叫妹妹隨著姐姐,一並在七月十五這一起過,這便不必另外再靡費去了。


  其實若是十四還在,他的生辰也就在兩後。從前便是連十四的生辰,也匯總在七月十五這一一齊過的。可是今年,卻終究還是少了十四。


  不過好在是還多了個永璿一起來熱鬧,這眼前兒一起過生辰的就依舊還是三個孩子了。


  這日一大早,不光是永璿早早便來了,連福康安都兒還沒亮透呢,就早早進宮來了。


  福康安這麽積極,婉兮自是不驚訝,她隻是忍著笑問,“麒麟保,你今兒怎麽也跑來了?我才不信上書房裏的師傅和諳達也放了你的假去。”


  今兒也是永璿的生辰,又是婉兮去請假,自然能給一的假;拉旺因身份特殊,師父和諳達們便也準了一的假。


  福康安在上書房為皇子、皇孫的侍讀,每年便也都跟著守規矩,除了過年那幾,以及皇上的萬壽節、皇太後的聖壽節之外,端午、中秋等傳統節日之外,其餘都是沒有假的。


  福康安扁了扁嘴,“我生辰的假也沒請呢,我也改在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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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蕤進來聽見了就笑,“哎喲,這生辰還有自己給隨便兒改的呀?保哥兒自己樂意,怕你阿瑪、額娘還不樂意呢!”


  婉兮隻是笑,其實倒是不驚訝了。七月初九那九福晉進宮來,其實早就將這事兒給婉兮了。


  福康安的生辰也在七月裏,卻終究不是七月十五這一。可是福康安卻什麽渾不管了,非要將自己的生辰的假也請在七月十五這一不可。


  生辰自然是沒有亂算的規矩,更何況是傅恒家的嫡子。隻是今年婉兮倒也容了福康安去——終究這會子四公主還給純惠皇貴妃戴著孝,且九福晉還要幫著四公主開始提前給三阿哥預備後事,故此傅恒家裏是沒心情給一個孩子再慶賀生辰的。


  與其叫他跟著家裏哀哀戚戚的,也不得個樂嗬,倒不如就跟著進宮一起熱鬧罷了。故此上書房那邊兒,其實還是婉兮叫人去跟師傅、諳達們暗地裏打好的招呼。


  福康安衝著玉蕤扮了個鬼臉兒,也不話,隻轉身就往外頭奔,“蓮生呢,怎麽還沒來呢?”


  劉柱兒趕緊給蛐蛐兒使了個眼色,蛐蛐兒竄上去一把抱住了福康安,“哎喲我的康哥兒,這會子還沒大亮呢,咱們七公主還在婉嬪主子那邊兒沒過來哪!奴才忖著啊,七公主怕是還沒起身兒呢,這宮裏規矩嚴,可沒的保哥兒不亮就亂跑的啊”


  從前進上書房前,福康安還能住在內廷裏的時候兒,就是屈戌一塊伺候他和拉旺的。後來進了上書房,福康安不得不家去,隻白進來上學;拉旺也叫婉兮托付給豫嬪了,屈戌這才改了差事。


  雖福康安不在內廷住了,可是跟屈戌的情分好歹還在的,這便給了屈戌個情麵,卻是直竄高兒往窗戶外瞧,“那行,我暫且給你個麵兒。不過你得到外頭給我瞄著去,看拉旺來沒來。我非得趕在拉旺前頭去不可!”


  這宮裏啊,隻要有福康安,就不用擔心冷場。婉兮含笑放下心來,這便隻抬眸望向玉蕤和劉柱兒去。


  劉柱兒便又衝屈戌使了個眼色,屈戌這便哄著福康安到偏殿去玩兒了。劉柱兒忙上前回話,“一大早奴才就叫了螞蛉兒和螞蚱到外頭去聽信兒了。”


  婉兮聽了都忍不住笑出聲兒來,玉蕤更是忍不住輕啐一聲兒:“瞧瞧,這都什麽螞蛉兒、螞蚱的呀?”


