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3章 生死與共
付煦坐在樹根上，笑道：“侄子，把這坑弄的平整些。”
龐廣達不知何故，卻還是做了，他跳進土坑進行修整、清理。
付煦在他的記憶中，是存在時間更久的，也更加信任和依賴，所以他說出來的話，他不會有任何其他想法，也不會拒絕。
“人道生死一輪回。”
“我道生來一自在，死去也僅一縹緲。”
付煦輕語，“無華無名無利心，自當千古無此人。無昨無今無明日，心中自無輪回心。”
他仰頭看天，又看向遠處站著的眾人，繼而目光落在龐廣達的身上。
龐廣達雙手捧出土壤，他做事很認真。
付煦笑看龐廣達，“你有一友，百思不得其解自我複活之法。實則是你忙忘了，你曾於血池中得一副骨骼，再加上你的血，他自可複生。”
龐廣達看了過去，茫然不解。
“人呢，都是有脾氣的。”
“莫要因一時不忿，就傷了人心啊。”
付煦輕語道：“其實人的情緒是很怪的，正常情況下，我們的情緒都會讓我們保持在一個正常水平，不會無故發笑，也不會無故傷心痛哭。你得到消息的時候，已經是一個月後了。一個月的時間，就算是親爹親娘死了，也不可能哀嚎痛苦一個月，劇烈的悲傷會摧垮每一個人的心智，所以情緒就會進行自控，會進行緩解這種情緒，可以讓你隔一段時間感傷一次。其次吵架的那一刻，什麽話都說得出口的，你不理解她的心情，她不理解你的想法。”
龐廣達一顫，他的腦海裏強行有其他記憶湧現，那是他嗎？
仿佛是另外一個人，他好像在和人爭吵，但是卻又看不清她是什麽模樣。
“溝通是很重要的，心平氣和的溝通，彼此才會增進了解。”
付煦繼續道：“吵的越凶，心的距離就越遠。心若遠了，便是吵的再凶，那也聽不見對方心的聲音，剩下的隻是歇斯底裏的大吼大叫。到了最後的那一刻，吵架的心就開始避開對方的心，再也不會靠攏在一起。”
龐廣達的血液在沸騰，縱橫交錯的光芒於他身上的出現，似乎是一道道鎖鏈將他束縛。
付煦看著龐廣達，“逃避是每一個人都會的，因為趨吉避凶是人的本能，你就算是徹底自封，可現實還是現實。林佳佳、朱彤這些人不會因為你的死亡而複生。可是呢，吵架的兩個人隻要還沒有到最後一步，卻依舊有緩和的餘地。不要急著往前走，也不要急著往前看，學會慢，停下來看看身邊的一切。”
“慢這個字，是很好的一個字。”
“而你作為他的身體，不應該去幫他封印自己。”
付煦伸手點在龐廣達的身上，鎖鏈猛然縮緊，並且向著付煦蔓延。
“因為有了他，才有了你們。”
“他才是主。”
付煦渾不在意鎖鏈將自己纏繞，一掌拍在龐廣達胸口，“沒有他，也就沒有你們。”
刹那間，龐廣達的道圖出現，伸手指著付煦，“你不應該幹涉我們自己的決定。”
“他太痛了。”
龐廣達張嘴，聲音沙啞，“我遵從他的意誌進行封印，隻要我們願意，我們就是不死的。可他不想活了，他否定了自己，否定了這天下的一切。他的決斷，我沒有理由，也沒有資格抗拒。”
付煦道：“為什麽你們想死？”
“遵從他的意願，是我等至高無上的行事準則。”
道像發出靈魂之聲，“他之痛，無人能理解，唯有我們才能夠感受到那切膚之痛。”
龐廣達開口，“同生共死，永隨於天地！”
付煦言道：“你明顯感受到了吧？他剛才出現的變化，他的情緒出現了波動。”
鎖鏈縮入龐廣達的體內，龐廣達冷眼看著付煦，“我隻會無條件服從，服從他一切的決斷。”
“你知道為什麽人世間會有‘悔悟’二字嗎？”
付煦平靜道：“悔之悟真意，人這輩子就是要做出無數種選擇。就比如說是吃飯，兩盤菜在自己的麵前，你隻可以吃一樣，當你吃了自己的選擇之後，就特別難吃。這個時候你後悔了第一次，然後去吃第二盤，可這第二盤菜更難吃，這個時候你就又後悔了，會想著回去吃第一盤菜，但是第一盤菜已經被你倒掉了。”
龐廣達冷語道：“你這些道理，他已經不需要了。”
“我的看法恰恰和你們相反。”
付煦收手，“在我看來，龐廣達就是個人，不管他實力有多強，人有多麽特殊，他就是個人。一個有著無數人缺點，也有著其他人優點的一個人。他也會做出一些錯誤的選擇，就好像我剛才說的飯菜一樣。”
“換句話說……”
付煦看向道像，“龐廣達為什麽還有思考的能力？那難道不是你在猶豫嗎？”
道像嘴唇蠕動，“就讓我們離開這混亂的世間吧，那本就不是他想要的生活。”
付煦輕歎一口氣，“其實，你們出現的時候我早就知道了。龐廣達仙魂被滅的那一刻，他的仙魂成就了你們，你們明明出現的時間很短，但是卻覺得自己一直和龐廣達在一起，並且選擇無條件服從龐廣達的任何決斷。”
“而我當年出現的那一刻，我也是無條件服從。”
“可這麽些年過去了，我兢兢業業，盡職盡責。我開始在想一個問題，我到底是誰？我的名字到底應該是什麽？隻要我願意，我可以擁有這天下至高無上的權利，我可以擁有無數人得不到的東西。可我還是在想，我到底想要的是什麽？”
“那麽這個問題也同樣可以拋給你們，你們想要的又是什麽？”
龐廣達聲音沙啞，“完成他的一切決斷，生死無悔。我無懼死亡，我本就是他肉身蘊育而出的一道靈性。這是我唯一能夠為他做的，哪怕我存在的時間很短。即便隻要我願意，我完全可以掌控他的身體，讓這副身體恢複到極致的巔峰。”
“可我不願意那麽做，我隻會服從他的意誌！”
“他死，我隨。”
道像的語速很慢，“他想解脫，我當鞠躬盡瘁，至死不渝。”
“而且，你們已經無法阻止了，他的氣海即將幹涸，五色神光、青銅鼎和龍虎印吸收不到足夠的力量後將會開始吸食他的血肉，一直到完全失控，將他的身軀徹底破壞掉。”
“那時，我們的任務也就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