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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卷337、你就是個兔兒

  落霞忸怩了一陣子,便也一擺手。


  “咳,這都是皇上和玉蕤姑娘之間的事兒,玉蕤姑娘想來不日便要賜封,那便至少也是主兒了。咱們當奴才的,哪兒還敢隨便議論皇上主子和主兒們去?”


  “玉螢姑娘見諒,我便不細了。總歸玉螢姑娘在宮裏伺候的年頭也不短了,玉螢姑娘便是猜,也能猜到昨晚兒上玉蕤姑娘宿在‘九洲清晏’是做什麽了啦~”


  玉螢怔住,耳邊也是嗡嗚響。


  落霞得沒錯兒,她不是猜不到;她今年也二十多了,在宮裏七八年了,這些事兒還能不懂嗎?

  她隻是,沒想到會發生在玉蕤的身上。


  照實,玉蕤對皇上的心意,她不是半點不知道。可是她相信玉蕤的為人,更相信玉蕤與主子之間的情分,故此玉蕤必定能做到發乎情、止乎禮。


  況且,玉蕤已是鐵了心的要出宮去了。若不是主子今年遲了幾個月又有了,那玉蕤不定已經不在宮裏了——如果玉蕤不是鐵了心的要出宮,玉蕤便不會將宮裏那些唯有掌事兒女子才能知道的話,一句一句都叮囑給了她。


  可饒是如此,當今早上,她親自掌著島上大門兒的兩把鑰匙其中的一把,與首領太監劉柱兒一起去開島上的大門兒時,正好見玉蕤回來……那一刻她心下還是畫了魂兒去的。


  滿人習慣早起,那西洋鍾交早上四點,就是皇上起身的時辰了。故此永壽宮上下就也都跟著養成了三四點鍾就拾掇完了,預備傳早膳的習慣去。


  那會子玉蕤從門外進來,可是她分明還是遠遠看見了“九洲清晏”的燈籠……


  她心下雖有疑問,可是總不好直接問玉蕤;便是當著主子也不好直。故此伺候主子梳妝那一刻,她想了又想,還是幫主子拿出了那支“銀鍍金事事如意西洋瓶花簪”來,捧給主子。


  是她下意識裏給主子無聲的提醒,卻也是她終究還是希望主子這回“事事如意”,絕不會發生她擔心的事兒去才好……


  可是看樣子,終究還是事與願違了。便是那支凝結了皇上對主子、七公主濃濃心意的“銀鍍金事事如意西洋瓶花簪”,都已經無法攔住這事兒的急轉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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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玉螢愣著不出聲,落霞訕訕笑笑,“玉螢姑娘留步,我先回去了。”


  落霞轉身疾步走回鄂常在所居的院子裏。


  在宮裏的時候兒,鄂常在隨蘭貴人、多貴人一起住景仁宮;搬到園子裏來,便還是跟著兩位貴人主位一起住著。故此落霞進了院子,也還是心地正房看了一眼。


  蘭貴人和多貴人都是貴人,位分都不夠獨居後殿,故此兩人是分東西兩個屋一起住著;而鄂常在就隻能居偏殿了。


  落霞走回偏殿,便叫鄂常在已是一把拉住。


  鄂常在滿眼的星光,就像那晚與忻嬪對坐之時,那上投落下來的細碎之光。


  “……令妃那邊兒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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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霞這才一笑,推著鄂常在坐回去。


  “奴才知道主子等著這個信兒呢,這便也急著趕回來。隻是奴才總要盡量在那邊兒多留一會子,多看多聽清楚去,才好回來給主子回話,也好叫主子安心呢。”


  鄂常在坐回炕邊兒去,還是不鬆開落霞的手,“你倒是快呀!”


  落霞抿嘴一笑,“主子可以鬆一口氣了——令妃啊,氣壞了!”


  鄂常在一揚眉,“果真?她當著你的麵兒,也跟玉蕤掉了臉子去不成?”


