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三章 金鱗豈是池中物
元通十八年,三月底。
許鹿山勞營擴建完成,近萬雲國俘虜關押於此處,由蘭達木領兵監管開礦事宜。
“荒!”
火勢連房,蘭達木下令將原來寒江駐軍的居所全部焚燒,以求杜絕熱花瘟疫,雖然現在熱花病已有了解藥配方,但蘭達木不想因為傷病延緩工期,大量的招兵伴隨而來的就是武器缺少,外部購買代價過於昂貴,寒川公隻能重開許鹿山。
屯礦場中,三千戈狄甲士並列外圍,蘭達木站於木架高台之上。
“爾等聽好了,自今日起你們便歸本將管轄,本將有言在先,若是爾等努力開礦,一日三餐可保豐足,若是偷奸耍滑,那本將定不容情!”
蘭達木跟隨寒川大軍征戰喬州,立了不少戰功,本應落得雜號將軍之位,隻可惜他是外族人,許多寒川將領極力反對,寒川公隻得給他安排一件愜意的差事,另加銀兩賞賜,安撫人心。
“蘭校尉,公爺有令讓你回上乾府!”傳令官快馬來報,打斷了蘭達木的訓話。
“可有公爺令牌?”蘭達木現在行事萬般小心,謹防某些寒川官員抓住他的把柄,戈狄人在寒川軍中討生活並不容易。
傳令官亮出令牌,蘭達木立即單膝跪地道:“末將立刻趕赴上乾。”
“校尉且慢,公爺命你率家眷與三千戈狄甲士同行!”
“上差,那許鹿山之事該如何處置?”
“你且先行,自會有人來接手。”
“是!”
次日,蘭達木領軍返回上乾府……
上乾府北坊坐落著兩個大府,背陰側是軍帥府,正陽麵是國公府。
陽麵這座府邸門庭牌匾更換的速度無人可及,從李府到左將軍府,再從左將軍府變為侯府,今朝寒國公府的大紅牌匾更顯奪目。
府門前的鎮宅石獅,換做了鎮宅麒麟獸,再往上走可就要雕龍畫鳳了,五百人的親兵隊在府前巡視,這些人都是田萬祿親自培養的軍中好手,不得不說破虜將軍培養精兵的能力在寒川軍可稱一絕,當然其中也少不了殷勤諂媚的緣由。
寒川公府原址是上乾節度使府,由於李開花的官銜越封越大,府邸自然是多次擴建,東西兩牆都是九進大院,東牆內是寒川公的公務場所,西牆內則更顯熱鬧,老太爺兩口,寒川公夫婦,以及李宏夫妻,加上管事仆人達到上百位。
正院中,李老太爺與寒川公的嶽丈正在切磋書法。赫連大寶見過李順子的文墨後也多加讚許,雖然李老太爺的字稱不上大家,但別有幾分刀筆味道。
寒川公夫婦則坐在樹蔭錦塌上,享受著春日的陽光,赫連玉瑤的腹部微微隆起,已有三月身孕。
“小鐵匠,你說是父親字好,還是爹爹的字好!”赫連玉瑤享用著李開花剝好的水果,現在她在李家的地位直線上升。
“都是臭棋簍子,還比什麽高強?杜伯父上次送來的那幅字畫才算大家!”李開花笑道。
“賢婿不妨來寫上幾筆?”
“開花,讓為父看看你的長進。”
二人對寒川公的評價甚是不滿。
“二位父親別生氣,孩兒隻是隨口一說,孩兒的字上不了台麵。”李開花訕笑道。
“公爺,蘭校尉到了!”
家仆入門,李開花立即換了一副臉色,正襟危坐於榻上。
“讓他先在偏廳候著!本公隨後就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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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廳。
“學聰,久等了!”
李開花慢悠悠的走進廳堂,蘭學聰是李開花給蘭達木起的中原名字,畢竟戈狄語中蘭達木是個整體意思。
“公爺!”
蘭達木單膝落拜,他對這位年齡比自己還小一歲的李開花甚是敬畏,放在戈狄王原他已經可以和汗王比肩。
“不必拘謹,先坐吧!此事命你前來是當本公的護衛軍。”
“不知公爺要前往何處?”
