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沒有喜悅
上官恒看見巴圖那雙銳利的鷹眼，也毫不示弱地望回去，似乎在對巴圖說——“靜候君卷土重來。”
吐蕃的人見到蒙族退兵之後，也揮起大旗，退了兵。
他們兵力不比鑰國，加之這次鑰國換了他們不熟悉的主將，作戰方式大有變化，且能力不差，他們也討不了好，故而撤的十分快。
黃沙漫天，戰場上隻剩下鑰國的軍隊。
看到兩方都撤了，士兵們露出久違的笑容。
勝了，他們居然勝了！
與蒙族和吐蕃交戰以來，他們一直都被牽製，被打壓，節節衰退，丟了城池，也丟了無數兄弟的性命。
已經很久沒有勝利了，沒有被人家壓著打了……
在他們撤兵的那一刻，所有人都還有些呆愣，隨後從喉嚨裏呐喊出的喜悅之聲接二連三地響起——
“勝了！我們勝利了！”
“噢！”
歡呼聲一片。
上官恒卻立於馬上，臉上並無過多喜悅。
剛剛在交戰的時候，他能清楚地感覺到對方有多麽的強大。
這一次他們勝利純屬僥幸，對方隻是因為不清楚他的作戰方式與習慣才會失策，所謂知己知彼方能百戰百殆，他悶在不熟悉自己的情況下能做到這樣的程度已經是很厲害了。
雖然吐蕃和蒙族的軍隊是分開的，但是上官恒感覺到無論是他們的作戰手法還是風格都十分相似，象是出自於一人之手。
奇怪，他為何會有這樣的感覺？
難道說他們是同一個軍師？不可能啊，雖然這次蒙族和吐蕃是盟友，但很明顯他們是因為某種利益關係合作的，彼此定然沒有那麽信任，更別提用同一名軍師了。
那這相似的手法又是怎麽回事？他也能感覺到，那個幕後之人很聰明，聰明地分析了局勢的優劣，半點沒有留戀地該放棄就放棄……
上官恒垂下眼睛，眼中閃過一抹沉思。
這西北的仗，不好打啊。
上官恒身後的兩名將領見他一點開心的意思都沒有，相互對視一眼，又看向他的背影，心中腹誹著——果然是戰神，如此艱難的戰役在人家眼裏不過是輕飄飄地贏掉了。
雖然心中還是有些不服氣，但是他們心中同時充滿了希冀，有了上官大將軍在，他們就能守住這西北，說不定還能跟著升官加爵。
楊宇看見那兩名將領的眼神，覺得有些不舒服，又看了一眼自家將軍有些愁眉不展的模樣，拍了拍身下的馬來到上官恒麵前——
“將軍，王統領，馬統領，敵軍已經完全撤走，敵軍的裝束也悉數回收。”
上官恒這才回過神來，看了楊宇一眼，輕輕點頭“好。”
“楊宇，你去把巴圖的那把金刀撿回來放到本將帳篷裏。“上官恒牽了牽韁繩”本將去那邊看看。“
他一邊說一邊向著左側的山巒走去。
楊宇一看便知他是想去探查地勢，若是平時他雖然會擔心但也不會阻攔，隻是現在——
“將軍，您已經兩天兩夜沒有合眼了……”
他們來到這裏後，將軍用了短短五天的時間了解了這裏的地勢，並將手底下那些不服氣的人“教育”了一頓，還要在夜裏研究作戰方案，與敵方的優劣勢。
直到今日交戰，將軍僅僅隻睡了三個時辰不到，最初兩天還能每天睡一個時辰，這兩天將軍根本就沒有合過眼！
可是那些人卻還是對將軍不滿，一些言論聽的他很是憤怒，甚至覺得這些白眼狼自己死了都活該。
上官恒聞言隻是擺擺手，並沒有因為楊宇的阻攔而停下腳步，楊宇很是擔憂，策馬上前，第一次這麽大膽地擋在對方麵前“將軍，您回去休息吧，這些事情交給屬下就好。”
似乎意外他會擋住自己，上官恒停下來，看了看他倔強的眼神，又轉頭望了一眼那一望無際的山巒。
“罷了，回軍營。”
“是！將軍！”楊宇的聲音鏗鏘有力，心中更是隱隱地鬆了口氣。
還好將軍沒有執著於去那山巒，那裏看起來很是危險，若是真的出了什麽事情，該怎麽辦才好？
還好將軍被自己的舉動震撼到了，楊宇感覺今天的自己很勇敢。
隻是他並不知曉，上官恒之所以如此“聽話”，並不是因為他的阻撓，他之所以放棄，僅僅是因為剛剛在來自於山巒上那道奇怪的注視消失了。
剛剛在與巴圖交鋒的時候他就感覺到那抹目光了，這似乎當時自己正處於苦戰之中，並未過多在意。
可剛剛勝利的那一瞬間，那抹目光似乎變得更奇怪了，令他覺得全身發毛。
雖然他沒有看到人影，但是他相信自己的直覺，剛剛那山巒之上，一定有人。
隻是那個人究竟是誰呢？那抹目光究竟是什麽意思？
為何讓他覺得，有些熟悉？
上官恒百思不得其解，腦袋也因為這段時間沒有休息好而昏昏沉沉的。
或許，是自己感覺錯了吧……上官恒轉過目光，騎著馬。回了城。
他這一走，不用說話，身後的兩名將領也跟著走，那些歡呼中的士兵在楊宇的組織下漸漸變得有序，將敵軍身上的鎧甲撿了回去，並且將自己好兄弟的屍體用布包起來，背著回了城。
雖然這場仗他們勝了，但是看到自己好兄弟的屍體時，所有人臉上的興奮漸漸被沉重所代替，
哪怕是贏，也免不了死亡……
這樣的日子，幾時能到頭呢？他們在有生之年，還能否重歸故裏，去看看自己八十歲的老母，賢惠的妻子？
一切，都還是個未知數。
回城的時候，氣氛不知不覺再次變得沉重，城中早就沒有了百姓，所有的人要麽死，要麽被轉移，故而城門大開那一瞬，除了守城的士兵之外，再無他人迎接他們。
西北，依舊荒涼，城池，依舊握在敵人手裏，而百姓們，也依舊處於水深火熱之中。
一切，與之前並沒有任何區別。
沒有笑臉，沒有歡呼，戰爭的勝利帶給他們的僅僅是短暫的喜悅，以及長久的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