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列國動向
本應馬革裹屍死,
何須衣錦還鄉歸。
日暮紅霞,明月初懸。
“嘿!”
兩位上乾卒將一具死屍扔下城頭,死屍隨風掉落砸在城門側高高壘起的屍體堆旁,焦木騰升陣陣濃煙,空氣中摻雜了火油味兒。
抬目廣視可見地平線處敵軍升起的縷縷炊煙,一日攻堅,戰事之慘烈讓人不忍直視,右平動用了最精銳的輕騎,將這些寶貝疙瘩當做最賤命的步卒,讓河石城的防守變得異常艱難,就這短短的四個時辰,三千上乾兵交代在了城頭上。
“開飯啦!”
這戰後的第一頓夥食還算豐盛,細麵饅頭加底肉羹湯。
杜濁世在戰場上不留情麵,但戰後對士卒還算良善,算是艱苦守城的福利吧。
“老哥,來!”
後勤雜兵多是新卒出身,腰間配的刀還沒飲過戰場的血,所以他們在這些老卒麵前要低一個身份,和善總沒有壞處,要緊時刻興許還能指望老卒救命。
“嘿嘿!小哥會來事兒啊!”
左肩纏繞繃帶的老卒從雜兵手中接過飯食,即便是這麽艱苦的戰鬥笑的也十分愜意。
“老哥,好膽氣!真不懼死啊!”雜兵一臉羨慕的開口,期許自己能有一天像老卒這樣從容淡定。
“笑話,何人不懼死?但若是越怕,死的越快。城下的那些長刀客可不是你家親戚啊!”老卒打趣的說道。
“喂喂喂!趕緊的,後麵還有人呢!”後方的老卒不滿的叫喊道!
“急什麽?幽冥皇催命啊!”
“要收也先收你!放心,汝妻我來養!”
“哈哈哈!”片刻閑暇的玩鬧話引起了老卒的共鳴。
“滾滾滾!”老卒退到一旁笑罵道。
沒有人能預料生死,老卒也不會期許自己是戰場的幸運兒,臨戰的鎮靜是沙場的經驗,更是一份責任…………
城主府內。
“軍帥,明日戰事隻怕會更艱難!”杜濁世口中咬著饅頭,用手指著羊皮地圖說道。
“軍師放心,明日本帥會親自臨陣,助我軍聲威。”劉經腹沒有忘記對李開花的承諾,河石城他必須守住。
“軍帥大義!”杜濁世了解李開花帳下的每一位大將,行事盡量吻合主帥的作風,這樣一來即便有政見不同,也能攜手共行。
“這幾天,東海軍應該已經進入昌黎腹地,昌黎州隻怕是守不住了!”劉經腹還在擔心戰事的大局麵,昌黎州一旦落入東海軍之手,那麽上乾北防的形勢將會嚴峻百倍。
“軍帥是擔心北防添兵會拖延右平戰事?”杜濁世順著劉經腹的思維問道。
“嗯!兩寒一戰我軍也損失嚴重,隻恐兵力不足啊!”
“軍帥所言極是,不過白袍軍打不下昌黎,他們若是一意孤行,羨督帥隻怕要奪回樂浪州了!”
杜濁世入燕土以來最看好的將領就是羨幼軒,他的軍事才華足以媲美江國冠軍侯,若是能再狠絕一些,假以時日必定登頂天下名帥榜甲字位。
“羨帥也是一位奇人,對嶽丈出手如此無情,堪稱人物啊!隻可惜無緣一見。”劉經腹也很佩服這位同齡人。
“白袍軍支撐不了太久,他們也怕被截糧路,不過列國該動了,童國臻的這兩州半疆界不好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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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穀州,白袍軍營。
沈公爺一瘸一拐的走到地圖下方,沉思片刻後開口罵道:“真是老夫的好女婿啊!老夫辛辛苦苦打下兩城,你在後方偷了老夫的三座城池,哎!魚兒不為人子啊!”
東海大軍兵壓柏井,柏然二城,而羨帥北路急行軍,取福永巷,圭林,圭山,破了大半樂浪州,奇謀急襲成果豐碩。
“侯爺!末將這就帶兵北上,奪回圭山,圭林二城。”龍阿政摩拳擦掌的說道。
“算了吧!先鞏固鞏固防線,樂浪府城不能丟!”