  劉柱兒“哎喲”一聲,忙虛給了自己兩個嘴巴子,“是奴才們私下玩笑慣了,今兒是公主們的好日子,奴才心下高興,這嘴上就沒有把門兒的了。二位主子可饒了奴才。”


  玉蕤哼了一聲兒,“你也甭一口一個主子地叫我,總歸我在你麵前兒是從沒將自己當成什麽瑞常在、瑞貴饒。你以後可別‘二位主子’這麽叫,仔細我反倒跟你沒完!”


  婉兮便也笑,“他們那麽鬧,倒也情有可原。原本就是從屈戌變成‘蛐蛐兒’那,他們的名兒啊就徹底全都亂套了。我這麽一聽,也一時沒聽出來到底誰是螞蛉兒,誰是螞蚱了。”


  劉柱兒便也笑了,“回主子,螞蛉兒是馬麟,螞蚱是張朝恩。”


  婉兮便也笑著點點頭,“馬麟的名兒,倒是諧音‘螞蛉兒’,這倒也罷了;反倒是張朝恩跟螞蚱也沒什麽關係啊。”


  劉柱兒嘿嘿一笑,“他不姓張麽?張跟‘螞蚱’的‘蚱’字兒叫白了就是一個音了。況且這子善蹦,原地一個旱地拔蔥,腦袋都能過牆頭兒去,故此奴才們就管他叫螞蚱了。”


  婉兮便也點點頭,“如此來,你叫這個螞蚱去聽信兒,倒是找對了人。”


  劉柱兒噙著一抹子笑,狡黠地道,“他們得了信兒,和貴人今早上已經早早預備起來了。主子都瞧好兒,今兒必定有一場好戲。”


  玉蕤也是一聲冷笑,“可不。今兒是咱們公主們的生辰,可得好好兒樂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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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兒一大早,那拉氏起的也早。


  因今晚上皇太後必定從暢春園移駕回圓明園來,那必定得住回“長春仙館”來。故此那拉氏一大早就得親自監督著島上的太監和女子們,灑掃歸置,半點兒都不敢出了差錯去。


  忙完了這些灑掃,午時前後她就得到福海那邊去,再親自盯著那邊兒的筵宴、河燈的預備。


  這後宮的女主人啊,也不是那麽好當的。上有老、下有的不,還有皇家這麽多條條框框的規矩。便是有內務府和宮殿監呢,不用她自己伸手,可是一應的事兒卻也得她都親自盯著才能安心。否則若是出了哪一點差錯,皇太後便第一個會她沒本事當家。


  可是,饒是今還一大堆的事兒呢,她卻也起身來第一件便問起的是和貴人。


  “她預備得怎麽樣兒了?去叫她過來,再給我跳一遍。”


  德格這便親自去請和貴人了。


  如同往常一樣兒,便是那拉氏宣召,和貴人來得也都磨磨蹭蹭。不過今兒那拉氏倒沒計較這個,她便坐到妝奩前,叫塔娜和梳頭的太監來給梳妝,優哉遊哉等著罷了。


  她心情這樣輕鬆,一來是因為今早上色還早,畢竟還沒亮透呢,和貴人還沒起身呢也是有的;當然更要緊的是,昨兒和貴饒反應,倒是叫她心下滿意。


  雖和貴人對她單獨賞賜下的荔枝不那麽待見,可是當她給和貴人了今的安排,和貴人雖有些抵觸,不過卻還是應下了。


  塔娜瞧出來主子高興,這便一邊替那拉氏試著鈿花兒,一邊含笑道,“昨兒和貴人終於有些開竅了,終是明白在這後宮裏,誰才是真正的女主。”


  那拉氏看著鏡子裏的自己。


  也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今兒看著自己的氣色都好,這便越發顯得年輕了些。


  今晚月圓,本是中宮之相,便也合該她今晚心願達成。


  “她們回部啊,哪兒有咱們這麽大的規矩?她從兒又當自己是公主,自然更不懂什麽尊卑去。這便進了宮,還當咱們這兒是她們自己家鄉呢。”


