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浮生一夢
聞六不禁打了個冷顫。
這麽多骨骸，遠遠望去像是夏季山上開滿的蓁蓁白花，鋪天蓋地，似乎怎麽都摘不完。
上官瑤也看見了眼前的壯景，靜謐得夜色下，屍骸看起來竟異常淒涼，令人忍不住去想他們究竟死於何故。
她不禁走了過去，俯下身來看著邊上殘衣下的屍骨，它的手中似乎還死死地握著什麽東西，上官瑤將其掰開一看，竟是小孩子的手骨。
心中驚詫，繼續往裏麵看去，一路下來竟發現不少小孩子，有的屍骨完整，散落在地上，而有的卻似乎被人在生前斬斷了手腳，隻見腦袋或者手腳，慘烈無比。
上官瑤撿起地上單薄的衣服碎片，沾滿血漬的布料散發著濃濃的惡臭，她抖了抖泥土，看見上麵細碎的銀片。
她抬眼望去，越往中心，衣服和飾品就越多，她看著地上一個又一個的銀角銀帽銀圍帕，不由細細觀察起來，發現這些銀飾做工精致，久而不沉，銀帽上銀花層疊，簇擁繁密，上有銀扇高聳，四周鳳鳥蝴蝶嬉戲，栩栩如生。
竟是苗疆獨有的銀飾。
這些莫非都是苗疆人？上官瑤內心驚魂不定，怎麽會有這麽多苗疆人死在這裏？到底發生了什麽？
不對，白天的時候看著還是汪洋大海，晚上怎麽就變成屍海了？難道這裏也是幻覺？
“瑤姐，它們看起來好可憐啊。”聞六蹲下身，碰了碰小孩的頭骨“這個也就五六歲吧？卻隻剩下個腦袋，殺人的喪心病狂啊，死了還分屍。”
“恐怕是生前被斬下頭顱才死的。”上官瑤將手中的殘片放回地麵“外麵的是平民百姓，裏麵的應該是是首領一類的人物，卻都被虐殺。”
“比萬鬼宗還狠。”連小孩子都不放過。
“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現在我們還在那山洞之中。”
“怎麽可能？我們都逃出來了啊！”
“你確定？”上官瑤指了指地上七零八落的碎屍“你覺得這正常麽？”
“不是你說那山洞肯定有別的出口的？”聞六反駁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為他也覺得不對，這一日下來所見之人所看之景都透著詭異。
“也許從推開門的那一刻，我們就進入幻境了。”上官瑤低眉沉思“你記不記得，我們進來的時候，那個門被死死關上，發出很大的一聲巨響？”
“記得。”她這麽一說，聞六也想起來了“當時我還以為那扇門被關死了，可是你一撞就推開了。”
“問題就出現在這裏。”上官瑤眯起眼睛“而且你沒有發現麽？自從推開了那扇門之後，你身上的傷口不疼了。”
聞六聞言一愣，才想起來自己身上還有傷口，看見大海時太興奮了，跟本就忘了這件事，而他蹦躂了一下午，傷口竟然一點事都沒有……
“誒？你怎麽知道我傷口不疼了？”
“因為我的胃也不疼。”上官瑤摸了摸自己的胃部，往常三餐隻要少了一頓那裏就會疼的不行，而今晚餐沒吃，卻沒有感覺，太不正常。
“那我們現在怎麽辦？”知道了是幻境之後，聞六徹底不害怕了，既然都是假的，還有什麽可怕的？隻是就算知道了是假的，他們也不能一輩子生活在這裏啊！這裏什麽都沒有，隻有一大堆屍骨，又不能吃，他們非餓死不可。
上官瑤也是頭一次碰到這麽逼真的幻境，如果不是因為未聞到飯香，她可能跟本就不會發現這其中的門道，到時候以為一切如常，就會活生生困死在這裏。
聞言她拄著下巴，思索道“我們先回之前出來的那個山洞看看，或許能找到什麽線索。”
“好。”現在聞六完全是將上官瑤當成主心骨一樣看待，她說什麽就是什麽。
越過屍海，往回的路上二人皆是麵色沉重，無心言語。
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天邊都已經泛起霞光，二人才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
“瑤姐，我覺得……我們肯定已經走過了。”去的時候隻走了一下午，這都走一夜了，還沒看見那個山洞。
上官瑤點點頭，看著遠方的朝陽道“山洞不見了。”
“現在怎麽辦？”聞六有些挫敗“這什麽破地方啊，出都出不去！”
上官瑤蹙起眉頭，突然想起昨夜在屍海中心似乎有個圓台。
圓台直徑能有二十丈，隻有最中心的地方有骨骸，她當時也沒在意，現在想來，若將那些屍骨看成活人，他們站的位置、角度似乎是在舉行一場盛大的祭祀。
而這場祭祀，竟與山洞壁畫上所呈現的模樣驚人地相似！
若壁畫上畫的是真的，那麽祭台定是這個幻境的關鍵所在。
“去屍海的最中心！”
上官瑤說罷，便飛身向著那片巨大的屍海躍去，聞六見狀，緊忙跟上，二人重新踏入屍海才發現，他們走了一夜，卻隻是在原地打轉，本應該走了千裏的兩人回去的路上見到的景象與昨夜踏入屍海是所見的一模一樣，絲毫未差。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鬼打牆？”
“隻是幻境而已。”上官瑤語氣淡淡，飛身來到祭台之下，巨大的祭台有兩丈高，她找到殘破的樓梯帶著聞六登了上去，走到屍骸邊上，卻發現這裏隻有兩名男子的骨骸和一身美麗的彩色霓裳。
那女子的呢？身披這羽衣的女子哪裏去了？
這場屠殺中，她扮演了什麽樣的角色？
上官瑤不禁撿起地上的霓裳，想起壁畫與眼前之景，頗有感觸，不由低聲呢喃“塵世榮枯真幻夢，涅槃生死是浮漚。”
塵世皆如夢，生死亦如夢幻泡影般，漂泊遠方，終歸虛無。
周圍的屍骸像是被什麽觸動了一般，咯咯作響，高高的祭台開始崩塌，天上掉下來巨大的火球，十分精準地砸到了上官瑤和聞六的身上。
兩人隻覺一陣熱浪拍來，大腦劇痛，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塵世枯榮真幻夢，涅槃生死是浮漚……汝，信命麽？”
微茫之間，空靈的聲音入耳。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吾不信命，吾不信族人就這麽白白死去，更不甘背上這千古罵名！”
那聲音越來越小，漸漸消散在風中，耳邊寂靜一片，剛剛的聲音仿若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