沈公爺對羨幼軒的想法心知肚明,他就是在欺負自己這個老嶽丈無法領兵出戰,才敢這般肆無忌憚。
重甲騎兵的好處一目了然,但缺點也著實不少,首先是不善速,無法長途奔襲。其次是懼天氣,天過寒過熱都不宜出擊。最後是千軍易得,一將難求,沈紅英領的白袍軍與龍阿政領的白袍軍不在一個檔次層麵,萬人敵和開途馬這種讚譽可不是浪得虛名。
“侯爺,那讓玄屠先撤回來嗎?”
“不!讓他駐紮樂浪府與魚兒較一較勁!玄屠得了老夫的勇,但這智尚不成熟,正好與庭衛軍磨練磨練!”
在此之前,沈紅英對女婿的期望極高,希望有朝一日女婿能夠接手白袍軍,如今看來這個願望要落空了,所以他要大力培植陳玄屠,這一切都是為了東海國的未來,沈公爺眼光十分長遠,已經想到了身後之事。
“羨姑爺十分狡猾,隻怕玄屠要吃些苦頭!”龍阿政自幼看著陳玄屠長大,雙方感情十分深厚,在他的心底更希望陳玄屠能夠接手這支百戰之軍。
“如此正好!讓他和魚兒學一學,什麽叫做戰場無父子,軍前立規矩。老夫的白袍凝練了一生心血,可不能交給一位有勇無謀之人!哎!魚兒要是東海人就好了。”
拋開兩國敵對身份,羨幼軒是沈公爺心目中最完美的女婿形象,能文能武,又有家國情懷,羨老帥教的好啊!
羨問途已經故去了這麽多年,但沈公爺心中他是上代的第一名將,燕國德武年間最勇猛的標杆,沈公爺與武慶王的戰術思想多少都受這位老將的影響。
“阿政!溫一壺酒。本帥要一醉方休。”
這次腿疾複發讓沈公爺心力交瘁,開途馬也會累,一輩子衝鋒在前,不服輸不服老,落下的病症比平常將領要多上百倍,人的精力有限,壽數天定。
“來壇最烈的?”
“最烈的,最好是那種燒喉嚨的酒。”沈公爺返回炭火盆旁,臨坐時感覺腿部刺痛,腰身麻木難奈,但公爺麵上的表情毫無波瀾,時至此時他依舊不服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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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泓邊防城,羽林軍營。
衛元卿,江國兵馬大將軍,南陽王與霍南道的恩師,同輩名帥中年齡最大的一位,添為名帥榜乙字位。
說起此人讓看客稱奇,翻遍整個江國近代史冊找不到一篇關於衛帥親自操刀的戰績,而且他這一生沒有踏出過江國土地,卻能讓沈公爺忌憚,武慶王盛讚。
世人常稱他為隱帥,從不打仗的大將等,他也經常自稱想拜相,卻無奈封侯。
若是說沈公爺是戰場形勢大家,那衛帥就能稱得上戰局權謀大家,就以幾件有趣的事為例,南國百分之八十的水賊都是羽林軍資金所供養。常國瓊州百姓都自稱是江國子民,東海國臨近江國二州經常發生相互鬥毆事件,雲國就更別提了,喬城以東三州衛帥說的話比武慶王還管用。
會打仗的將領不恐怖,有戰略眼光的大帥才可怕。
城外校場,三萬羽林軍整裝待發,硬石弓與穿鐵箭是這支部隊的標配,同樣也是羽林的優勢。江國多山地,造就了這支百步穿楊的山行軍。
“呼呼!”
斷碭山的通風口時有嘯聲,校場塵埃四揚,十步之外看不清來人身影。
點兵台上,羽林先鋒將鄭懷正在傳達衛帥的軍令。
“眾將士聽令,急行軍直攻青泉城!”
“諾!”
全軍高聲齊呼,對他們來說這已經是司空見慣的場麵,衛帥從來不會臨陣指揮士卒,而他所下達的命令必定是勝利所指。
“全軍出擊!”
“踏踏踏!”
羽林軍有序的向青泉城而去…………
雲國,武慶城。
城門大敞,一萬黑龍士已經在城外集結,共同望著城頭上的紅衣鎧甲。
蒙人屠雙手趴在牆墩上望著無邊無際的草原。
“王爺!全軍整備完成,是否出發?”偏將跪在蒙起兒的身後問道。
“再等等!”
