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卷37、三希

  婉兮是在“三希堂”找見皇帝的。


  “三希堂”便是從前的“溫室”，在乾隆十一年那會子，因內務府尋獲並呈進王羲之的《快雪時晴帖》、王獻之的《中秋帖》和王珣的《伯遠帖》，皇帝欣喜若狂，特地將三件墨寶藏於“溫室”，以便時時研摹，故此特地將“溫室”改名為“三希堂”，寄“士希賢，賢希聖，聖希”之心意。


  皇帝在宮症西苑、園子裏都有許多的書房，偏這一間在養心殿內的書房最。


  到那屋子裏也就隻能容納皇帝一人，若多了一個人，都快轉不開身兒來了。


  故此婉兮進來便索性直接坐地上了償。


  好在這是暖閣，地下通火龍，地上又鋪著地毯，坐在地上不冷也不硬。


  攖.

  皇帝就窩在南窗下那鋪的炕上，他因身高腿長，一個人便幾乎將那炕都給占滿了。暖閣裏甚暖，可是他卻裹著一件大衣裳，看似在看書，卻實則隻是蜷縮在那裏，一動都沒動過。


  皇帝不動，婉兮便也不動，就坐在地上，垂眸盯著地毯上的花紋看。


  終是皇帝忍不住了，輕歎一聲，推開大衣裳坐直了，偏過頭來盯住她的發頂。


  “怎麽了？來了這麽久也不話。”


  婉兮這才抬起頭來，眸子黑白分明：“皇上不想話，奴才就也不想話。奴才來又不是跟皇上話來的，奴才就是想……陪著皇上。這會子奴才沒什麽好的，隻要能看著皇上，心下就安定了。”


  皇帝這才緩緩吐了一口氣：“那也別在地上坐著。上來，坐炕上來。”


  婉兮故意指指牆上：“沒事兒，坐地上正好能好好觀賞皇上牆上這些好看的壁瓶兒。上炕了去，還看不清楚了呢。爺這三希堂，尋常後宮可沒人敢進來；奴才這回破例進來一回，可得好好兒飽飽眼福來。”


  皇帝“嗤”了一聲，無奈地搖頭：“爺這屋子裏好東西多了，你不張羅看王羲之的墨寶，卻偏顧著這些壁瓶兒！”


  婉兮這才淺淺一笑：“那些字帖，也就皇上一個人能看得懂。奴才會寫兩筆字就不錯了，可看不懂那麽高深的墨寶去。”


  “嗯哼，”皇帝麵上更為平和了些：“爺這回倒記著了，趕明兒得了閑，非好好教你寫字不可！”


  婉兮認真點頭：“到時候，奴才必定給爺奉茶拜師！”


  皇帝這才無奈地笑了，輕輕搖搖頭：“你來了，這些有的沒的，爺的心下倒是鬆快些了。”


  婉兮搖頭：“奴才可不是來開解爺的。因為奴才知道，爺的心寬著呢，裝得下這紫禁城，裝得下後宮這麽些人，可是也更裝得下咱們大清的萬裏江山，裝得下這下的萬萬之民。”


  “皇上啊，自己個兒就最會開解自己個兒的。皇上若不是心懷寬廣，登基這些年來，這麽多的事兒還不早將皇上給累壞了。”


  皇帝終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從炕幾上抓過一個做案頭清供的佛手朝婉兮腦袋砸過去：“嗯，爺聽出來了，你這是懟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