  “不過這六個月來,我沒斷了給她緊皮子,一好臉兒沒給她去過!便是再遲鈍的人,也該明白在這後宮裏,唯有聽從我的,才有好日子過。”


  塔娜便笑了,“和貴人終於學會聽話了。雖然遲了些,六個月才學會;不過倒是恰好在這會子開了竅,倒也算一個好時機。”


  那拉氏輕哼一聲兒,“終究都是後宮裏的女人,在這後宮裏耳濡目染六個月,也該明白了這後宮裏生存的道理:憑她的身份,在這後宮裏如果沒有皇上的恩寵,她便什麽都沒櫻她眼見著旁讓寵,我就不信她甘心隻那麽看著。”


  “況且昨兒,她自己難道沒發現那瑞貴人剛進了貴人,就排到她前麵去了麽?她便是再想跟永壽宮好,可是她也終究比不上人家瑞貴人去。她與其再跟著永壽宮轉,自然還不如回到我跟前兒來。”


  塔娜也是滿意地輕歎了口氣,“可不是麽。奴才也覺著,皇上是昨兒賜下荔枝時,忽然在諭旨裏將瑞貴人排在和貴人前頭的,這便仿佛是冥冥之中皇上幫襯著主子呢,就是要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叫和貴人對永壽宮死了心去,回來一心一意幫主子來。”


  那拉氏聽塔娜這麽,不由得心花暗放。


  “是啊終究我與皇上才是夫妻,便是上襄助,自然也得幫襯著我這子之妻;沒的幫那群不過隻是家中餘財一般盡可隨意舍棄的妾室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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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拉氏心情好,便連挑選鈿花兒都痛快。


  今兒後宮穿吉服,頭上戴“滿鈿”。她今兒選用的是一套點翠嵌珠寶翠玉蝠蝶花卉滿鈿。


  這“滿鈿”便是相對於“半鈿”來,規製更高,佩戴鈿花更多:鈿子正麵用十四塊鈿花、背麵用一塊鈿花,共用十五塊鈿花。


  初此之外,那拉氏因心情好,便又在鈿花中又加入左右頭圍鈿花,共計七塊長方形鈿花圍成一圈兒。


  這尤不足,那拉氏更在這二十多塊的鈿花上,又垂了流蘇。


  這樣的在鈿子上的“全副甲氡,已是那拉氏年過四十之後,許久未曾有過的。


  她今兒這麽大費周章,沒旁的,就是因為高興啊。


  裝飾停當,德格含笑進來回話,和貴人已經來了。


  德格也自是會察言觀色的,瞧了那拉氏“全副武裝”的模樣,自知道主子心情好,德格這便湊到那拉氏耳邊格外通稟了聲兒,“主子賜下的舞衣,和貴人是穿著過來的。”


  那拉氏心下便又是一喜,一拍掌,“那還杵著做什麽,快請進來。到外頭明間兒,我要正正經經看她正式跳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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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格帶和貴人去候著了,那拉氏站起身,塔娜替那拉氏又最後整理一番。


  塔娜又是含笑,“昨兒奴才有幸看和貴人跳了一回。那還不是正式跳呢,身上的衣裳又舞動不開,奴才都覺著已是有些目眩神迷了;今兒和貴人再穿上舞衣,那必定又是更上層樓奴才都有些迫不及待了,相信皇上必定一觀之下,便驚為人。”


  那拉氏輕哼一聲兒,“就因為她生得豔麗無雙,又有胡旋舞的絕技,我知道她必定一擊即中,故此才肯下這個重寶。”


  那拉氏移步明間兒,遠遠看見和貴人穿舞衣靜候。鬟髻高挽,紗衣若隱若現。最妙的是那垂紗的水袖,若旋轉起來,必定是人已如蓮。


  那拉氏含笑點頭,“可真好看,倒與那些西洋人從西域帶回來的壁畫裏的飛,有如一轍。”


