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萬佛寺
萬佛寺。
這是龐廣達第一次來。
萬佛寺處於西漠西北側，萬佛寺不上山，不下地，隻於山中坐。
寺廟附近則是群山起伏，而每一座山卻也不僅僅是山了。
山峰雕琢為佛像，或躺、或坐、或立，或慈悲，或微笑，或怒目。
一眼盡去，佛佛不同，萬佛不一，自透無盡威嚴，散發著無盡的佛性。
每一座山都是一尊佛、幾尊佛。
佛佛廟周坐，獨留一寺中。
這裏就是萬佛寺，談得上是這天下強大的一股勢力。
佛意為不爭，不鬥，不怒，不殺。
寬厚仁德，悲憫天下。
晨鍾暮鼓悠長縈繞心間，足以讓人多了幾分平靜，仿佛真的入了一淨土，祛除滿身煩惱，洗盡一生汙垢。
於佛前，眾生心懷敬畏，不敢高聲語，亦不敢心生不忿。
於佛前，眾生卑微若螻蟻，悄然爬行，唯恐發出一絲聲響。
此刻，龐廣達站在萬佛寺外。
此刻，佛尊站在佛門內。
一人望寺廟而不入，滿臉思考。
一人望寺外而不動，神色平靜。
西漠的風總是無比的放肆，那風中充斥著最冰冷的殺意，肮髒的血腥氣息。
這風，足以吹進萬佛寺。
寺內焚香，香氣芬芳，似乎正在用自己這微不足道的力量來淨化這空氣中的惡臭，祛除這人世間的卑鄙肮髒。
終是龐廣達雙手合了十，躬身拜了三拜。
對此，佛尊口宣佛號，微微躬身。
龐廣達又進一步，佛尊側身讓開了道路，李挺隨著龐廣達走動，不言一字。
萬佛寺非常大，占地約有萬畝。
龐廣達入了廟門，順著一條道路直行，兩側是人高香爐，青煙梟梟。
有僧清掃，有僧奔走，有僧低聲呢喃。
入了萬佛寺大雄寶殿，有佛高座，此乃佛祖法相。
大雄大字意為包羅萬象，雄字則為攝伏群魔的意思。
大雄者，攝伏群魔渡天下，庇護佛門佑蒼生。
龐廣達於佛前蒲團閉目靜坐，李挺站於門口處，佛尊亦站在門口處。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是三天。
龐廣達終於睜開了雙眼，大雄寶殿又多了一人，這人是在東極大荒見過的苦行僧——靈光禪師。
“佛意慈悲，卻害我性命，破我功法，擾我心中靜。”
龐廣達緩緩起身，“諸位不為我考慮，卻屢屢威懾於我，要奪我性命，心中對我起了殺意。”
靈光禪師低吟，“阿彌陀佛，施主終是放不下。”
龐廣達看向靈光禪師，“我來問禪師一個問題，你的回答決定我今天的做法。”
靈光禪師雙手合十稽首，“願聞其詳。”
龐廣達言道：“我行走在馬路上，飛來橫禍將我撞倒在一處汙泥坑中，我滿身汙泥，惡臭難聞。請問，我該洗去汙垢還是不洗？”
靈光禪師歎息，“施主何必如此斤斤計較？您如今已是人上人，天上人，當寬己待人，放下心中仇恨方得正果。”
龐廣達言道：“大師認為，我當滿身汙垢行於世間？”
靈光禪師不語。
龐廣達又道：“若是十年前的我要討個公道，可入這廟門？”
靈光禪師亦不語，因為那自然是入不得。
“有人說，當一個貧賤的人有一天翻身做主了，他會變的更加凶厲，更加猖狂，比曾經那些權貴還要可怕的多。”
“此為人性之一。”
“對此，我不敢苟同。”
龐廣達輕語，“因為沒有人看到這個貧賤的人在翻身做主之前受到了多少委屈，多少欺負。當然，世事無絕對，總是什麽樣的人、什麽樣的事情都有。”
佛尊終於出聲，“你已是巔峰強者之一，卻非要揪著一點小事不放下？如此，怎做那羽化宗的太上之尊？”
龐廣達微笑道：“你為佛尊已過千載歲月，麵對不公，你的做法則更不公。”
佛尊平靜道：“此事，本座已對你做出補償。你當年離去，就是默認此事圓滿結束。”
龐廣達笑道：“當一個孱弱的孩童被一個手持器物的壯漢威懾，他的選擇隻能夠是隱忍和順從，因為肆意的反抗隻會死。此乃，生存之道。”
佛尊看著龐廣達，“非要抹殺一個對你來說已經微不足道的人？”
龐廣達直視對方，“我隻想討一個公道而已，為何以前你們對我威懾，現在卻要與我論道理？是否天下強者盡皆如此？是否都覺得我好欺負，這才會一個個對我言語恐嚇？身為一個受害者，我到底有什麽錯？隻因我今天終於有資格能夠和你們正常對話了，你們便將我架在一個你們認為很高的位置上，讓我放過傷害我的人？”
“我隻想問一句，憑什麽？”
“還是說，非要逼得我讓這萬佛寺染血，再無昔日祥和？”
聞言，佛尊神色微怒。
這裏是萬佛寺，怎容他人放肆？
龐廣達扭頭，“大師，我的答案有了嗎？”
靈光禪師長歎一聲，“老僧願一命相抵。”
龐廣達頷首，“果然，你和我想的一樣，我是該洗去身上的汙垢。可你的命，我不想要，我也要不起。生來世間走一遭，髒來，臭來都是來。這天下能否繼續存在，都取決於種族的優劣。我唯有洗盡滿身汙垢，我才能夠看的更多，唯有如此我才不會因為自身發生的一切事情而影響自己的判斷，我想大師明白我的意思。”
佛堂外，有紛擾聲響起。
一僧持刀而來，神色慍怒。
龐廣達抬眼望去，他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便是模樣也記不太清了，但是感覺卻是不會變的。
“龐廣達！”
對方丟了戒刀於台階下，沉聲道：“當年之事為我不當，今日你力壓我佛而來。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龐廣達緩步走到了大殿門檻處，淡然道：“倒是講究，今日來萬佛寺，確實和我想的不太一樣。我以為，我殺你之前，佛尊必然先出手動我。”
那僧人冷語道：“動手吧。”
龐廣達淡然道：“可曾因今日之果而後悔？”
那僧人冷笑，“我隻恨當年沒有殺死你！”
龐廣達輕笑，走出大雄寶殿，隔空抓起了戒刀，一刀砍斷了對方的雙腿，一刀劈掉了對方的右臂。“倒是個喜歡說實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