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送行
翻騰的大海，卻讓龐廣達有些平靜，一種異於常人的平靜。
他似乎在思考什麽問題。
似乎從一個新的角度來看這天下。
月色灑落在海麵上，那海麵上升起的薄薄水霧如同這世間永恒存在的神秘麵紗。
“你在想什麽？”
付煦不知道什麽時候站在龐廣達身邊，他趴在欄杆上，眺望遠方。
“我在想，大海為什麽這麽大。”
龐廣達輕語，“人如果像海一樣就好了。”
付煦扭頭看了龐廣達一眼，隨後又看向遠處，“有容乃大，無欲則剛。海所以瀚，因容天下川。你看，海也是有脾氣的，海也是任性的。發個脾氣都那麽大聲勢，它也很任性，海岸在海水的衝擊下，隻會不斷脫落。”
“海的優點，我們可以說出來很多很多。可海的缺點，我們也可以說出來很多很多。”
“它容萬物，卻又不容萬物。”
“可海依舊在，在於它也學會了包容自己。”
龐廣達靜靜的看著前方，聽著波濤之聲。
付煦輕語道：“龐廣達，答應我，不要讓自己後悔。如果有一天真的發生了什麽事情，不要再逃避，學會接受吧。這天下有他最醜陋的地方，也有他好的地方。世界什麽樣，有時候不是因為這個世界是什麽樣，而是取決於我們的眼睛，取決於我們的心。”
龐廣達點了點頭，“雖然不太明白你在說什麽，但是我覺得我應該答應你。”
付煦輕歎一聲，“我違背了某個存在的意誌，如果有一天你又看見了我，也不要意外。人呢，這輩子哪裏有十全十美的？到那個時候，你記住，你就往前走，往自己心在的方向走。”
龐廣達詫異，“付伯，你怎麽了？”
付煦笑道：“龐廣達，你覺得我像個人嗎？”
龐廣達不解，“你不就是個人嗎？”
“哈哈哈。”
付煦開懷大笑，“我想這個狀態下的你，說的話一定都是真的。”
龐廣達側身看著付煦，“付伯，你想說什麽？”
付煦略顯悵然，“老了，話就多了。”
他沒有再說什麽，隻有海風撲麵而來，帶來了濃重的海腥味，還有水霧。
付煦轉身往房間走去，身影落寞，喃喃低語，“真的好想去更遠的地方啊。”
龐廣達猛然轉身，張了張嘴。
那是什麽樣的感覺？
他竟然覺得這麽一個大活人要在他麵前消失，仿佛永遠的消失。
翌日清晨，朝陽貼著海平麵緩緩升起，它如同自海水中浮現，照耀世間。
第一雲霄拿出了一個梭子一樣的東西，將其拋於大海。
霎時間，梭子放大了千倍、萬倍，化為一艘船落於海麵上。
王解魚撇嘴，“師尊你是真仙，我們還坐船？直接帶著飛啊。”
“我腦子有病吧。”
第一雲霄沒好氣的斥道：“你當二裏地呢？飛到那頭我都沒力氣了，白癡才那麽幹。坐船怎麽了？坐船省事。海域的妖獸雖然未必會出手，上了東極大荒，還等著它們來給你捏肩捶背啊。”
“都給我老實點哈，那邊的家夥們攻擊性極強，藍囡囡是有經驗的，別一個個的以為有我在就萬事大吉了。也別老覺得出門靠朋友，有事坑長輩。你們真要是自己作死，我可救不了你們。”
“特別是你小魚兒，你要是再敢胡來，我可不管你了。”
他撚須上了船，“唉，年紀大了，還要操心你們。想想本公子素來悠閑自在，卻被你們牽絆了我的逍遙生活。”
藍囡囡嘀咕一聲，“其實咱倆年齡相差也不是很大。”
王解魚作嘔吐狀，“老人心少女身……嘔！”
藍囡囡怒指王解魚，“和那些老不死的比，我還年輕著呢，你立即給我道歉，否則這事沒完！”
東方駿怒目圓睜，拔劍衝王解魚，“決一死戰！”
十九笑著拉著龐廣達飛上船，付煦也自落在上邊，隨著李軒逸上來，也便是要開船了。
忽然，第一雲霄抬頭看向山崖上方。
龐廣達也自看了過去。
一位年輕俊秀無雙的男子雙手拄劍靜靜的看著這邊。
打鬧的王解魚等人連忙消停，躬身站立。
第一雲霄仰頭，“要不要這樣啊？我都五百多歲了，你還來送行？”
天聖宗主的目光柔和，“真的要走了？”
第一雲霄跳腳，“不是你讓我來帶隊的嗎？”
天聖宗主輕語道：“如果你要走，我不會強留你。”
第一雲霄瞪眼，“那你倒是留啊，我還不想去呢，打打殺殺的不是我的風格。”
天聖宗主歎了口氣，“你這一走，便是永別了，你可知你走了，你就什麽都沒有了。”
第一雲霄急眼了，“我說有你這樣當爹的嗎？是你讓我來的，還說這種話？”
天聖宗主神色落寞，微微欠身，“這些年……謝謝你了。我知道你想要的，你已經有了你自己的想法。我代天聖宗，代祖師謝謝你。”
第一雲霄傻了，“父親，你這是要和我斷絕父子關係啊。不至於這麽狠吧？以前我是忤逆過你，但是現在我可是沒有反對過你任何的決定啊。”
天聖宗主雙手分開，右手握住劍柄，拔劍的那一瞬間天地驚動，怒海狂瀾！
這一刻，他就如同這半邊天，散發出難以言喻的恐怖氣勢。
這是素來儒雅的天聖宗主不曾展現過的威勢，有著一股特殊的狂氣，那種狂驚世無雙。
海水翻滾，有龐然大物出現，穿梭於海水中。
那是龍！
數不清的深藍色巨龍露出了它們的脊背，龍尾。
“東海眾妖聽令！”
天聖宗主語氣淩厲霸道，“此舟若有半分損，滅族！”
“舟回，當全力護佑，暗中搗亂者，滅族！”
海水之中有龍吟聲響起，似乎在回應這位天下第一宗當家人的話語。
第一雲霄撇嘴，“莫名其妙，真是典型的不信兒子啊。”
木船已隨波逐流，衝向更遠方。
天聖宗主收了劍，後方出現了三道身影。
天聖宗太上長老東方大公。
天聖宗太上長老司馬獨絕。
天聖宗太上長老馬安。
東方大公目眺消失在海霧中的木船，“他走了，你怎麽交代？”
天聖宗主幽幽一歎，“師尊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