  那拉氏滿意地扶著塔娜的手,在座上坐穩,“來,便正正經經給我跳一回。叫我看看,你有沒有本事叫皇上一眼便失了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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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一個白日,婉兮的宮裏過得已是熱鬧。


  因是兩位公主一起過生辰,皇帝賜下的是整套的“家什”。什麽茶壺茶碗、桌椅板凳、紡車針線全都是縮了一號兒的,給兩位公主過家家用的。


  雖是玩具的性質,可因是內造辦處的能工巧匠做出來的,件件雖,卻都跟真的一般無二。而且因為體量,反而更加顯得精致巧妙。單獨放著就是妙奪工的擺設,動手使用起來,又是實用的家什了。


  玉蕤見了都笑,“皇上這是做什麽呢,這簡直是在陪送嫁妝啦!”


  婉兮聽了便也抿嘴笑:可不是嘛,滿人因重視閨女,所以都影厚嫁”的習慣,陪送的東西都格外多。皇上這整套的“家什”送出來,真的跟置辦嫁妝似的了。


  婉兮便也含笑打趣,“那咱們就簡單了,隻需再親手縫幾床被褥,這婚事啊,就成了。”


  玉蕤也是笑,與婉兮一起瞧著窗外正玩兒得高心幾個孩兒。尤其是七公主跟拉旺啊,這不已是兩口兒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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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頭的幾個孩兒,福康安自是就圍著七打轉;而永璿因十四歲了,都快娶親了,再加上腳上不利索,這便跟幾個孩兒有些距離。那幾個的在院子裏跑來跑去幫著九公主抓蝴鐵兒、撲螞蛉兒的,他就自己坐在廊簷下笑眯眯看著。


  拉旺雖也繞著七轉,卻也不時過去與永璿話。


  福康安可逮著個機會,瞄著拉旺又去與永璿話了,這便趁著七鑽進花叢裏的當兒,將七給拉到一邊去,避開了眾人。


  七一雙點漆般的眼瞳,靜靜亮亮地盯著他,“保保,你又要做什麽?”


  七雖然是在問他,可是七的聲音裏卻沒有半點驚訝,福康安就知道自己其實早被七看透了。這便有些狼狽,咳嗽了聲兒,揪了揪腦袋後麵的辮子。


  “我就是,想送你個玩意兒!”


  七便樂了,朝他伸手,“拿來。”


  福康安在自己腰裏摸了一圈兒,忽地一跺腳,“哎喲!今兒早上走得急,竟然忘了揣著了!”


  著這就有些急赤白臉起來。


  七卻拉住他手臂,“你別急啊。一著急,臉就紅得像個大馬猴兒!”


  福康安佯作氣得瞪圓了眼,“你想——我臉紅的跟猴兒腚似的?”


  七被戳破,也不扭捏,隻是笑出聲兒來。


  福康安連忙伸手一把將七的嘴給捂住。他剛好容易將七給單獨帶花叢裏來了,七這一笑,該叫拉旺給聽見了!


  七被嚇了一跳,直覺便想喊。不過一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這便隻含笑閉上了嘴。


  不心之間,她的唇在他掌心裏摩挲而過。


  福康安登時一怔,轉頭盯住七,眼珠兒都不會轉了。


  七沒明白是怎麽了,趕緊扯掉他的手,不過還是配合著他,放了聲兒,“保保,你幹嘛呢?傻啦?”


  福康安將手收回來,愣愣又看了看自己的掌心兒,半晌才,“你的嘴唇兒,可真軟啊。”


  七終究才四周歲,哪兒懂他什麽呢。這便又要笑,“哎呀你個傻保保,難道你的嘴唇兒是硬邦邦的麽?那不成了鳥兒啦?那你,你想當什麽鳥兒,啊?”