“北豐!讓你再回戈狄草原如何?”
李開花一句話驚出蘭達木的冷汗,連忙雙膝跪地道:“公爺,蘭學聰絕無二心,誓死追隨公爺!”
蘭達木現在哪裏還有退路,他已在寒川落戶,又取了燕人之女,怎麽可能再回戈狄部落。
“學聰,你沒有明白本公的意思,在戈狄草原照樣可以為本公效力。”李開花搖頭笑道。
“公爺,雪落之戰戈狄已經得到教訓,還望公爺網開一麵,放戈狄人一條生路。”
蘭達木雖然學會了中原話,也懂得了中原禮,但心中還是牽掛戈狄本族。
李開花麵色有些不悅,但很快又恢複了平靜笑道:“不必擔心,到了北豐自有分曉。”…………
半個月之後,李開花到達了沁兒口,羨幼軒親自相迎,雖然魚兒很討厭這種繁文縟節,但至少麵子上要過得去,不能讓李開花以為自己狂妄過頭。
“羨兄,別來無恙?”李開花摒棄了官稱,更顯幾分親近。
“李兄請!”
羨幼軒將李開花迎入帥帳,二人相對落座,不分主次。
“魚兒,現在怎麽見了李某都如此謹慎。”李開花退了隨從笑道。
“你現在可是國公爺,羨某哪敢不敬?”羨幼軒的麵容舒緩了不少,沒了盛氣淩人,大家還是朋友。
“慕容家的國公現在不值錢了,魚兒對李某的恩情可大於這份官職,李某絕不會限製魚兒的手腳。”李開花明白一將難求的道理,隻要雙方還是盟友,那羨幼軒定會幫他守住六州的北大門。
“那現在羨某不客氣了,我想在北豐招兵五萬,不知李兄意下如何?”羨幼軒提出了自己的條件。
“莫說是五萬,十萬也無防!李某此次前來還想請教魚兒三個問題。”
“講!”
“第一,蒙天白今年會不會動手?”喬州的摩擦還在繼續,李開花擔心武慶王會突出奇兵。
“不好說,蒙天白此人用兵詭詐,羨某不如他!不過雲國現況定會改觀,至少蒙天白會以此為契機,讓雲皇剪除多餘部隊,八十萬兵馬太過冗雜,每年的軍糧消耗對雲國來說過於沉重,精兵簡政勢在必行。蒙天白若是下決心改變雲國這一現狀,那所獲得的收益比譽喬二州更大!”
羨幼軒將目光著眼於雲國內政,此次常國和李開花能夠輕易攻陷兩州與雲國軍政有極大的關係,兵多不一定是好處,首先內政負擔重,其次兵馬統帥之間的相互推諉情況嚴重,整合精簡才是將帥所為。
“這麽說來,短時間內蒙天白不會反撲喬州?”李開花將虛心請教這一優點沿用了下來,這也是他成功的因素之一。
“那就要看雲皇的決心了,精兵簡政不是一句話那麽簡單,會牽扯出龐大的軍隊勢力群,這些領兵之將自然不會同意蒙天白的諫言,會竭盡全力阻止武慶王的步伐,若雲皇稍有偏差,那些將領定會主動請纓奪回二州之地,將矛盾點轉移到外戰!”羨幼軒不愧是文武全才,單文思這一點便可與杜濁世媲美。
“嗯!李某明白了。第二個問題,李某現在是否應該繼續擴張?”李開花心中是更傾向於再戰,至少要奪回東海所占領的燕土四州。
“這就要看李兄自己心中的抉擇了,羨某隻能幫你分析此中利弊,若是李兄繼續擴張,那隻能向東海下手,羨某的老嶽丈是東海百年來出的最大帥才,他老人家的病逝標誌著白袍軍的沒落,再精良的裝備也比不上一位有勇有謀的統帥。群狼失王不如領頭羊。不過李兄若是再戰無疑會加重百姓的負擔,以戰養戰隻能維持短期平衡,若使用此法得到土地也是焦土,那擴張還有何意義呢?最後羨某還要提醒李兄一點,李兄若是這麽做,就違背了你我之間的誓言,魚兒不想再看見第二個童國臻!”羨幼軒當頭棒喝敲醒李開花的擴張美夢,現在他的實力隻能固守。
“魚兒在恐嚇李某嗎?”李開花笑罵道。
“隻是建議,一切由李兄抉擇。”
“那需要幾年?”
