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血的代價
站在半山腰上往下看,隻見下麵是一道斜坡,斜坡很陡,上麵覆蓋的雪很厚,那人想是不察失足摔下去了。
楚懷謹在心急之下,腳步踉蹌了好幾下才勉強接近那人。
之前聽著聲音離他近,可實際上走起來,卻並沒有那麽快。
等他滿懷著期待看到那人時,隻有一個背對著他的背影。
她穿著一身淡青色襖子,頭發用一塊青色頭皮包裹著,身形有些艱難的拱著,正在費力的拉扯著身旁的樹枝,保持平衡,以免滑得更深。
楚懷謹腳步一滯,身形僵在原地,頓時覺得滿腔的喜悅都化作了一屢煙霧,飄飄忽忽的便不見了蹤跡。
雖然隻看到了一個背影,但他很肯定,那個人絕對不會是他的影兒。
她的身體太矮小了,身形也較為粗壯,極有可能隻是這大山附近的獵戶上山來打獵。
他猶豫著要不要上前,耳朵動了動,一陣見過,便突然聽得下麵一道清亮的聲音傳上來:“你沒事吧?”
“我……我有事,我要掉下去了。”
“好,好,好,你別動,我拉你上來。”那道女子的聲音如同一道清泉,緩緩流入楚懷謹的心裏,瞬間洗滌了他的靈魂,讓他覺得三百六十五個毛孔都是通透的。
“影兒……”他抑製不住的大喊一聲。
那女子身形一僵,剛剛握住受傷那人的手差點滑落。
“喂,上麵那人,你不救我也就算了,這位姑娘好心救我,你幹什麽嚇她。”受傷之人抬頭瞪了他一眼,剛剛嚇死她了。
楚懷謹低頭看去,那是一張極其普通的臉,臉盤很圓,眉疏眼小,嘴唇很厚,此時緊緊咬著,可見她十分痛苦。
而那個全身都裹在白色披風裏的身影手臂伸直,用了十分的力氣要將她拉上來。
可惜的是,她的力氣似乎並不大,兩個人眼看著都有滑落的危險,他心頭揪得緊緊的,連忙伸手:“我來幫你,別亂動。”
他大手一把握住白衣女子的手,他注意到她的手入手一片冰涼,在被他握住的同時僵硬如鐵。
可為了救那受傷之人,她沒有推開他。
他有些欣喜,看著她來時的方向,那雙足夠纖細的腳印,正是當時在林玉氏墓前逃離他的那個女子。
若不是此時這個時刻不太方便,他一定要第一時間掀開她遮在臉上的兜帽。
有了楚懷謹的加入,那受傷女子很快被兩人拉扯上來了。
白衣女子低頭替她檢查了一番,輕聲道:“還好沒什麽大事,隻是手腕承力太重有些脫臼,回去拿副草藥敷一敷,休息幾日便好了。”
然後又細細的叮囑她以後千萬不要大雪封山的時候到這裏來。
“這裏有很多雪洞,一不小心就被陷進去。”
白衣女子看似對這裏地勢十分了解,一一說來,如數家常。
受傷女子千恩萬謝的走了,白衣女子轉身便往山腳下走。
“姑……姑娘……是你嗎?”楚懷謹輕輕扯住她的衣袖,突然不敢直呼她的名諱。
他生怕這一次又不是她,他怕他會忍不住失望。
那女子並沒有理睬她,而是把剛剛因為救人而滑落下去的兜帽緊緊的裹了裹。
眼前的女子站直了身子,整個身形裹在寬大的白色鬥篷之中,從楚懷謹的方向看去,隻看得到一山白雪之中,這個女子俏生生的立在鬆樹之下,隻可惜她側身對著他,讓他完全看不清她的長相。
“姑娘……”楚懷謹低下頭去想看看她的模樣,隻是低頭去看的時候,那個女子已經轉過身子,輕哼一聲不悅的抬腳離開。
“姑娘……別走。”楚懷謹聽著那聲陌生的冷哼,一時之間怔在原地。
她若是林月影,她就不會這般對他說話。
至少在他們相識的那十多年的歲月裏,林月影從來都不曾大聲與他說過話。
白衣女子像是沒有聽到一般,沿著另一條被雪覆蓋的小路攀去。
看她動作靈活,身形靈巧,一眼便能看出她是經常出入這般大雪之中的。
楚懷謹越看越覺得希望渺茫。
他認識的林月影性格溫柔如水,性情溫婉,說話柔聲柔氣,平日裏便是下人做錯了什麽事情,她往往都不舍得大聲嗬斥,而且她自小是嬌生慣養著長大,像這般的路,她隻怕是寸步難行。
還記得十年前的冬日,那一次京城裏也下了一場前所未有的大暴雪。
整個京城裏都被淹沒在了一片雪白之中。
他去丞相府找她,她硬是縮在閨房裏連門都不願意出。
她怕雪,太深,淹住她,怕雪太滑,摔著她……
不過不管她怎麽樣怕,最後為了他,她還是勉強自己出來了。
而如今,麵前這個女子,在一些淺鋪的雪層上步履輕盈,就算是那些堆積著厚厚積雪的地方,深一腳淺一腳也走很是平順。
一年的功夫,一個人的變化真的可以有這麽大嗎?
他是不相信的。
“姑娘,可否告知我你的姓名?”楚懷謹追著她的身後,一邊不停的回憶著從前的她,一邊不停的發問。
“姑娘,你跟影兒是不是認識,你們是什麽關係?”
“姑娘……”
那女子轉過一叢雪鬆,便突然不見了蹤影。
“姑娘……”楚懷謹心頭再次像被誰拿著刀子掏空了五髒六腑一般,身上全部的力量也在這一個瞬間失去。
他無力的靠在帶著尖刺的樹幹上,絕望的看著眼前的一片白茫茫。
“影兒……不要離開朕,朕錯了,朕大錯特錯,朕後悔了……”楚懷謹的眼眶在一片白色之中紅得嚇人。
他看著那層層疊疊的鬆樹和不落葉的灌木,推測著那個白衣女子定是躲在那後麵,但是,他卻不知道具體的位置,看了看身旁的腳印,還有底下的陡坡,他咬緊牙關,假意身體踉蹌,一個失神,便滾了下去。
“影兒……你若去了,朕便來陪你。”他的聲音隨著他的滾動緩緩上升,驚動了躲在一旁看著他的白衣女子。
她緩緩上前看著他落下去的方向,底下一片白雪滾滾,有積雪薄弱的地方被他的衣衫帶出了點點黃泥,露出了山體本來的模樣。
看他滑的那一跤,還有那失神落魄的聲音,似乎摔得不輕。
她小心翼翼沿著山坡的樹枝往下滑,為了以防男子耍詐騙人,她的動作很輕很輕,唯恐驚動了他。
隻滑了好一會兒才到達了山腳。
腳下是一簇長著尖利的荊棘,那個身穿墨藍長衫,披著黑色披風的男子正好被夾在那簇灌木叢中間,身上的衣著和披風已經被撕成了條狀,果露在外麵的臉上、手上,處處都是荊棘的刺帶來的刮痕。
有些紮得狠的地方,深可見骨,血流淌滿地上,與地上的白雪混在一起,紅白分明。
白衣女子搖頭輕歎一聲,輕輕抖開兜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