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象

  一個戴著口罩,穿黑色套頭衫的男人在醫院走廊上穿行。


  他的手插在衣袋裏,埋著頭,躲躲閃閃地走路。


  他跟著一群打飯打水的家屬走出了電梯,因為樣子有些古怪,還被人看了好幾眼,不過在醫院裏戴口罩的人很多,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麽疾病。


  “哎,你找誰的?”護士站的人看到了這個形跡可疑的家夥,探頭問。


  “找人。”男人含糊地說。


  恰好這時走廊上跑過來一個患者家屬,喊著病人輸液沒多久之後開始抽搐了。


  醫院人手不夠,護士急著叫人,牆上的召喚鈴又響了,實在忙不過來。


  這個男人趁機溜走,一路走一邊看病房的號碼。


  病房裏,苗子剛從衛生間出來,忽然看到有陌生人進門,下意識地以為是找隔壁床病友的。


  倒是小胖子的母親,想到苗子說他們在這裏根本沒親屬,警覺地站起來問:“你找誰?”


  結果男人一聲不吭,直接衝向了窗邊那張病床上的陸雲。


  “你——”


  苗子見勢不妙想要拽住男人,卻因為頭暈目眩,手上無力,跌在旁邊。


  他想張嘴大喊,卻見病房外又衝入兩個看起來就很強悍精幹的男人,二話不說直接把“神經病”摁倒,還是那種標準的勒脖子,把人手腕往後掰,讓人徹底失去抵抗能力的製服方式。


  “這是怎麽了?”楊姐拎著稀飯站在門口,嚇了一跳。


  “小心!”


  隻見一個用布裹著的瓶子從那個陌生男人手裏落下,砸到地上,汩汩地流出液體。


  滋滋作響,地麵出現了腐蝕的痕跡。


  病房裏的人被嚇得目瞪口呆,說不出話。


  同一時間,在醫院大樓對麵約莫一百米的一棟樓房裏,一個戴著頭盔,手拿高倍望遠鏡的男人惱怒地罵了一聲。


  “廢物!”


  頭盔男放下望遠鏡,轉過身準備離開。


  然後他僵住了。


  這是一間空蕩蕩的寫字樓辦公室,曾經屬於某個培訓機構,大概是破產或者卷錢跑了,連辦公桌都被人拖走,玻璃門被砸碎,日光燈也是壞的。


  像這樣空置著收不到租金的某一層寫字樓鋪麵很常見,然而此刻,頭盔男卻在這廢墟一般的空屋子裏,看到了一個真正的幽靈。


  穿牆而入,緩緩從牆壁裏拔.出右臂。


  蒼白的臉頰,黝黑深邃的瞳孔,像是在笑,又像發現了獵物。


  “……”


  頭盔男瞬間麵無血色,張嘴就要大喊,卻發現舌頭不聽使喚。


  感覺非常遲鈍,像是被人裝在了一個大套子裏麵,需要費很大的力氣才能勉強抬起手臂。


  “嗯?”


  竟然還有反抗的意識?

  陸笛意識到這個人腦袋上的頭盔,可以抵禦精神控製。


  頭盔男扶著牆壁,跌跌撞撞地往前走,冷汗很快浸透了衣服,他開始感覺到一陣陣劇烈的頭痛,再也無力支撐身體,直接癱軟在地。


  “惡鬼……”


  男人雙眼血紅,滿嘴是血,使出了所有意誌力在對抗。


  陸笛有點意外,他原本以為這些家夥都是烏合之眾,瘋起來什麽都敢做,但是情勢急轉直下之後缺乏意誌力與應變能力。


  小巷遇到的鴨舌帽與剛才醫院裏攜帶硫酸的男人就是這樣,盡管他們竭力鎮定,可就是沒法保持冷靜,就差在腦門上貼個“我有問題”“我就是個打手”的標簽。


  陸笛沒想到這個躲在背後的老鼠,頗有幾分硬骨頭的架勢。


  ——腦域被衝擊的痛苦,一般人可忍受不了。


  男人忽然抬起了手,他看著自己的手掌,愈發憤怒,卻無法控製地摘下了頭盔。


  “砰。”


  防護一去,他直接昏倒了。


  幾秒鍾之後,男人慢慢抬起頭,目光呆滯,表情僵硬。


  陸笛看著他掏出口袋裏的所有東西,連藏在衣服內襯裏的身份證都沒放過。


  “韓光,東輝省人?”


  陸笛皺眉,他這輩子還沒去過東輝省,而這個叫韓光的男人,那眼神好似跟自己有仇。


  陸笛懶得研究這個,直接控製韓光試著用指紋打開手機。


  手機是當代人的生活記錄器,隱藏了很多秘密。


  韓光顯然很明白這個道理,他是個做事非常小心的人,通話記錄已經被刪空了,隻剩下垃圾廣告短信。


  APP非常少,幾乎卸載完了,相冊是空的。


  沒有社交網站,也沒有聊天賬號。


  支付軟件可以登錄,但是賬單記錄必須輸入手勢密碼才能查看。


  “叮。”


  一條推送內容出現在手機上。


  陸笛盯著《時間管理大師APP,幫您提高接單外送效率,下載隻需3元》的廣告內容,陷入沉思。


  ***

  商都基地。


  “找到了,就是這個車牌的外賣騎手。”


  袁仲夏興致勃勃地關上手機,指著投影屏幕上一張被放大的截圖說,“襲擊發生後,在兩分鍾內連續四個街口都拍到了他的蹤影,如果他是個急著送外賣聽見防空警報都不跑的人,為什麽要繞著商場轉圈子?”


