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4章 丟了心
龐廣達的雙眼失去了神采，他覺得很揪心，很累。
原來，每一個世界都是一樣的。
他也成為了那樣的人，那樣無情而冷酷的人。
他似乎活明白了，又似乎越來越糊塗了。
龐廣達坐在白玉樓閣內，石寬長老已經離開了。
他悵然若失，呆呆的看著自己的雙手。
這雙手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已經變成了奪人性命的利器。
如今的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麽了。
以前，或許是大量的金錢。
後來，不知道。
現在，完全不知道了。
他不需要吃喝，也不會生病，就算他還有一滴血，他也有辦法複生。
可這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又過了兩天，天聖宗主終於出現，看著無精打采的龐廣達，他目露詫異之色，目光落在了龐廣達垂下的頭發，竟有一縷變的灰白，很明顯。
龐廣達抬頭看向天聖宗主，“我的處決來了嗎？”
天聖宗主走到正座坐下，半晌才道：“林佳佳之死，雖有烏弑天的默許，但是背後的情況卻不僅僅如此。而是石俑所化的朱彤以投靠的方式進入獠牙，這一點獠牙的蘇姬可以作證。當時朱彤說了一些話，意思就是她可以出手殺了林佳佳，替烏弑天出氣，烏弑天對你本身就有怨憎，再聽到那些恭維和煽動的話，便沒有多想就默許了。”
“後來事情出了之後，烏弑天確實有些意外。但是對於他來說，一個外門弟子殺了就殺了，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情。這些是烏弑天的原話，烏弑天行事張狂，也確實有些小心眼，但是他從來不會說謊。現在想來，對方要的就是烏弑天的默許，不管是誰動的手，隻要是獠牙的人有了動靜，大家就都默認了。”
龐廣達語氣低沉，“紫苑……知道是烏弑天默許的嗎？”
天聖宗主沉吟道：“這一點本座不知道。”
龐廣達看著天聖宗主，繼而又看向他處，“我的處罰是什麽？坐牢還是等著判決？”
天聖宗主道：“刀聖趕了回來，從昨天開始就在和霸聖爭吵，險些大打出手。”
他似乎想表達別的什麽，但是龐廣達沒有心思去想，去琢磨了。
他已不想琢磨任何人的想法了，因為那太累了。
“聽起來，天聖宗沒打算殺我了。”
龐廣達站了起來，“也就是說我可以離開了是嗎？”
天聖宗主言道：“天羅門不會就此罷手的，你的情況他們肯定搞明白了，不然不至於搞這麽一出，這就是在想辦法殺掉你。”
“那就讓他們來就是了。”
龐廣達長舒一口氣，“我現在可以走了嗎？”
天聖宗主看著龐廣達，“我覺得你的狀態不好，不如留下來一段時間吧。”
“不用了，謝謝。”
龐廣達神色毫無波瀾，“替我向我師尊道個別，弟子不才，讓他擔心了。”
他走向外邊，天聖宗主叫道：“霸聖之所以沒有第一時間發難，也是因為劍聖開口了。”
龐廣達停頓了一下，仰頭歎了口氣，再度踏步往外走去。
這一次，他沒有再受到任何阻攔。
他從仙道峰走到悟道峰，悟道峰的弟子沒有人敢往這邊多看一眼。
他走到雀鳴峰，雀鳴峰鴉雀無聲，山道上的外門頂尖的弟子見了他默默的站在那，低頭躬身。
他走到了靈虛峰，走到了一片野花爛漫之地，那小墳包前。
龐廣達於墓碑前坐下，靜靜的看著麵前的墓碑。
“生死真的是讓人永遠無法逃避的話題。”
龐廣達低聲細語，“你就在這裏，明明我隻要挖開就可以看到你，但是我卻明白，那已不再是你。”
一層土壤，卻是永別。
之後是寂靜，唯有這山風吹動了樹葉，吹動了這花花草草。
許久，龐廣達站了起來。
他失魂落魄的走向山外，走向更遠處。
隨著他的離開，天目玄女出現，不自禁的哽噎而泣。
靈虛峰上，索橋一端。
湘韻站在翟長老身邊，茫然道：“長老，龐師兄他怎麽了？”
翟長老目送龐廣達走到索橋另一端，悵然道：“他……找不見自己的心了。”
湘韻越發不解，“是因為林師姐嗎？”
翟長老歎息，“也許吧，又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吧。”
湘韻輕語道：“可師兄不是喜歡紫苑師姐嗎？為什麽會為林師姐做到這個地步呢？”
翟長老搖搖頭，許久才道：“也許是那天的風吹皺了湖水，也許是那天的雨濕潤了心。人啊，總是這樣，看不清自己想要的。”
湘韻茫然，似乎明白了什麽，又似乎更加不明白了。
他如殺神而來，雖活著離開，但是卻又似乎死了，死在了這人情世故中。
龐廣達走了，離開了天聖宗。
但是天大地大，卻完全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
回羽化宗嗎？
似乎也沒有什麽意義吧。
他不想回去，可不回去又能夠去哪裏呢？
去找天羅門報仇嗎？
可這仇到底該找誰報？
那個‘石俑’算人嗎？而且它已經死了，連帶著死去的還有朱彤。
那個英姿颯爽的女孩，卻也被他連累了。
在龐廣達離開之後，第一雲霄等人急匆匆的趕了回來。
茫然的走了近半個月，心似乎越來越沉重了，又似乎‘心’早就消失不見了。
這個世道他不喜歡，可他卻是活在這世道之中。
似乎這人生就是這樣，不管你喜歡還是不喜歡，你都還活著。
也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活著卻成了一種罪？
龐廣達站在道路邊，看著人來人往，他感覺原來普通人的生活真的很簡單，雖然會很苦，但是卻可以看到真正的笑臉。
“咦？是你？”
一輛馬車在龐廣達麵前停下，車簾掀開，一張熟悉的老臉出現在龐廣達眼中。
龐廣達茫然看著對方，多了一絲意外的表情，“老伯？”
那人是他在天聖宗藥山見到的付煦。
付煦欣喜招手，“來，上車。”
龐廣達歉然道：“不好意思，那天之後我就沒有關注你的事情了，還好你沒事。”
付煦哈哈笑道：“上車來。”
龐廣達上了車，車夫開始趕車，車夫是一個無相境的小老頭。
“你怎麽了？”
付煦衣著華貴，頗有大財主的風範，“怎麽沒精打采的？”
龐廣達搖頭，“你這是去哪裏？”
“嘿，以前偷拿的藥材足夠多，這幾年一直在賣呢。”
付煦笑道：“有興趣一道賣賣東西嗎？我和你說，今天可是有大主顧的。我看你小子是個老實人，跟著我吧，不出三年，絕對讓你有錢娶個富家千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