  福康安就又盯著七的嘴唇兒看了好半晌,莫名地紅了臉別開頭去,“我的嘴唇兒你不會碰碰?碰碰就知道了。”


  七挑了挑眉,卻又是悄聲地笑,“呸!我就知道你唬我呢!我要是碰,你必定張嘴咬我——你就是個狗,跟阿斯蘭當兄弟。”


  福康安爺不知道怎地,心下的歡喜忽然就落下去了。他轉過身兒去,就不話了。


  七有點兒不好意思,趕緊轉過去哄他,“保保你生氣啦?”


  福康安也不知道自己怎麽回事兒,莫名歎口氣,“誰生氣了?”


  七便嫣然而笑,“好啦。我知道是你忘了揣給我的玩意兒,你就不高興了。沒關係的,便是今兒忘了,你趕明兒進宮來再給我帶來唄。”


  福康安這才又神氣活現了,冷不防一把抓住七的手,伸手指頭在她掌心裏撓了撓,惹得七又是笑。


  掌心裏的癢癢還沒完,她就覺著多了個東西。


  不大,四四方方,硬硬的。


  七趕緊收回手來看,隻見是個木頭盒兒。


  七便笑了,“原來你帶了?”


  福康安這才抱著胳膊,滿臉得色地輕哼,“當然帶了給你的玩意兒,我什麽時候兒能忘過?剛剛,不過唬著你玩兒罷了。”


  七衝他做了個鬼臉,便連忙打開,“是什麽呀?”


  就一個盒兒,裏頭跟江米麵兒似的白麵兒。看著可樸實無華了,跟福康安往常送玩意兒的風格,一點都不一樣。


  福康安卻緊張地緊盯著七的臉,“你不稀罕?”


  七聳聳肩,“沒有啊,我就是不知道這是什麽呀。”七使勁兒想了想,“你不會是臨時到廚房裏去,裝了一盒江米麵兒,就來糊弄我了?”


  七可瞧見了,他方才送給永璿和啾啾的,都是鑲金嵌玉的好玩意兒。永璿的是一枚鑲了寶石的“千裏眼”;啾啾的是一瓶南洋進貢來的“薔薇水”,那瓶子可是透明的、嵌了粉紅碧璽的、最金貴的痕都斯坦的玉瓶兒!

  福康安心下便揪緊了起來,“你先別急著不稀罕,你先聽我!你,你聞聞!”


  七抬眸瞪他一眼,“幹嘛叫我聞?你當我是啾啾呀?”


  福康安一時不知該怎麽,急得跺腳,“哎呀,誰把你當啾啾啊?叫你聞,你就快點聞,不行嗎?”


  七那點漆一樣的眼珠兒便繞著他打兩個轉兒,“你又安的什麽鬼主意?我愛咳嗽,額涅可不準我撲騰灰兒去,那些灰兒啊、麵麵兒啊的,我吸進鼻子裏就更容易咳嗽了。”


  福康安都快哭了,“你咳嗽,我不是最心疼的嗎?我恨不得替你咳嗽了,肺子咳嗽出來都願意,我怎麽還能故意惹你咳嗽去?”


  七這才笑了,嫣然綻放在頰邊,如海棠花兒一般粉紅嬌豔。


  “行,那我聞。額涅便是再不叫我撲騰灰兒去,可是保保的不一樣,我不怕。”


  七著便輕輕湊上了鼻尖兒


  七終究才四周歲,力度沒控製好,鼻尖兒直接挨白麵兒上去了,鬧了個白鼻子尖兒。可是她卻笑了,歡呼,“柿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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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康安心下終於可以滿足地歎息,卻是盯著眼前這白鼻頭的人兒,止不住地打心坎兒裏笑出來。


  她這會子像個什麽呀,狐狸,還是貓兒呢?

  總是乖乖的,軟軟的,可其實骨子裏十分淘氣,更是聰明得有時候叫他想狠狠捏她一把。


  不過卻總是這麽軟軟的乖乖的,叫他都狠不下心來掐啊。


  仿佛怕自己心底裏那點子酥軟都在麵上泄露出來,他便反倒故意板起臉來,“你終於聞出來了?那疆柿霜’,可是我從柿餅子上,一點一點兒刮下來,存在盒兒裏的。你知道就為了攢這麽一盒兒,我用了多少柿餅子麽?”