  那時商場附近的人已經被飛蛾驚走,路人不是躲進街邊就是跑進商場,隻要接近攻擊範圍的人都出現了暈眩不適的症狀。


  “事後統計受害者時,沒有這個人?”


  “對,沒有,那些症狀比較輕的,也帶進臨時醫療帳篷裏觀察了。”袁仲夏一捶桌子,惱怒地說,“他肯定是拍下玻璃幕牆的照片之後,就迅速離開了現場,也沒有引起我們的懷疑。”


  “查車牌了嗎?外賣平台上的信息呢?”


  “是兼職,管理很混亂,衣服跟車都是二手……不,是不知道轉了幾手的,現在查到的信息屬於一個大學生,事發時他正在上課,現在正在查他把這些東西轉手交易給了誰。”


  機器人揮動著細長的金屬手臂敲打鍵盤,想從監控裏找一張拍到正臉的圖像。


  袁仲夏篤定地說:“肯定能找到,就是需要點時間……”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


  晏龍的電腦上也傳來了通訊消息。


  袁仲夏拿著手機去了房間角落,再接聽。


  “喂……什麽?幽靈找上了你們?”


  電話那頭的隊員也是滿心臥槽,捏著鼻子跟隊長匯報他們守在醫院附近,忽然有個人影顯現出來,手裏的包子差點嚇掉,險些當場表演扔菜包拔.槍的速度。


  “幽靈說在醫院對麵的大樓發現一個可疑人,給了我們詳細的地址後消失了,隊長,我去不去啊?你給個指示!”


  袁仲夏嘴角抽搐,恰好這時他看見了晏龍那邊的通訊。


  ——申請連線通話的也是袁仲夏手下的隊員。


  “晏龍,醫院出事了,有人拿著硫酸衝進那個叫陸雲的書店員工所在的病房……哎,隊長你也在啊?”


  袁仲夏:“……”


  因為這兩撥人,一個是昨天半夜袁仲夏派去的,一個是今天早上晏龍加派的。


  雖然互相知道對方的存在,可是一旦有情況,還是第一時間請示任務派發人。


  “現場,把情況通告一下。”晏龍指示。


  袁仲夏掛了電話,開了一個三方通訊視頻。


  “……五分鍾前有人闖進陸雲的病房,一分鍾前幽靈過來通知你們,他在醫院對麵的大樓裏發現一個拿著望遠鏡偷窺的可疑人員?那陸雲呢?”


  “沒事,不過看起來受了驚嚇。”


  那邊的隊員詳細匯報了他們監視兩個書店員工跟一個鞋店員工的結果,其他兩個人沒有任何異常情況,隻有陸雲遭遇了襲擊。


  機器人聽完之後,眼睛光度變暗,像是陷入沉思。


  “對了,幽靈還說,那個可疑人員名字叫韓光,可能以前送過外賣,或者以外賣員的身份做偽裝出現在商場附近。”


  “他說什麽?”


  袁仲夏差點跳了起來。


  晏龍低頭想了想,給那邊的隊員傳達了繼續監視以及去抓韓光的命令後,掛掉了通訊。


  然後滾輪機器人骨碌碌地滑向門口。


  “等等,你去哪?”


  “申請離開基地,找幽靈。”


  機器人一板一眼地說。


  “你怎麽找?如果他不露麵呢?”袁仲夏忍不住問,“你覺得他想要與我們合作?”


  滾輪機器人停在門口,轉頭說:“幕後策劃者的能量龐大,幽靈既沒有錢,也沒有人脈,更沒有高科技設備,他做出這個選擇並不奇怪。”


  “不行,這件事必須慎重!我們不了解幽靈,雖然他在商都住了三年,從來不搞違法犯罪活動,可能每天就是上班通勤賺房租,但他這麽特殊卻堅持過這種普通生活,肯定是有原因的,我認為跟他接觸會有風險。”


  袁仲夏表情難看地說,“你必須說服我,否則上麵詢問我的意見,我肯定投反對票。”


  晏龍平靜地說:“夏教授看了那張蛾粉圖之後,對幽靈的存在提出了一個新猜測,正是這個猜測讓我再次肯定了幽靈的真實身份。”


  “你是說那個陸雲?”


  袁仲夏不敢置信地說,“你剛才也聽見了,幽靈出去抓那個窺視病房的人,攜帶硫酸的人衝進病房,這兩件事幾乎是同時發生的,陸雲也始終在病房裏,沒有失去過意識,陸雲不可能是幽靈!”


  “不,你被表象欺騙了。”


  晏龍回答,“幽靈不止一個,特別執行隊在幾個醫院安裝的並不是什麽幹擾波檢測器,而是生物波探測儀,七院的那個儀器在昨天深夜,捕捉到了三個很異常的波動,其中一個是我們昨天晚上遇到的陸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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