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防人之心不可無
白尚書看他不服氣，笑了笑“那為父問你，若是你遇到了今日這種事情，你的兒子了解戰場殘酷，不清楚自己的斤兩就硬是逞強，你會怎麽做？”
白青軒想了想，才道“若是以前，我定會訓斥他一頓，然後找到皇上說他不能擔此大任，可是如今見到父親的手段後，我覺得自己應當和父親一樣，想辦法讓皇上知道他病倒了，不能從軍……”
“僅此而已？”
“如果可以的話，讓聖上親眼所見理應更好。”
白尚書笑著搖搖頭“你所考慮的，實在是太少了。”
“還有哪裏是尋禮沒有考慮到的？還請父親明示。”白青軒一直都是生活在溫室裏的花朵，雖然入了官場，但是一直都有白尚書這個護身符在邊上，沒有人敢對他放肆。
隻是他很謙虛，從來不夜郎自大，這是令白尚書最欣賞的一點。
“剛剛的那個侍衛，看到了麽？”
“看到了。”白青軒點點頭，有些不解父親為什麽會問這麽顯而易見的事情。
“你認為他的嘴會很嚴麽？如果皇帝親臨，他會不會因為貪慕功名而告發為父，將剛剛的那一段話說給聖上聽？”
白青軒驚訝，想說並不會，但轉念想想，父親說的並非全無道理。
“人心隔肚皮，雖然是我白家的下人，但是心中想著什麽，你永遠不會知道。”他拍了拍手，暗處不知從哪裏冒出個黑衣人來，黑衣人臉上戴著麵紗，看起來有些恐怖，但是見到了白尚書後卻十分恭敬地跪了下去“主子。”
“父親，這……”
白青軒完全沒想過自己家居然還有暗衛。
白尚書十分淡定地點點頭道“處理好了？”
“回主子，都處理好了。”
“你們在說什麽？”白青軒不解地看著父親和那個暗衛，不解他們在說什麽處理好不好的。
怎麽還打起了啞謎？
“白五，告訴大公子，你剛剛處理了什麽。”
“是，主子。”白五恭敬道，然後轉過來對白青軒行了個禮“大公子，剛剛屬下處理了侍衛的屍體。”
侍衛？屍體？
白青軒一瞬間似乎沒有聽懂他的話，呆愣地張了張嘴巴。
“你是說，剛剛的那個侍衛，被你殺了？”質問的話脫口而出。
那白五聽到這話就跟聽到問他今晚吃了什麽一般，十分平靜地躬身道“是的，大公子。”
“你……”
白青軒看看他，又轉頭看了看自己的父親，無法相信自己父親會養暗衛不說，竟然還濫殺無辜。
“好了，你下去吧。”白尚書看著自家兒子完全傻掉的模樣，心中微歎“看到了麽？這就是世道險惡。”
“造成這險惡的人明明是父親您！”
白青軒握緊拳頭，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的父親會變得這麽可怕，變得他跟本就不認得了。
“看來剛剛為父跟你說的話都白說了。”白尚書站起身來，不怒而威“尋禮，有的時候，人必須先下手為強，這不是殘忍，不是濫殺無辜，而是一種自我保護，如果你連這個能力都沒有，為父是永遠不會放心將這個家交給你的。”
“自我保護就是要殺掉所有對自己有威脅的人？”白青軒的表情似哭似笑“如果白家需要靠這個才能一步步走到今天，那我白青軒以身為白家人為恥！”
“啪！”
響亮的耳光在涼亭中響起，白尚書被他這一番話氣的渾身發抖“你再說一遍？”
場麵頓時安靜下來。
周遭的空氣變得冷凝，白青軒被打的頭偏過去，明顯的巴掌印在臉上火辣辣地疼，良久，他才動了動腦袋，對上自己父親那雙帶著怒氣的眼睛，一字一句鄭重道“我說，如果白家是靠著濫殺無辜才走到今日，那我白青軒以身為白家人為恥。”
白尚書盯著他，見到自己兒子那雙倔強的眼睛，差點被氣笑了“好，好……你以此為恥……”
他後退了兩步，差點被石凳絆倒，整個人看起來似乎老了十歲。
“父親……”
“既然如此，那從今以後，你就再也不是我白家的人！”白尚書目光中帶著失望和痛心，可唯獨沒有搖擺不定。
白青軒一驚“父親？”
“我也不是你的父親！你既然以白家為恥，以我這個做父親的為恥，那就別再自稱是白家人了。”白尚書說罷，便甩袖離去，獨留白青軒一個人站在原地，呆呆地看著他遠去的背影。
他做錯了麽？難道這就是父親所謂的……自我保護？
不，不是的，這就是濫殺無辜！
“白五，白五你在麽？”他抬頭望向天空，雖然看不見那個暗衛，可是憑著直覺他能感覺到，那個人一定就在附近。“
“屬下在。”白五不知從何處冒出來，站在他麵前“大公子有何吩咐。”
“你把那個侍衛埋在哪裏了？帶本公子去見他！”
白五微怔“這……”
“若是你家主子最後怪罪下來，後果由本公子一力承擔。”白青軒的眼神是從未有過的成熟堅定。
“是，請大公子跟屬下來。”
白青軒跟著麵前的人來到白府很偏僻的一樁院子裏，此處後麵有一片很大的樹林，他記得自己小時候經常來這裏玩，可是白青筠似乎不太喜歡這裏。
“公子，他就在這。”白五帶著他來到一棵樹下，樹底下的泥土一看就是有人新翻過了，上麵的顏色和周圍的顏色大不相同。
白青軒握緊拳頭，深呼吸一口氣，完全想不到剛剛還在自己身邊站著的活生生的人，如今卻被埋在這泥土裏。
他的眼睛微微發紅，望著腳下的新土，閉了閉眼睛“那他的家人呢？怎麽辦？難道也要都殺死麽？”
“主子宅心仁厚，往往會給苦主家裏一點銀兩，讓他們後半輩子衣食無憂，對他們隻會說此人護主而亡，那些人拿了錢之後，也不會質疑，就算質疑，也不會來鬧事。”
若是拿了錢老老實實的，下半輩子衣食無憂，若是不老實……白五低著頭，神色閃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