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悠悠眾人口，防民如防川。
古今多少事，皆付一笑談。
卻雪蒼山麓戈狄大營。
一匹壯碩馬，一杆長柄斬馬刀，右臉參差肉顫抖，如走山陰魑伏麵，謂之誰也，攬月寨牛千兒。
牛光義領兵不過兩千，但大當家一句話，他便可以賭上性命，驅馬向前叫陣十三萬塞北幽騎。
去歲李開花敗逃出攬月寨時手下不足三百人馬，而且多是老弱病殘，隻今朝萬卒入北豐，牛千兒生平最佩服的人便是李開花。
踏踏馬蹄，鼻出兩道白氣，抬頭輕視對壘的戈狄大軍，即便眼前就是張弓箭矢雨，一騎足矣！
“來者何人？”
戈狄出言者中原話的十分繞口，不過給足了來將顏麵。
“李大當家麾下先鋒將牛光義，戈狄眾寇誰敢一戰？”
牛千兒揚起斬馬刀直指敵方大營轅門，叫陣草原悍將。
對壘列好陣型的昆邪王低頭詢問身旁的藍盞。
“大當家在燕國朝廷是什麽職位？與車騎將軍作何比較？”
昆邪王問得格外認真，這事關兩軍顏麵，隻有清楚對方的職銜才好派出官職相同的大將應戰，這樣雙方才可稱均勢。不落戈狄威名。
這可難住了藍盞，對方來人這不是兒戲嗎？藍書生當然知道大當家的意思，隻是羞於開口。
“藍盞，本王問你呢？敵將都快走到營前了，看這氣勢應該是員大將！要不本王親自迎戰如何？”昆邪王提起金刀欲要出營。
“王叔且慢！年輕人就交給本王吧！本王好想會一會燕國大將！”夷虞王摩拳擦掌的道。
“咳咳咳！兩位王上且慢！大當家並不是燕國的大將軍，隻是山野流寇對頭領的稱呼，就如同那部落中活不下去在寒原流竄的低等強盜。”
藍盞也沒想到來的是這群人，這簡直就是侮辱草原男兒，侮辱整個戈狄部落幽騎。
昆邪王與夷虞王同時怒火燃上心頭，麵色各自漲得通紅，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
“傳令全軍，掩殺過去，剁了這幫雜碎！”
“燕國一幫兒，弄得這狗頭羊麵糊弄本王，絕不能輕饒這幫鼠蟻，來啊！全軍給我殺！”
須臾間，草原幽騎三萬主力同時衝鋒，馬踏之聲震動地，要將這幫賊寇步卒迅速屠殺。
“軍師，現在該如何？”
牛光義可是完全按照杜濁世所傳授的話叫陣，這三萬騎士眼看就要到達牛千兒麵前，這次可真的是裝大了。
“全軍聽令，向後撤退！”
杜濁世一馬當先轉身狂飆，留下一臉驚愕的李開花。
“娘的，這就是你和羨魚兒的計劃，李某你們兩個賊人坑苦了！全軍撤！快撤！”
李開花以為杜濁世在兩軍陣前必有大謀劃，如今一槍一刀未拚轉身便逃，這簡直是有辱威名，形同喪家之犬。
“書生狗賊，打不過你早啊！還在那裏故裝深沉，李某以你為恥。”
李開花與杜濁世並駕齊驅，身後的步卒逃跑功底十分優秀，李字大旗隨手一扔，雙腿抹油使盡平生力氣生怕被那雪地後的騎兵斬殺。
大約追出了十裏左右，草原幽騎為防有詐停止了進攻，陸續撤回營帳。
杜濁世見況隨即大呼道：“撿起大纛，再去營外叫陣。”
“書生，你……”
這家夥是不是有病？又去叫陣，這還是打仗嗎？當初攬月寨拚殺都比這正規。
“主公，請下令吧！”杜濁世義正言辭的道。
李開花看了一眼身後丟盔卸甲的步卒，無奈搖頭陪書生完成這場鬧劇。
