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不會再有子嗣
林月影被迫抬起下巴,頭上高髻在掙紮中鬆鬆垮下,鬆散開來,有的搭在胸前,混著藥汁,散發出濃濃的藥味,有的垂在腦後,長長的披散下來,像是一簾幽幕,透著大大的黑洞。
她的臉因掙紮由白轉紅,由紅轉青,眼神幽怨而傷感,淚水大顆顆的滾出,嘴裏胡亂的求饒:“唔……不要,不要,求您了,皇上,求您饒過孩子。”
“千錯萬錯都是臣妾的錯,孩子……孩子是無辜的。”
她聲聲哀腸百轉,聽得在場的人無不動容心疼,便是肆意施為的楚懷謹心裏也似被針紮了一般,刺痛不已。
“皇上,求您饒了皇後娘娘吧,孩子真是無辜的,就算她了承認了想要害妾身的孩子,妾身也無話可說,咳咳,但求皇上不要做傻事……”趴在軟榻上的沈盼兒低頭垂眸一臉心酸,可眼角的餘光卻在不停的欣賞著林月影的狼狽與可憐。
心裏冷笑連連,隻要一看到楚懷謹心軟了,就立馬適時的插嘴提醒他她的孩子也沒了。
楚懷謹頓時醒悟:“無辜的,哼,你林月影懷上的孩子是無辜的,你使出卑鄙手段暗害盼兒的孩子時,可曾想過,她孩子的無辜?”
他一想手中的力道更大了幾分,一把狠狠掐住,讓她完全無法呼吸,隻能大口大口的往下咽著藥汁。
淚水混著藥汁一並喝入腹中,林月影的心裏苦澀到了極點,片刻功夫,碗盞中的藥汁便被喝得幹幹淨淨,楚懷謹隨手將碗盞一扔,利落的轉身抱過沈盼兒離開。
林月影搖搖欲墜地看著他的背景漸漸模糊,她的小腹突然收緊,一陣陣刺痛延伸,她再支撐不住身體,在強烈眩暈之後倒地,地上鋪的是大紅撒花的地毯,可她渾身冰涼,冷得瑟瑟發抖。
“娘娘……娘娘。”青璃哭著抱起她,朝外麵大吼:“太醫,請太醫,黃太醫……”
外麵的宮人卻像是死寂了一般,了無聲息。
良久才進來一個小小的宮娥,縮著身子端了一盆熱水來。
“青璃姑姑,別叫了,皇上……皇上把太醫請去景寧宮了,外麵沒有太醫了。”
“沒有黃太醫,就去別的太醫,李太醫,秦太醫了……”青璃費力的把半昏迷的林月影弄上床榻,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手足無措。
“沒……沒有請到。”其實小宮娥還有一句沒有說的話是,皇上抱著蓮妃走到門口,蓮妃疼到失聲痛哭時,皇上怒極了命人把門鎖了,不允許任何的太醫來看診。讓皇後娘娘自生自滅。
“青璃啊,別叫了,啊……孩子,孩子沒了嗎?”林月影眼圈紅通通的,掙紮著爬坐起來,去觸地毯上那一灘殷紅的血跡。
“娘娘……您……您別難過,皇子……皇子沒有了,您身體要緊,等到把身體養好了,以後還會有的。”青璃說著連自己都沒有信心的話。
“不……不會了,你不必安慰本宮……本宮知道……此生都不可能了。”
從他問也不問便定了她的罪,到狠心新自下手替她打胎,她知道,他們之間再無可能了。
曾經她對他的那些所有的愛慕,傾刻間灰飛煙滅了。
且不說,沈盼兒孩子的流產之事,他還留下話來,要找她算賬。
“娘娘……您歇著,我馬上拿牌子出去請大夫。”
宮裏的太醫請不到,青璃就冒險出宮去找。
林月影撫著身影裏不斷流出的血,盯著大紅的帳頂雙眼無神,那串紅通通的帳頂紅花,跟剛剛灌下去的藏紅花仿佛重疊了。
一圈一圈的在腦海裏盤旋,盤旋……
楚懷謹今日受到了很大的衝擊,他自登基以來,納的一後一妃,竟然皆在今日有孕,卻又同時落胎,難道這就是命嗎?
仿佛想起了他初登大寶之時,皇長兄對他的詛咒。
那時候皇長兄因為跟二皇兄爭到最後,兩敗俱傷,他去看他,卻被他從細微處看出了他隱藏的野心。
當時他就預估過他,說他靠著林家,遲早要不是他毀在林家手上,就是林家要被他抄亡。
至此,他雖然在林太後和林丞相麵前一再表示得友好,但心裏卻忍不住提防他們。
從他登基到親政,這麽多年來,他的準備大概已經做得差不多了。
再等些時日,朝堂之中將會掀起一場奪政大權的戲碼。
他強迫自己從女人的陰謀中清醒過來,全身心投入到政事之中。
男人的戰場永遠都不可能僅僅局限在後宮裏,他得掌控整個朝堂,才不會像今日這般,連自己想保護的女人和孩子都護不住。
林月影……
恰逢此時,有侍衛來報道是棲鳳宮出現了民間大夫。
“哼,這麽怕死?”
他氣怒之下將案幾上的奏折盡數掃落,騰地站起身,大步出門。
他倒要看看,灌個藏紅花會不會把人灌死。
棲鳳宮,青帳素幔,夏風炎炎,殿外銀杏樹上棲著幾隻聒噪的知了,讓這仲夏更多了幾分暑氣和燥熱。
林月影痛過一陣又一陣,在反反複複的昏迷中再次被痛醒,她難耐的轉動著身子,柳眉死死皺著。
“娘娘,白神醫來了,現下正為您診脈,還請您忍耐些許。”青璃著急地看一眼從宮外請進來的白澤大夫,據說他是西楚京城最著名的大夫,一手醫術十分高明,幾度將人起死回生。
因而人贈其外號:白神醫。
林月影輕掀紗帳,不耐煩的收回手:“無需看了,孩子沒了便沒了。”
他的父皇根本就不愛他,也不愛她這個母親,甚至視她有如死敵,她想明白了,這樣的孩子就算生下來,也不會幸福的。
所有的痛苦由她來背負就夠了,不想涉及到她的孩子。
“娘娘,可否讓在下再診一診?”白澤聽到聲音,心頭莫名一抖,在紗帳外溫柔出聲。
林月影神思不屬,可有可無的伸手。
白澤長相清秀,麵龐勻稱,皮膚白皙,一雙眼睛呈現出溫暖的光芒,笑起來的時候,如彎月一般陽光溫潤。
“娘娘身子虧損嚴重,可是至寒至涼的藥物用多了?”白澤細心診脈,雙眼看的卻是青璃。
此時林月影心思不在這裏,隻怕問她,她也未必會答。
“的確……的確如此。”青璃有些心虛的照實說了林月影用了避子湯之事。
白澤清逸的臉上頓時沉了沉:“避子湯豈能長期服用,本就虧了本元,如今又喝下這藏紅花,實乃大忌,隻怕……隻怕娘娘此生都不會有子嗣了。”
林月影心頭一震,雙手顫抖著扯下床前遮擋的紗帳,一眼看到了床榻前清秀的白澤。
“是……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