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七十八章 字字誅心
第六百七十八章字字誅心
東方溯壓下喉嚨裏的哽咽,痛聲道:“朕就想問太後一句,究竟要到什麽地步,您才肯罷手?”
“太後……”陳太後麵色蒼白似瓶中枯萎的玉蘭花瓣,“你現在連一聲母後都不肯叫了是嗎?”
東方溯掩麵轉頭,苦澀地道:“一個連自己孫子都不愛惜的人,朕不知道要怎麽去麵對。”
陳太後撫過腕間堅硬光滑的海剛玉鐲,愴然道:“回想往昔,哀家吃盡苦頭方才將皇帝養育成人,如今卻連一聲母後都求而不得,好,真是好!”
“這一切都是你一手造下的孽。”橘紅燭光將東方溯的影子投落在地,清瞿而疲倦。
陳太後搖頭,痛聲道:“哀家十月懷胎將你生下來,就換來你一句自作孽,你……你良心都被狗吃了嗎?你對得起先帝對得起列祖列祖嗎?”
“對得起!”東方溯大聲打斷,目光堅定地令陳太後不敢直視,“朕為政十二年,自問從未做過對不起父皇對不起大周列祖列宗的事情。倒是太後,為一己私心,屢次暗施詭計,令朝局動晃不安,若非念在生養之恩,早已誅之!”
這番話字字如驚雷,縱是陳太後也不禁被斥得踉蹌後退,十指在銀灰色的錦衣下顫抖著。
許久,她顫聲道:“就為了一個莫須有的謠言,皇帝就想誅殺哀家?”
“莫須有?”東方溯滿麵諷刺地道:“神機營已經查得一清二楚,謠言就是你讓人傳出去的,孫興則編了那個歌謠,為此還得了你的賞賜,真虧太後還能振振有詞的說出’莫須有’這三個字!”
“還有予懷的事情,要不是孫興告密,朕現在還不知道,你連他都容不下,想讓予恒取而代之。”
陳太後在心中將孫興罵了千百遍,也暗悔自己昔日大意,讓他知道了自己的計劃,思緒飛轉如輪,半晌,她道:“哀家不知道孫興為何要說這樣的胡話,但哀家確實沒有做過,至於謠言……”她臉龐在燭光下慘白如鬼,低低道:”不錯,是哀家派人做的,但哀家一開始隻是想警惕皇帝,並沒有加害貴妃之心,不曾想越傳越越離譜,到後麵已是無法收場。”
東方溯譏聲道:“警惕?警惕什麽?”
“紅顏禍水。”陳太後歎息道:“當年東淩之禍,始終曆曆在目,梁忠還有無數忠肝義膽的將士都死在慕氏兄妹手裏,皇帝,前車之師,後者可鑒啊。”
“梁忠?”東方溯幾乎要笑出聲來,“你真以為梁忠是什麽忠義之士嗎?不,他根本就是西楚派來的奸細!”
與梁氏一樣,陳太後根本不相信這件事,連連搖頭,“不可能,梁忠怎麽可能是奸細,定是皇帝弄錯了。”
“朕,老九,張相,還有無數將士,都親耳聽到這件事,梁忠就是蕭若傲派來的奸細;是貴妃感念他護駕有功,方才瞞住這件事,令梁氏一族有了整整七年的風光。貴妃用心良苦,結果呢?被你,被昭儀當仇人一般看待,良心……”他冷冷一笑,用力一拍旁邊的長案,厲喝道:“朕看你們的良心才被狗吃了!”
張進與元九被嚇得跪在地上,大氣也不敢喘,陳太後怔怔站著,許久,有淚水緩緩滑落臉頰,嘴裏喃喃道:“錯了……原來哀家一直都錯了……”
東方溯咬著牙,恨聲道:“現在百姓聚在京兆府與刑部請願,要朕處死貴妃,太後高興了?”
陳太後失魂落魄的站著,任由他喝斥諷刺,許久,她抬起淚痕斑駁的臉頰,哽咽道:“皇帝打算如何處置哀家,賜哀家三尺白綾嗎?”
元九在一旁嚇得魂都沒了,慌聲道:“陛下息怒,太後縱有千般萬般不是,也是您的生母,萬萬不可如此,再說我朝一向以孝為先,賜死……太後,那是犯大諱的事情,必會遭來種種非議,就連貴妃娘娘也會被牽連在內。”
東方溯沒有理會他,隻是一言不發地望著暗沉沉的窗外,正如他自己所說,陳氏若非他生母,早在七年前就已經被誅殺了!
東暖閣裏寂寂無聲,氣氛是窒息一般的沉重,張進低垂著頭,他幾乎能夠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啟稟太後、陛下,肅老王爺求見。”外麵傳來秋月恭敬的聲音。
東方溯緩緩轉過身來,目光沉沉地盯著陳太後,半晌,他冷笑道:“難怪太後如此鎮定,原來一早就請了救兵。”
陳太後厭倦地歎了口氣,“是哀家請的,不過現在看來,已經沒必要了。”不等東方溯說話,她揚聲道:“秋月,送肅老王爺回去。”
外麵靜了靜,隨即傳來秋月詫異的聲音,“太後……”
“哀家讓你送回去!”陳太後的聲音較之剛才嚴厲了許久,秋月想是被嚇到了,不敢再出聲。
殿門外,人影晃了幾個,接著傳來一個蒼老的聲音,“陛下,老臣有事啟奏,還請陛下一見。”
肅親王是承帝那一輩唯一還在世的,地位極為尊崇,更有隨時出入宮禁的特權,所以才能連夜隨秋月入宮。
東方溯遲疑片刻,道:“傳。”
隨著他的話,一個頭發銀白的老人走了進來,正是已經年屆八旬的肅老王爺,雖然年紀老了,精神瞧著倒是不錯。
東方溯掃了一眼跟在後麵的秋月,淡然道:“皇叔深夜前來,所為何事?”
肅親王拱手一禮,聲音洪亮地道:“老臣聽說陛下連夜問罪太後,不知太後犯了什麽罪?”
東方溯盯著秋月,冷聲道:“怎麽,你沒有告訴老王爺嗎?”
秋月哪裏敢答話,趕緊跪下請罪,肅親王倒是替她說了一句話,“陛下也不要責怪秋月了,到底出了什麽事情?”
東方溯不願再說那些令他痛恨到極點的事情,逐讓張進敘說了一遍,在聽完陳太後的罪行後,肅親王也是滿麵震驚待回過神來後,他連連搖頭,痛聲道:“太後您……您怎麽這麽糊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