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她沒理由裝瘋

  “那……這孩子怎麽辦？也帶進馬車睡？”玲瓏問。“你帶他睡，”隨即，雲小芽隻覺懷裏一空，趙廷琛已從雲小芽的懷裏抱起阿詡，一陣悉悉索索的響聲過後，就覺一雙大手伸入雲小芽身下，雲小芽隻覺身子一騰空，下一瞬，就落入一個溫暖寬廣的懷抱裏，他身上有著她極熟悉的薄荷的清香，這種香味令她沒來由的覺得安心。她身子僵硬，猶豫著是繼續裝睡，還是醒過來拒絕，她還在糾結著，趙廷琛已抱著她，大步到了馬車前，不知是誰撩開了簾子，趙廷琛彎腰進了馬車，將雲小芽放好，隨即被子一裹，竟是二人一起包在了被子裏。雲小芽十分意外，他已經好幾天沒有在馬車裏睡了，怎的今天卻……然而雖有疑問，此時此地人在他的懷裏，她已是一動也不敢動，是因為不知如何麵對？還是唯恐應對得不合他的心意，惹怒他不許她帶上阿詡，她已是不得而知。他卻是一直都抱著她的，馬車裏溫暖舒適，風聲被擋在車廂外，雖還聽得見嗚嗚聲，卻襯得車廂內愈發安靜，雲小芽的腦袋貼在趙廷琛的胸膛上，她的耳邊隻聽得見他極清晰的心跳聲和呼吸聲，既安心，又曖昧。雲小芽眼裏忽然就慢慢的洇出淚來，她突然發現自己真的好想念這一刻，她喜歡聞他身上的味道；喜歡聽他的心跳聲；喜歡這麽緊的貼靠在他的胸膛上，感受他肌膚上的溫度……這些天他不再理她，她真的以為自己要一輩子都不再有這一刻的了。但，她這是怎麽了？她不是視他為洪水猛獸避之不及的呢？不過短短兩個月，她對他，怎麽就有了這麽大的改變？而讓她最害怕的是：等回了永平府，那時她是普通的小戶平民，而他是高高在上的首富家的二少爺，他倆天差地遠，隻怕就再不得相見的了罷。不知是她的眼淚太洶湧，還是他的衣衫太單薄，他的身子輕輕一顫，隨即，溫熱的手掌伸過來，輕輕托轉雲小芽的臉，雲小芽頓時一驚，她下意識想避開他的手，動了動又趕緊頓住，唯恐被他察覺自己是在裝睡。他手指輕輕滑過她的眼角，頭頂上隱約響起一聲歎息，“小芽……”雲小芽眼裏一熱，眼淚就愈發的多了起來，熱乎乎的順著眼角滾下去，不偏不倚正好全在他的手指上，她知道他必定知道她已經醒了，但她豁出去要裝到底，趙廷琛竟也極配合，將她朝懷裏摟了摟，便不再動作。雲小芽安靜的流著淚，直到最後終於哭累了，方沉沉睡去。雲小芽是在一陣孩童的嚎啕大哭中醒來的。馬車外，阿詡哇哇大哭，“姐姐，姐姐，姐姐你說你不會丟下我的……”“沒事沒事，雲姐姐沒有丟下你，”玲瓏從來沒有哄過小孩子，窘得手忙腳亂，“好阿詡，你快別哭了，玲瓏姐姐陪著你啊。”“不要，我要我姐姐，我隻要我姐姐，”阿詡哭得聲噎氣堵，不依不饒，聽得雲小芽無比心疼。她趕緊掀開車簾，向阿詡叫，“別哭別哭，姐姐在這裏。”阿詡抬頭一看，頓時破涕為笑，張著手朝雲小芽飛跑過來，“姐姐，你怎麽跑這裏來了？阿詡醒了看不到你，以為你也跟我爹娘一樣，不要我了。”雲小芽將阿詡抱進車廂，她極鄭重的向阿詡道，“你放心，無論發生什麽事，姐姐都不會丟下你的，所以以後就算你睡醒了看不到姐姐，也不用害怕，姐姐肯定就在邊上的。”阿詡吸著鼻涕，向雲小芽點頭，極認真道，“知道。”雲小芽這才察覺自己身上有點涼，低頭一看，頓時大吃一驚，她睡的時候明明衣服穿的很厚，怎麽這會子被脫得隻剩夾衣了？轉頭想起頭天夜裏的眼淚，雲小芽心下一黯，隨即又是臉上火熱，不用說，這衣服必定是趙廷琛幫她脫的。她這才發現馬車廂裏隻有她和阿詡，趙廷琛竟不知是幾時離開的，而外麵早已微霞滿天，小鳥兒啾鳴，已不知幾時變得綠茸茸的路邊更悄悄的冒出了一兩朵小花來，欣欣向榮處處歡喜，真真是極好的天氣。手忙腳亂的將阿詡抱出馬車交給玲瓏，再手忙腳亂的穿好衣服收拾好車廂爬下馬車，一轉頭，就見小七三寶甚至玲瓏都衝她抿嘴而笑十分曖昧，雲小芽的臉頓時紅成了猴子屁股，她掩飾的咳嗽了一聲，“那個……早飯做好了嗎？”