蒙天白望著朦朧的雪蒼山,再次開口:“二十多年了!遙記當年本王隻不過是個小小的輔將,自不量力率領一幫同鄉好友想要攻破燕國第一大關口,羨家老將狠狠給了本王一巴掌,幹草火計燒光了本王自詡的奇兵,如今想來都覺得有些後怕,那天的火勢真的好大。”
“王爺說的可是德武三傑之一的羨問途?”偏將小心翼翼的問道。
“正是羨老帥!他的細柳軍讓本王銘記於心,若是他還活著多好,本王便可以親手雪恥,讓羨老帥見識一下一支烈火都燒不動的重甲黑龍!”蒙人屠自認為這天下再無敵手,所以才懷念起前人以求慰藉。
偏將選擇了沉默,不再接下麵的言語,武慶王的反複無常與他的軍旅大才旗鼓相當。
“衛元卿那邊情況如何?”蒙人屠結束了感慨,詢問起正事。
“據探報,青泉的疲態已顯,衛元卿攻下此城隻是時間問題。”
“昌黎的沈瘸子呢?”
“已經暫緩攻勢,童國臻還在向昌黎府征兵,至少達到五萬餘眾!”
“這麽說北豐兵馬不過五萬?”
“正是!”
童國臻的十四萬人馬分兵三路,青泉有四萬駐軍,昌黎州折了一萬,還剩五萬餘。北豐一地也就四萬左右。
“世人都說童小兒善守,不知他能不能守住三路兵馬!傳令全軍,襲沁兒口!”
燕國這幅爛棋,人人都想吃上一片,雲國自然也不例外。蒙人屠要靠這一萬重甲踏破北豐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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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石城外,右平軍大營。
慘烈的戰事已經延續了四日,右平輕騎損失嚴重,所餘部隊一萬四千眾,軍隊的士氣急速下降,怨聲四起。
有人責怪劉經腹無情無義,也有人罵樊衍嗣白送精兵,憤懣之氣到達極點,產生了別樣的反應。
是夜,主帥帳外,十幾位軍士正在悄然行動。
“梁哥,這可是殺頭的罪過啊!還是算了吧!”
梁輿,樊家輕騎統帥之一,是當初劉麻兒一手提拔的心腹,無意間的一顆棋子現在要起大作用。
“軍帥已經與我通過書信,隻要我們能生擒賈正道,歸順上乾軍,日後便是榮華富貴。”
梁輿昨日私會快馬,今朝已起了反心。
“梁哥,軍帥真當有如此承諾?”
“那是自然,梁某也不是怕死之輩,梁某有今日全靠軍帥提攜,更何況大小姐也在上乾,我等為何不降?”
“梁哥說的在理,那我等聽梁哥的安排便是!”
梁輿等人一直潛伏到深夜,躲過巡邏軍士後迅雷襲擊,衝入賈正道的大帳。
此時賈正道現在地圖下假寐,聽到聲響立即抽出寶劍,再看眾人明白了一切。
“梁輿!你這個不忠不義之徒,樊家與你榮華富貴,你就這樣對待節度使嗎?”賈正道大聲嗬斥道。
“哼!樊衍嗣原本姓孟,並非樊門正統,我等為何要與他效力?兄弟們,生擒這個愚忠之徒!”
梁輿率先出手與賈正道拚殺,其餘眾人紛紛隨行,很快便將賈正道五花大綁。
隨即敲鑼鳴鼓,召集全軍將士。
“兄弟們,梁輿今日此舉全是為了諸位,昨日本將接到軍帥來信,得知了一個驚天秘密,樊衍嗣並非老大人親生,隻是孟家的遺孤。而樊門正統乃是樊似錦將軍!如今大小姐已經歸順上乾府李大人,我等此時不降,更待何時!”
“諸位莫聽他胡言亂語,右將軍可待諸位不薄啊!”
賈正道試圖挽回散敗的軍心,但流言一起,士氣立即跌破穀底,眾人紛紛發出質疑,這其中也包含著不想再戰鬥送死的因素。
於是乎,這一萬四千兵馬集體投奔河石城,當梁輿拿出書信時,劉經腹才明白又是杜書生的計策,不過他也樂見其成,再打下去,河石城僅剩的八千步卒可難言取勝。
河石地出的流言如潮水一般瞬間吞噬整個右平州,百姓家家戶戶都起了議論,而官員們更是人心惶惶,樊衍嗣這個冒牌貨似乎要頂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