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77、雲巢

  他的手搭在她的手上,焐著她的手,與她一同打著圈子研墨。


  她剛睡醒而浸染的那點子涼意,便也都被他的體溫給熨平了,四肢和神情都跟著妥帖地舒展來開來。


  “還冷麽?”


  他擁著她,在她耳邊輕吻。


  婉兮輕輕搖頭:“不冷了。攖”


  “不冷就好。”


  皇帝就保持著這個姿勢,就著她的手,在紙上落筆遊龍,寫下《夜宿岱頂》詩償:

  “攀躋淩嶽頂,仆役亦已勞。行宮恰數宇,舊築山之坳。迥與為鄰,瀹然雲作巢。依欄俯岱鬆,憑窗盼齊郊。於焉此休息,意外得所遭。恭誦對月詩,徘徊惜清宵。傍晚雲霧收,近霄星鬥朗。仙下笙竽,花入幄幌。神心相妙達,今古一俯仰。始遇有宿緣,初地愜真賞。清夢不可得,求仙果癡想。”


  婉兮微微眯眼:“迥與為鄰,瀹然雲作巢……爺,奴才最愛這一句。”


  “緣何?”皇帝長眉輕挑。


  婉兮紅了臉,垂首道:“鳥之所乳謂之巢。聞‘巢’,便想到家,想到孩子。總是東嶽岱頂,尊聖與接,卻因為一個‘巢’字,平添人間暖意。”


  “家……”皇帝便也笑了,以下頜輾了碾婉兮肩頭:“既如此,岱頂行宮便名為‘雲巢’。你可歡喜?”


  婉兮登時紅了臉,“奴才自然歡喜!”


  皇帝即刻再寫大字,將“雲巢”二字單寫。待得吹幹墨跡,便交給侍衛武靈阿,叫交人去辦,按著此二字做成陡匾,懸於岱頂行宮正殿,就此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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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頂殿外,武靈阿急急去辦差,行過配殿,卻被皇後叫住。


  武靈阿急忙見禮,皇後麵上淡淡的,縱然這初一的上並無月光,她的麵上卻也仿佛掛著那暈白的光色去。


  “這樣走得急,皇上可是有吩咐?”


  因是皇後,武靈阿這便據實作答。


  “皇上做了詩?”皇後不由的走上前來:“給我看看。”


  武靈阿隻得捧給皇後一看。


  皇後也有過目成誦之才,看罷了便哀哀點頭:“好了,你去吧。”


  武靈阿有些摸不著頭腦,這便急忙跪安告退去了。皇後自己轉身回到配殿裏,在書案前坐下來,微微一沉思,便已是將皇帝的詩句默寫了下來。


  最後的兩句,皇後忍不住寫完又哀哀地念誦了數遍。


  清夢不可得,求仙果癡想……嗬嗬,嗬……皇上啊,皇上,你這是在誰啊?”


  那常在和駐春聽見動靜,都趕緊上前來扶住皇後。


  這一刻當著那常在的麵,皇後死死忍住,未曾落下淚來。


  隻是那兩句話終究還是字字如釘,深深紮進了她的心裏去。


  原來托夢碧霞元君這一場,卻在皇上眼裏,隻是一場癡想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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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半三更,皇帝便伸手來搓婉兮的麵頰,將她臉蛋兒搓紅了,婉兮的睡意便也都被攆走了。


  “走了。”


  婉兮望一眼外頭的夜色沉沉,便都要哭了:“爺……距離日出還早著呢,何苦這樣早便要出門?”


  皇帝卻哼一聲,自己穿上紫貂端罩,便拖著婉兮朝外走。


  婉兮直咕噥:“爺……您就算不體恤奴才,也得體恤皇太後啊!這麽早就叫皇太後起身,太不孝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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