  落霞扶著鄂常在的手臂笑,“奴才終究隻是個奴才,令妃怎麽著也得顧及些。故此她在奴才麵前兒雖看著還算冷靜,可是奴才瞧著,她手裏端著的那個茶盅,她是一直都想摔在地下的。”


  “又或者……她是想把那茶盅,連著熱茶,一股腦兒都摔在玉蕤臉上去吧!”


  “雖終究沒摔啊,可是玉蕤那張臉,嘖嘖嘖,簡直比被當真被摔了那茶盅,還要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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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鄂常在與落霞問完了話,這便急急朝著忻嬪的院子裏來。


  進門都沒坐穩當,更是連茶都沒喝一口,這便興衝衝地將落霞的話都給了忻嬪聽。


  忻嬪幽幽笑著聽著,聽鄂常在完了,這才滿麵光彩地抬眸。


  “鄂常在還不知道吧,皇上那邊已經傳下了口諭來,正式叫玉蕤學規矩了。如今已是令妃位下的學規矩女子,也是算是正正經經的主了。”


  “如今皇後位下、純貴妃位下、令妃位下,倒是都有了學規矩女子。想來不日這三位便要一並賜封了吧~”


  鄂常在驚喜抬眸,“這麽快已是來了信兒了?”


  回頭一想,便是她宮裏來了信兒,也必定隻是告知給兩位貴饒,再由兩位貴人知會她就是了,故此她還不知道。


  這樣想來,她心下便又黯然下去。


  忻嬪便笑,伸手拍了拍鄂常在的手,“鄂常在急什麽?如今鄂常在既然心下早已通透明白,知道自己和母家的榮辱,全都要牽係在五阿哥福晉身上去。那這會子鄂常在何妨暫時撂下自己的心結去,隻一心替五阿哥福晉考量,也就是了。”


  鄂常在深吸一口氣,“是,我都明白。我這輩子是不可能得寵,更不用指望能生下一兒半女去了。總歸一切都要看我那妹妹去。”


  “如今,我便自然是要將我那妹妹看得比我自己更要緊去。她咽不下的氣,我便替她出了!”


  忻嬪含笑一拍掌,“玉蕤得寵進封,又是發生在那英媛格格誕下皇孫的時候兒去,這便叫外人都以為是那英媛格格城府深,推著她姐姐魅惑君王。她雖然剛生下皇孫去,名聲卻因此先毀了一半兒去。”


  “回頭來,那玉蕤進封,便又是與愉妃姐妹相稱了。想來那愉妃心下如何能是個滋味兒?那她便是再疼愛孫兒,可是私心裏對那英媛格格,又如何還能喜歡得起來了?”


  “若此英媛格格便落得個心機深、又不得婆婆待見的下場去……這樣的人,愉妃也好,五阿哥也罷,如何放心叫她來撫養那皇孫阿哥去?”


  忻嬪著瞟忻嬪一眼。


  “令妹一來是皇子嫡福晉,二來此次顧著禮數那樣周全,與那英媛格格比起來,自是高下立見……這便免不得要將那皇孫送到令妹那屋裏去撫養。”


  “若此,雖是那索綽羅氏誕下皇孫,可是令妹其實才是大獲全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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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鄂常在欣喜點頭,“正是!這是皇子之家,凡事都先講身份,故此孩子是誰生下的不要緊,終究我妹妹才是皇子嫡福晉,才是那孩子的母親。”


  “名分早有,如今再當真親自撫養那孩子去,這便名實兼具——那孩子,從此隻是我妹子的,再與那索綽羅氏,無關了。”


  忻嬪幽然一笑,“要不怎麽,鄂常在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著實叫我都佩服之至呢。”


  “鄂常在自己在宮裏多年隱忍,這回卻肯為了五阿哥的福晉如此費盡心意去,雖五阿哥福晉自己都不知道,可是鄂常在卻早已幫她將這一切都扳回來了。”


  “鄂常在真是個好姐姐,有鄂常在這般智慧與魄力,果然不愧是鄂爾泰的孫女兒。何愁鄂家不東山再起?”