話才出口，她便後悔，車隊中有專門的人負責做飯，這種事，根本輪不到問小七三寶他們，她純屬沒話找話。雲小芽越是窘就越是想掩飾，她喃喃念著，“那我去洗衣服，”才回身，卻撞上了一堵牆，抬頭一看，竟正是趙廷琛。趙廷琛低頭看著隻到自己下巴的少女，眉眼間清涼得仿佛晨間草葉上的露水，問，“你怎麽這麽早就起來了？也不多睡一會兒？”他這話一出來，身後便響起玲瓏極壓抑的低笑聲，雲小芽到這時候，已是整個人都紅成熟蝦子了，她手指上絞著裙帶，低低道，“大家都起來了，我怎能還睡著？”身後笑聲更響，雲小芽這才察覺她這語氣分明竟也有些曖昧的意思，不覺更窘得慌。她這麽手足無措，連脖子根都紅了，趙廷琛便朝她身後一瞪眼，“一大早的不去幫忙，都閑在這裏做什麽？”三寶和小七一吐舌頭，忙抱頭鼠竄，玲瓏卻不緊不慢，牽了阿詡的手，“阿詡，姐姐帶你去洗臉吧。”“不要，我要我姐姐給我洗臉，”阿詡卻不買帳，身子扭股兒糖似的直想往雲小芽身邊來，被玲瓏一把抱走。身周終於安靜下來，仿佛周圍的人聲風聲甚至是小鳥的叫聲都靜止了，空氣裏隻餘了他倆的呼吸聲。雲小芽便覺得有些不安，在經過昨天夜裏二人的心照不宣後，她突然


  已經有些不敢麵對他了。她該以什麽樣的態度來麵對他呢？不管她以後是留在趙府，還是回家，他都是高高在上的二少爺，而她則低微如塵埃，和他相隔萬裏。這樣想著，雲小芽的眼睛就酸澀起來，她死命的咬一咬自己的唇，強迫自己不許流下淚來，她抬起臉，向趙廷琛勉強一笑，“二少爺先歇著罷，我去洗衣服。”說完向趙廷琛躬一躬身子，便欲繞過趙廷琛。在她堪堪經過趙廷琛時，趙廷琛一伸手握住雲小芽的胳膊，下一瞬，她便被鎖進了他的懷裏，他手指輕輕滑過那日挨打的臉頰，他語氣裏分明盡是懊悔，“……還疼嗎？”“……”雲小芽正要掙脫，聞聽此言，她不動了，低著頭，不開口。他希望她怎麽回答？說不疼？他一個習武之人手勁極大，一巴掌下來，能不疼？說疼？那便是在討伐他的了，以他那樣喜怒無常的性子，吃過苦頭不止一次的雲小芽，可萬萬不敢再冒這個險了。所以她選擇沉默。但這沉默看在趙廷琛眼裏，便是無限的隱忍和委屈，他忽然就歎了口氣，“小芽，我娘是被人害死的。”“……”雲小芽不意趙廷琛忽然說起這個，倒怔了一怔，她下意識抬頭，就見趙廷琛的眼裏竟蓄滿了淚水，他的身子微微的顫抖著，分明是已痛苦到了極致。“二少爺？”她低低叫了一聲，幾乎還沒來得及細想，她的雙手已將他顫栗著的腰緊緊抱住，他的淚水滾燙，終於落了下來，一滴一滴落在她的脖頸間，她見過他的暴虐，見過他的無情，也見過他的溫柔體貼，甚至，她也見過他為了柳清影而脆弱崩潰得發燒說胡話，卻從沒見過他流淚……她更沒想到過，他的眼淚竟讓她如此的心如刀絞，她發瘋的想要安慰他，她迫切的想要止住他的眼淚，可是此時此地，所有的語音又都是那麽的蒼白無力，除了緊緊的抱住他，她不知道還能做什麽？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很久，又好像隻是一瞬，趙廷琛終於平靜下來，他低下頭，目光哀戚的看著雲小芽，又說了一遍，“小芽，我母親是被人害死的。”雲小芽初時隻顧點頭，但隨即驚訝抬頭，瞪大眼道，“二少爺，你是說……”她立刻想起之前六姨娘那些駭人的瘋話，六姨娘一遍又一遍的對著她叫，“夫人死得好慘……”而這位舅老爺特意叮囑趙廷琛要好好待她的六姨娘，到底是裝瘋還是真瘋？雲小芽之前是傾向於前者的，但現在，她卻又懷疑了，夫人雖死，梁家卻不是軟柿子，既然舅老爺都特意叮囑趙廷琛好好待她，說明梁家並沒當她是普通下人，如此，她直須實話實說，將真相告之梁萬成便是，還怕梁萬成收拾不了趙清洹？她沒理由裝瘋。可若說是真瘋了，雲小芽又總覺得哪裏怪怪的，到底是哪裏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