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卷44、棺位

  (5更)

  自古君心難測,此時她們皇帝更是因為才通滿漢、通讀古今,心思比曆代皇帝更加曲折幽深。


  便是親生的母親,從這孩子十歲起便已經猜不透他的心思去;待得登基之後,更是曲盡心思限製了皇太後對前朝的幹涉去……如今皇帝已經年過不惑,帝王心術越發爐火純青,皇太後隻覺自己都反過來被兒子牽製住,哪裏還能猜得透兒子的心去?


  舒妃就更是如此。出身名門,也是蘭心蕙質,以為進宮十餘年,總能點點猜到皇帝心思……卻到如今,明明生下皇子,到頭來卻成了竹籃打水一場空。


  可是此時回想,令妃卻是猜到了。而且幾乎是在皇帝話音剛落地的同時,便已經猜到了。


  不但猜到了,令妃還有本事將這話繞著彎兒地回答出來,不必直接揭開謎底,將皇帝所賣的關子一直維係下去,而將揭開謎底的歡喜,都留給皇帝自己去。


  故此兩人便都忍不住看向婉兮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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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太後目光沉著些,這便比舒妃慢了半拍。故此待得皇太後的目光投過去時,便也瞧見了舒妃那般恨恨凝望的模樣。


  皇太後便不由得皺了皺眉,回眸與安壽對了個眼神兒。


  如此母子、婆媳共聚一堂,笑笑,倒也開心。


  到末了,皇帝才向皇太後稟報,皇帝為自己開鑿的裕陵已是竣工,便要在這個月,將孝賢皇後奉安入葬。


  死亡永遠是一個冷峻的話題,皇帝此言一出,方才滿堂歡笑這便都點點凋零下去。


  皇太後跟安壽要煙抽。


  皇太後已是到了這個年歲,起這個話題便比任何人都更加心下微妙。這便沒要安壽捧過來的水煙,徑自還是要抽旱煙。


  “主子……旱煙太衝,主子已經改抽水煙多年,今兒何苦又……?”安壽隻得悄聲勸。


  皇太後點頭,“旱煙是勁兒大,今日就是想抽一口勁兒大的。水煙太軟和了,放兩吧。”


  舒妃忙掏火鐮荷包,卻是那拉氏伸手搶先取出火鐮,替皇太後點燃了煙袋鍋裏的旱煙葉去。


  滿洲媳婦兒給婆婆點煙,那是一大義務,也是一大身份的象征——當妾的,想點煙,還沒資格呢,唯有婆婆的“兒媳婦”方可。


  皇太後卻有些走神,也沒在意那拉氏跟舒妃之間的暗潮洶湧,隻是垂首吧嗒吧嗒抽煙,半晌才將眼袋鍋子在鞋底子上敲了敲,“……這一晃孝賢也去了四年了,是該入土為安了。我記著哲憫和慧賢爺與孝賢的梓宮在一處呢,她們兩人是要葬入妃園寢麽?”


  古來宗法,皇帝隻與皇後同穴。妾室都應該另外葬入妃子園。


  皇太後的話得在座一眾嬪妃心下各自黯然,唯有那拉氏端正坐直。


  皇帝卻淡淡垂下眼簾,“兒子不獨與孝賢同眠。孝賢之外,哲憫、慧賢一同奉安兒子的陵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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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皇帝的話音輕落,所有嬪妃都睜圓了雙眼。


  自古以來,“事死如事生”,死後長眠之地亦是這活著的時候後宮爭鬥的延續。唯有與皇帝同穴而眠,唯有與皇帝的棺位越近,才能標明這一生是鬥贏了,沒有白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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