  鄂常在麵色略有些紅,“都‘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這也終究是旁饒事兒,我從旁看著,旁觀者清,才能知道如何去幫襯妹子罷了;可是於我自己,在這後宮裏的日子,我便怎麽都算不明白了。否則又如何能這麽多年,始終都還隻是個常在。”


  忻嬪半垂著頭,眸光幽幽流轉。


  六月暑氣正盛,窗外廊簷下多垂一層簾子隔住日光;簾子之外,蟬聲如海。


  是鬧,還是靜?又或者,是鬧也是靜;就因為這鬧,反倒顯得更加靜。


  如今的六宮擾攘,對她來,就是這多隔了一層簾子外的蟬聲。那番哄鬧,仿佛與她無關,終究幹係不到她自己的複寵。


  她依舊還是這樣如打入冷宮一般,獨門獨院冷冷清清地住著。皇上再不翻牌子,甚至都不來看看她的舜英。


  可是她心下卻沒有一時一刻忘了“報仇”二字。便如這簾外蟬聲,看似熱鬧得與她無關;可是事實上,卻沒一步,不是她正在邁出的報仇的路數。


  隻是她要心,為了自己的舜英也要加倍地心。這些事兒做了便都是叫旁人去做,叫自己不落下半點兒把柄給人去。


  她會在簾內窗內靜靜等著,等外頭那一場鬧騰裏,令妃轟然倒下……到時候兒,她自己的好日子,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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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忻嬪心思撫定,這便含笑抬眸,“五阿哥那所裏的事兒,鄂常在安頓得明白;那這後宮裏的情勢,鄂常在同樣一石數鳥,不過簡單手掌翻覆,卻足以叫這後宮裏風雲變色呢。”


  “玉蕤是令妃宮裏掌事兒的女子,是令妃一日都離不聊人,如今卻瞞著令妃得寵進封了……令妃便是怎麽打掉牙齒和血吞,她這張臉上也是掛不住的!——她與玉蕤,便從此徹底離了心去。”


  “令妃與玉蕤是怎麽都不可能再好的了,若此令妃便如同被斷了左膀右臂去;而玉蕤呢,終究是一輩子都要背著‘趁著主子懷皇嗣的機會,引惑皇上’的惡名去,一輩子不得翻身!”


  “而愉妃呢,是她將玉蕤從令妃手裏求走的,便緊接著發生了這樣的事兒,想來愉妃又怎麽去向令妃交待?令妃心下,如何不遷怒給愉妃去?”


  “這樣一來,令妃自己動胎氣是必然的;她與愉妃也必定生分了。”


  “因這樣一顆的‘石子兒’,令妃、愉妃、玉蕤三敗俱傷……最要緊的,她們還都想不到這後頭安排的人,竟是鄂常在你。”


  鄂常在淡淡一笑,“也難怪。這些年我都是忍氣吞聲、避世自保。她們便是想著誰,也絕不會想到我去;她們便是防備著誰,也不至於要防備著我。”


  忻嬪點頭,“從此以後,誰還敢鄂常在隻是這後宮裏多年默默無聞的常在?看鄂常在輕輕動動手指,便叫令妃、愉妃這兩位妃位、玉蕤這樣一個家世深厚的女子,全都擅要吐血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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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正式叫玉蕤在婉兮位下學規矩的消息傳到宮裏去,愉妃也怔住。


  幾個女子從宮裏回圓明園的路上發生的事兒,愉妃留在宮裏,本不知曉;幸得三丹從園子裏取了東西回宮去,這才將這事兒回了愉妃。


  愉妃呆呆望著三丹半晌,一個字兒都不出來。


  三丹也是慌了,上前忙給愉妃拍著脊背。


  愉妃方深深歎了口氣,“怎麽會發生這樣的事兒?那玉蕤平素瞧著也不是上趕著的人啊!”


