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一針見血
第一百零五章一針見血
衛太後略略沉吟,“你之前與哀家說,神機營可能落在信王手裏?”她雖幽居寧壽宮,但對於外界發生的事情,了如指掌;與其說大周半壁江山掌握在衛氏一族手裏,倒不如說是掌握在她的手裏。
“是有這個懷疑。”東方洄話音剛落,衛太後便道:“怎麽說?”
東方洄知道她在問安插在信王身邊的那個人,“盡管他已經在信王身邊待了差不多五年,但還沒有得到信王全然信任,故而不曾探聽到神機營的事情,隻肯定信王手裏確有一股未知的暗勢力。”
衛太後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目光一轉,落在垂手立於一旁的尹秋身上,“你呢,也這樣想?”
尹秋在日光的影子裏屈一屈膝,低頭道:“奴婢不敢妄言。”
“哀家讓你說,你就隻管說。”得了衛太後的話,尹秋思索半晌,徐聲道:“奴婢記得,當年隨太後一起入東宮之時,信王才剛剛出生,奴婢可以說是看著信王長大的;信王此人,學識豐富,尤其擅長書法,一手楷書連先帝也頗為讚賞,表麵看來,品行端正,聰明能幹,但信王生母,本是一名歌姬,出身低下,終她一生,最高的位份也不過是嬪,這樣的出生,注定信王無緣帝位,所以……奴婢並不認為陛下會將神機營傳給他。”尹秋能夠成為衛太後的陪嫁丫環,並在隨後的近三十年裏,一直被衛太後倚為心腹,自有她過人的本事,其中一條,就是心思冷靜細膩,擅於分析利弊。
“不是信王?”東方洄滿麵驚訝,旋即搖頭道:“但綠衣明明查到,信王身邊一直有高手暗中保護。”
尹秋微微一笑,“信王十六歲開牙建府,而今三十歲,十四年的功夫,足夠他培植屬於自己的勢力,偶爾招攬到幾個高手,並不是什麽稀奇的事兒,琉璃坊不也有這樣的人嗎?”
東方洄仔細想了一番,道:“母後也是這樣想的嗎?”
衛太後抿了一口碧綠的茶湯,不緊不慢地道:“先帝雖然不太看重祖製,但也不會讓一個歌姬之子登上帝位,再者,信王表麵謙遜,實則孤傲自大,性情偏執,他自以為隱藏得很好,但瞞不過哀家,更瞞不過先帝。”
“如此說來,神機營並不在信王手裏?”
衛太後眼中精光一輪,“與其盯著信王,陛下倒不如多多留意穆王。”
“老九?”東方洄的驚訝比剛才更甚,“怎麽可能是他!”
“皇帝忘了他是什麽出身?”衛太後一針見血的言語,令東方洄眉心狠狠一跳,之前被他忽略的事情,一下子全部都湧了出來,是啊,要說眾皇子中,父皇最鍾意的那個,不是他也不是信王,而是東方澤。
“先帝……”衛太後望著虛空中,一抹沉積多年的怨恨浮現在眉眼間,“最是偏向他們母子,要不是你幾個舅舅還有表兄弟們爭氣,今日坐上帝位的,就是穆王。”
“這個兒子也明白,但是……”東方洄思索片刻,“老九的性子,母後也是知道的,衝動妄為,大周交到他手裏,非得四分五裂,分離崩析不可。”
尹秋扶一扶衛太後髻邊的玉簪,“奴婢倒與陛下看法略有不同;穆王雖說年輕了一些,但他得先帝親自撫育,言傳身教,是十餘位皇子之中,最像先帝的,而先帝……與衝動妄為這四個字,可是全然扯不上關係,陛下不妨再仔細想想。”
是啊,父皇還在世之時,東方澤的性子可不像現在這麽跳脫,難道……這是他用來掩人耳目的煙霧?若果真如此,這東方澤的心思可是深得緊。
“皇帝知道該怎麽做了嗎?”
東方洄回過神來,拱手道:“兒子明白,請母後放心。”
衛太後點一點頭,與少女一般嬌嫩白皙的手撫過折錦寶藍裙裾,淡淡道:“隻有找出神機營,才可以永絕後患,你的帝位也才能真正坐穩。”頓一頓,她又道:“剛才尹秋提的那些人,你如果認為有必要,盡管動用就是了。”
“是。”在東方洄的應聲中,衛太後扶了尹秋的手起身,臨行之前,又記起一事,“西楚那邊怎麽樣了?”
“南昭雖滅,但其百姓反抗十分激烈,眼下西楚控製的地方,不過十之二三,其他地方仍在繼續抵抗;上次聽老七說起,慕臨風已經悄悄回了南昭,準備召集南昭殘軍與百姓,不管他成功與否,後續衝突都會越發激烈;依兒子估計,至少五年之內,西楚無法完全控製南昭。”
“嗯。”衛太後撫一撫腕間慕千雪送來的枷楠香木嵌金福字數珠手串,沉吟片刻,道:“讓人再去西楚查一查慕千雪。”
東方洄不以為然地道:“兒子親自試過慕千雪,此女自詡聰明,實則蠢笨不堪,蕭若傲的事情,應該與她無關。”
“凡事謹慎一些總是沒錯的,另外,睿王那邊你也要盯著一些,別讓他到時候投靠了老九。”她的提防之心,比東方洄更甚一籌。
待東方洄一一應下後,衛太後方才緩步離去,自背後望去,寶藍裙裾逶迤盛開,大朵大朵的暗紋牡丹在裙裾間若隱若現。
衛氏憑借著過人的算計與忍耐,經曆三朝,始終屹立不倒,享盡人間尊榮,猶如深宮中一朵永不凋零的牡丹。
但天下沒有永不衰敗的王朝,也沒有真正不謝的牡丹,這一天……終將到來!
暮色如一對巨大的翅翼,自天際緩緩垂下,吞噬了如血一般鮮紅的夕陽,隻有一些流離四合的暈彩還未被吞噬,在天邊若隱若現。
東方溯剛踏進穆王府,東方澤便得到消息迎了出來,在見到隻有他一人後,低聲道:“七哥,怎麽不見公主?”
“此事我一人出麵即可,公主在這件事裏的關係……”東方溯停下腳步,神色凝重地道:“不得與任何人提及!”
“為什麽?”
“不必多問,總之照我的話做,否則就算是你,我也不會客氣!”
見他不肯說,東方澤隻得聳一聳肩道:“好吧。”事實上,他也沒打算與什麽人說昨日發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