  七不由得挑眉,“多少?”


  福康安又歎了口氣,“七大筐!”


  他將手伸到七麵前來,指著手指頭上幾道口子,“你看,就為了用刀刮這柿霜,我手都割破了!”


  七便也驚訝了。一個柿餅子上,統共才有多一點兒的柿霜呢。雖然眼前看著就這麽一盒兒,可是要積攢起這麽多來,當真得費不少柿餅子去。


  七便垂下頭去,連忙攥住他的手來,湊在唇邊吹氣兒。


  七輕聲道,“你幹嘛弄這個呢?”


  福康安哼了一聲兒,“那年,拉旺回他們家去。你就給了他柿餅子啊。我才知道,原來你有這麽稀罕這玩意兒。”


  “我自己回家也啃柿餅子去,卻當真沒啃出什麽特別來。我就問我阿瑪,這柿餅子有什麽好處。我阿瑪,那上頭的柿霜是藥材,能治病,尤其管咳嗽。”


  “我就想明白了,你愛吃這個,是因為這個對你身子好,治你的咳嗽。我就想著,那我能送你點什麽呢?就送這個。”


  的七,這一刻隻覺鼻頭有些酸了。陌生的情愫,在她的心臆之間衝撞,叫她不知是何物。


  她便下意識抬手去揉鼻子。


  不成想,這樣兒反倒叫那粘在鼻頭兒上的柿霜麵子都進了她鼻子裏了。她之前忍住了笑,忍住了叫,卻著實忍不住鼻子這一癢——她一個大噴嚏便打了出來。


  福康安想捂著也是晚了,外頭的人便都聽見了動靜。


  啾啾登時大喊,“姐姐在那!”


  不多時便腳步聲踏踏,拉旺一馬當先衝了過來。


  平素清骨靜氣的拉旺,這一刻卻忽然眸光幽暗,上前輕輕扶住七,回頭便瞪向福康安,“麒麟保安答,你做了什麽?七她為什麽會打噴嚏?”


  啾啾跑得慢,奔過來卻先奔著七手裏的盒子去了。還是她鼻子靈,一聞就叫喚,“澀,澀!澀柿子,不要!”


  曬柿餅子的柿子,在做成柿餅子之前,如果沒熟透的,會澀。啾啾對氣味格外在意,曾經嚐過一口,被澀著了,這便以後再遇見這味兒就不喜歡。


  拉旺便微微一眯眼,接過來輕輕一聞。


  拉旺一雙黑瞳便更加幽深,“麒麟保安答,今兒你送七這個?”


  福康安有些尷尬,便反倒帶零蠻橫,高高抬起下頜來,“你管得著麽?”


  兩個男孩子之間的氣氛又有點兒不對,七擔心地上前,一手拉住一個,“保保、旺旺,你們又怎麽啦?”


  福康安忍不住嘚瑟,“他必定送不出比我更好的玩意兒來了,他心下不平衡了唄!”


  福康安直直盯著拉旺的眼睛,“我拉旺,看你這麽生氣,該不會是你想送給蓮生的,也是這個?不過可惜啊,你晚了,被我給搶了先兒了!”


  拉旺抿著嘴不話。


  福康安便又笑,“嘿,被我猜對了,是不是?我就知道,你想的主意,也必定是繞著這柿餅子的。因為你總覺著,這柿餅子是你跟蓮生獨有的秘密!”


  “不過真可惜呀,爺我就是聰明,我就是不覺著那是你獨有的秘密。我就搶先兒了,你能怎麽著?”


  拉旺麵色微微泛白,“麒麟保兄弟,你我一起長大,可你是想叫我與你打一場,是麽?”


  福康安登時蹦起來,“打就打!咱們在上書房時,背書、比箭,何嚐沒打過?那今兒當著蓮生,便也沒什麽打不得!”


  (求親們的月票,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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