  三丹也是蹙眉,“奴才忖著,興許是那阿哥落地兒,咱們都高興,這便在飯桌兒上,都灌了玉蕤幾杯去的緣故?”


  因英媛臨盆,疼了三兩晚去。玉蕤當姐姐的,自然是這三兩晚都守在英媛身邊兒。別沒敢合眼,便連水米都沒怎麽打牙。


  待得孩子落地兒,大家放下了心,這便第一件事兒先好好吃頓飽飯去。


  本就是空著肚子,加上連日疲憊,叫三丹她們連著灌了幾杯酒,玉蕤便很是有些醉意了。


  愉妃皺眉,“可是那會子瞧著,她也沒醉得太過了去。否則咱們也不能放她隨皇上一起走。”


  三丹歎口氣,“那是因為玉蕤定力好,在人前拚命忍著吧。待得出門,見了些冷風兒,這便反倒酒意上頭,醉得都站不穩了。”


  “不瞞主子,她途中要淨手兒,自己下了車都站不穩當,還是奴才和落霞兩個人兒一左一右扶著去的。便是奴才自己一個人,都扶不住她了。”


  “可是她解手那當口,奴才和落霞也不好意思在身邊兒守著。我們倆就在背雨的地兒會兒話,邊等著她……結果她都醉糊塗了,從淨房出來,見了馬車就上,當成是我們三個原本坐的馬車。”


  “可是她事實上爬上去的——是皇上的馬車。”


  愉妃一驚,“那禦前那麽多太監、侍衛呢,就沒人攔著?”


  三丹又歎口氣,“自然是有人攔著。可是一來他們都認得是令妃位下的掌事兒女子,故此都客氣,攔得沒那麽認真;再者皇上也一挑簾子見是玉蕤,倒沒叫攆下去,反倒準她進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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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十二日這晚掌燈時分,駐蹕在暢春園裏的皇太後,有些納悶兒地盯著兒子。


  他又來給她請安了。


  雖兒子至孝,同在宮裏或者圓明園裏住著的時候兒,必定是晨昏定省;若她單獨駐蹕在暢春園裏,他也還是按著滿饒老規矩:三日一安、五日一大安。每半個月,至少還要親為她侍膳一回。


  可是兒子昨兒晚上下著大雨,都來一回了。她這會子單獨在暢春園裏,按兒子今兒本不必過來了。


  更何況,兒子這一臉上的——憂傷啊。


  皇太後不由得皺眉,連抽煙袋的心情都沒有了,索性推開了煙袋,叫眾人退下,隻有母子兩個關起門來,在暖閣南簷炕上對麵坐下。


  沒有外人在,皇太後也樂得自在,這便也盤起了腿來,兩隻手按在兩邊膝蓋上。


  “皇帝吧,這是怎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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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還是垂著頭,沒脫鞋上炕盤腿,反倒跟受氣的媳婦兒似的,依舊那麽側身坐著。腿腳耷拉在炕下頭。


  “後宮裏的事兒,兒子都承皇太後懿旨。故此今兒,兒子也來向額涅稟報一聲兒:兒子已經叫永壽宮官女子玉蕤,正式在令妃位下學規矩了。”


  皇太後聞言也是一怔,“玉蕤?索綽羅氏、德保的那個丫頭?”


  皇帝都不敢看皇太後的眼睛,一徑半垂著頭,“正是。”


  皇太後盯著皇帝,心下便也湧起一團子惆悵了。


  雖她現在已是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心思自是都向著兒子的;可是她自己也年輕過,也當過不受寵的後宮,也忍下過那麽多年的苦楚去……故此,她能明白兒子目下這一副模樣兒,所為何來。


  皇太後深吸一口氣,“令妃她,跟你鬧了?”