“五年為期,七年最佳。在此之前李兄隻需穩步發展即可。莫因一時貪念趨於利動,列國底蘊沒有李兄想的那麽簡單,燕土尚且不提,喬州的厲害李兄應該已經知道了,家國之念耕種在心中,至少要用上百年光陰,幾代人的努力才能磨平這些反叛之民的棱角。”羨幼軒就是家國情懷的力挺者,要不然他也不會為李開花守住北大門。
“唉!李某明白了。就以七年光陰做基石吧!第三個問題,李某想要通商戈狄,不知魚兒有何良策?”李開花這次帶蘭達木來北豐也是為了此事。
“此事甚佳!我家老爺子也認為疏勝於堵。戈狄人在北部草原紮根數萬年,想要用武力征服他們隻是天方夜譚,蒙天白雖然得了一時之利,可以震懾戈狄人,但等他死後,雲國必定會受到戈狄人最強硬的反撲,將百年來的憤怒全部宣泄在雲國人身上,這種戰事想想都可怕!所以通商,通姻才是正道,用懷柔手段同化異族,讓他們在衣食無憂下失去爪牙,磨平了野性的戈狄人就如甕中之鱉,可以隨意拿捏。”羨幼軒是羨問途懷柔之策的忠實擁立者,在他眼中野獸也有柔弱的一麵,隻要抓住這一平衡點,一切便可水到渠成。
“李某也是這麽認為的,所以李某想用夷人治夷人,不知此策是否可行?”
“想法雖好,但實施困難很大。首先戈狄人與燕人並非同心,隻怕時間一久戈狄人會更加傾向戈狄部落,導致財地兩失,其實戈狄人的脾性十分要強,若是受降過的俘虜很難得到戈狄貴族的重視,提防之心大於買賣之念,融入舊部尚且困難,更何況打開其他部落的局麵。羨某認為就用燕人與戈狄人,這樣才能放鬆他們的警惕,通過時間化解舊日的仇恨。”
羨幼軒的雪落一戰讓戈狄人憎恨燕人,而戈狄人對薊州燒殺搶掠,也驅使燕人排斥外族,想要雙方達到和平共處,實非易事。
“嗯!那李某就將此事授權給魚兒,錢糧李某有的是,先不管雙方的走向,李某更希望得到草原紅鬃!”
其實食月的短毛鬃已經算得上一等的馬匹,與東海的高腳馬可比路程,但由於食月滅國,短毛鬃的繁殖方式與訓練手段缺失,致使右平馬場的短毛鬃更趨疲力,所以李開花想引草原幽騎的紅鬃與短毛鬃配種,看能否提升馬兒的耐力,就算是失敗,那也可將紅鬃代替短毛鬃。
“那羨某就助李兄一臂之力,不過醜話說在前頭,想要撫平戈狄人的傷口可是要花大代價的!”
“無妨!李某就用錢財砸開戈狄人的商業壁壘,紅鬃馬李某勢在必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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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通十八年,五月中旬,雲皇暫時放棄了收複失地的念頭,將蒙天白的精兵簡政擺上了龍案,下定決心要減除冗兵冗費的現狀。同月底,雲皇派人與常國交涉,欲要贖回蒙文武,但被女帝反駁驅逐。
六月十七日,冠軍侯終於攻下了江國南陽州,這一場會戰極大消耗了江國國力,致使東海國對江國北境蠢蠢欲動。
六月底,匈真人繞冰原地攻打常國新取的鄧州,但被常國禁軍打退。這一戰匈真的一千不死骨大軍讓常,南兩國心生忌憚。
七月初六,東海國對江國北境發起突襲,霍南道夜行軍圍堵龍阿政,致使東海國損兵三千,東海國君怒斥晉文公,罰其三年俸祿。
時至八月,南國應天大都迎來了一場盛事,弘立院的天下榜評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