  皇帝搖搖頭,“沒櫻她一向最是識大體、懂規矩,便是心下不快樂,也不會跟兒子鬧的。”


  皇太後眉毛高挑,“她既然沒跟你鬧,你這又是一副什麽模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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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皇太後來,若這會子令妃鬧了,她反倒要發脾氣。終究那令妃隻是個妃子,又是辛者庫的奴才出身,皇上要寵誰、要賜封誰,都輪不到你令妃鬧。


  若是令妃鬧了,她正要在皇帝麵前,好好指摘那令妃一番。


  從私,皇太後自是護著兒子的短;從公,她這些年來一直都想挑令妃的錯兒啊。


  可是……令妃卻沒鬧。


  她倒是一時反倒不知道該怎麽了。


  皇帝輕歎一聲兒,“她非但沒跟兒子鬧,還給兒子送了一份兒禮。”


  皇太後挑眉,“送禮?她給你送什麽?”


  皇帝輕歎口氣,“呈上來。”


  外頭高雲從心翼翼地進來,手裏提著個草籃子,上頭用紅綢子蓋著。


  高雲從跪下,將那紅綢子給撩開……隻見草籃子裏,一窩青草窠裏,正乖乖趴著一隻白兔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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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後也怔住,“她送你兔子作甚?”


  老太太雖貴為皇太後,可也稀罕這白兔兒,忙叫高雲從給督炕上來,她伸手去輕撫著白兔兒。


  皇帝苦笑一聲,“令妃,因為兒子屬兔。昨兒大雩禮畢,昨兒和今兒都下了雨,她這是兒子得眷顧,故此特為送了這隻兔子給兒子當賀禮。”


  皇太後揚揚眉,“倒也有些道理似的。”


  皇太後繼續撫弄那白兔玩兒,從旁邊兒抽了草來喂白兔吃。可是白兔卻有點驚慌似的晃著腦袋躲閃,不肯吃那草。


  皇太後恍然大悟,“我懂了,這是疆兔子不吃窩邊草’!”


  皇帝愁眉緊鎖呢,卻也忍不住撲哧兒笑出來了。


  “是,額涅聖明。兒子也作如是想,心下便煩惱,唯有來跟額涅講講……”


  皇太後也是歎了口氣,“她竟是用了什麽法兒,能叫兔子不敢吃這草了?”


  皇帝長眉輕輕抖動,“……兒子猜,她怕是用黃連煮水,將這草泡過一遍去了。”


  皇太後又是揚眉,垂首聞了聞,“可不,是黃連味兒!”


  皇太後無奈地搖頭,“她這是想,她啞巴吃黃連,有苦不出啊!”


  皇帝點頭,還是不敢抬眼看皇太後,“……兒子這會子也是後悔,她懷著孩子呢,這都到了六個月。兒子便怎麽都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兒,賜封了她位下的女子去。”


  皇太後也是歎口氣,“誰不是!雖我這些年都提醒你,不要過於寵幸這個辛者庫下的漢姓女,以免壞了祖宗規矩,惹前朝後宮非議了去;可是這次,我倒是覺著皇帝你做得,的確是有些出格了些!”


  “那個玉蕤,也不是什麽新人了,在宮裏這些年,也沒見你動情過;可是怎麽就趕在這麽個節骨眼兒上,你非要寵幸了她去?”


  “便是喜歡,就不能再忍三兩個月,好歹等令妃平平安安將孩子生下來,你再施恩啊?便不是令妃金貴,你也得想想她肚子裏的孩子去啊!”


  皇帝,一個四十九歲聊人,這會子佝僂著身子,像是個知道犯了錯的男孩兒。


  “……兒子,兒子其實也就是因為令妃懷著孩子,多日不便親近。這便,這便有些移情了——那玉蕤在她身邊兒年頭久了,言談舉止都與她有幾分相像。兒子一時情不自禁,便將玉蕤給當成令妃了。”


  “你呀!”皇太後隻能歎氣,“我都不知道該你什麽好!我雖然是你娘,可是你都四十九了!你這個年歲,再出這樣的事兒,你叫我怎麽你?!”


  皇帝扭過身來,還是不敢抬眼看皇太後,伸手一把握住皇太後的手,“額涅,兒子雖然這麽大年歲了,卻還是頭一回這樣不知所措。兒子當真不知道該怎麽哄她才是。”


  “娘幫幫兒子,給兒子出個主意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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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後盯著皇帝。


  這會子四十九歲的兒子,不像個子,又像是個柔弱無依,凡事都隻能依賴她的孩兒了。


  皇太後的這顆心不由得放柔。


  ——對於母親來,兒子多大了還不仍舊是兒子麽?


  皇太後便歎了口氣,“那你呢,今兒除了收了令妃這禮,就沒親自去瞧瞧她麽?”


  “女人啊,就都是這副心眼兒,見不著你,自然跟你堵著氣。若你肯親自到她眼前兒去,關起門兒來,跟她當麵將話開了。再肯認伏低,跟她兩句軟和話,那她興許就能想通了。”


  “這就是後宮啊,別你是子;便是前朝那些大臣家裏,誰家還沒有幾個庶福晉、福晉、格格去的呢?在宮裏伺候這麽些年,這道理,她該明白。”


  皇帝卻還是深深垂著頭,“兒子去了,可是兒子沒見著她。”


  皇太後便揚眉,“怎麽?她還非要跟你鬧了不成?你堂堂子,還有人敢攔著你不成?”


  皇帝委委屈屈地搖頭,“她自然不敢攔著兒子,是‘血光’攔著兒子……兒子縱是子,也不能冒那血光之災的不韙去。”


  “血光?”皇太後嚇了一跳,“什麽血光?難道是令妃的胎……?”


  皇帝連忙擺手,“不是不是,額涅別急。”


  皇帝伸手指著兔子,“是這兔子的娘,又生了一窩兔子。”


  皇太後這才鬆了一口氣,重又坐穩當下來。


  皇帝這才終於靜靜抬眸,凝注皇太後,“……她,兔子急了也會咬人,所以她不叫兒子上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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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後聽著,卻也忍不住笑了聲兒。


  “這個令妃啊!真是剔透的心眼兒、足夠的氣——這是字字句句都跟你埋怨呢,卻偏叫你一個錯處都抓不住。”


  “她是聰明的。我也打年輕過來,多少女人跟丈夫鬧這事兒,大到鉸了頭發當姑子去,或是跳井上吊的都有;的,也至少堵著氣兒,十半月的不開門兒去的。”


  “最不濟,也得摔盆摔碗兒,鬧得一家子都不樂和去的……”


  皇太後瞟了皇帝一眼,“她這宗兒,卻是巧的。不跟你鬧,卻將她的委屈完完整整都呈在你眼前兒;叫你麵子上不失了去,可是心下卻知道理虧。”


  “她這會子不跟你鬧啊,比跟你鬧出來還更好使。瞧瞧你,堂堂子,這會子竟然都難受得找娘拿主意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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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卻倔強地搖頭,“兒子才不是為了她!她一個丫頭,比兒子十六歲呢,兒子怎麽能被她拿捏住?”


  “兒子就是擔心她肚子裏的孩子……就怕她將那氣性都瘀滯在心裏了,這再傷了孩子去。”


  “故此,若隻是兒子當麵去哄哄她,這也不濟事。兒子便忖著,得給她個大歡喜,才能叫她的心眼兒敞開了,不將氣兒往裏去。”


  皇太後不由得挑眉,“……皇帝!你這又是動什麽心眼兒呢?”


  皇帝抬眸,委委屈屈凝著皇太後,“此事,總歸要額娘成全才好。娘……皇嗣為重;兒子這回的確理虧,前朝後宮都看著呢……”


  (真的被虐到的舉手~~咳咳,好容易虐一下,加更一千字安慰大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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