“兄弟們，整理軍容，扛起大旗，再去戈狄大營叫陣！”
士卒們還未交戰，這般來回奔跑極耗體力，個個心中暗罵廢物軍師。
半個時辰之後，氣勢洶洶的雙寒人馬又來到了戈狄大營前，這次換了先鋒，田萬祿驅馬向前。
“李大當家麾下先鋒將田萬祿在此，爾等誰敢一戰？”
剛剛才回營草原幽騎又被迫拉開了陣容，傳令兵將軍情報入王帳。
“大王，那群賊寇又來了！”
夷虞王年輕氣盛哪裏能容忍這種羞辱，起身又要出營殺擔
“這幫狡猾的老鼠，本王這次定要將他們全數屠殺！”
“夷虞，這麽明顯的誘敵之計難道你看不出來嗎？群寇莫追呀！”昆邪王經驗老道，早已察覺了其中蹊蹺，阻止夷虞王出擊。
“不追！這次本王要將它們全數圍殺，以解心頭之憤。”
夷虞王大步走出王帳，是可忍孰不可忍！這群賊太欺負人了。
於是乎，三萬幽騎奔騰的場麵又來了，這次他們束緊了韁繩，馬鞭抽的馬兒屁股通紅，一定要將這幫家夥千刀萬梗
“書生！幽騎來了！是否正麵迎擊？”李開花心中也窩著火，這一次要看一看雙方的實力。
“不！全軍撤退！”
罷，杜濁世又一馬當先絕塵而逃，李開花的心態徹底崩潰了，這書生哪裏是上派來助我的，不是要氣死李某嗎？但李某人又有什麽辦法？
“撤！全軍撤退！”
“大當家，要不我們換個軍師吧！千兒實在頂不住了！”
“主上，待會讓田某一刀殺了他吧！”
“大當家，俺也一樣！”
不僅是李開花的心態崩潰了，全軍士氣都被這兩次來回戲弄的全無，個個神情激憤的大罵，不過腳下比誰跑的都快。
“踏踏踏！”
三萬草原幽騎的奔騰之聲震得地麵積雪顫抖，周圍樹梢上的冰溜子全數落地。
“轟隆隆！”
整個雪蒼山北峰發出了破裂土的響聲，無數的積雪化做白龍煙雨，如同白霧升騰，鋪蓋地向山下湧走，裹雜著樹木落石，掩埋所有一切，直向山麓草原大營。
山峰高處，敞胸披發的羨幼軒看著眼前壯闊的場景，雙手負背，一臉凝重，身旁立著巾幗女將沈旌旗共覽十三萬戈狄人走向滅亡。
“此戰之後，羨幼軒這個名字下共知，不需三年光景，羨軍帥便可登頂下名帥榜。”
美女愛英雄，女將喜名帥，沈旌旗此時的心境也發生了變化，這場雪崩之戰同樣擊穿了她心中的堅冰，對羨魚兒的欣賞又提升了一個高峰。
戰場沒有柔情，但女兒家心底藏著暖意，個人欣賞不同，有的喜歡詩篇，有的鍾愛相貌，有的是父母婚配，更有沈旌旗這種佩服到愛慕。
羨幼軒此時麵色卻越發沉重，心頭沒有任何喜悅，他與杜濁世的潑謀劃葬送了多少生靈的性命，這並不是一件值得慶賀的事情，至少在羨魚兒眼中是這般。
“一將功成萬骨枯，老爺子，魚兒走遠嘍！”
三萬士卒的挖掘加上三萬幽騎的奔騰造就了這場雪崩，當時杜濁世提出這個計劃雛形的時候，羨幼軒還在思考是否能一舉成功，幸有老相助，落了一月的雪造就了雪崩之戰。
行雪崩之勢誰人能擋，速度之快莫是反應，很多戈狄人還未來得及走出營帳已經被積雪覆蓋，隻見連片的營房化作了皚皚的雪地，那些騎行的馬匹人影瞬時間被淹沒，就連李開花的人馬都被埋了兩三千。
雪崩一瞬，便是如此恐怖。
“快救人！”
杜濁世率先下馬在厚厚的積雪中挖掘，尋找己方幸存者。
李開花還沉浸在那一瞬間的雪落勢，人在災麵前是何等的渺。杜濁世你的心是有多狠啊！李某佩服！李某不如你呀！自己人都不放過。
“還愣著幹什麽？全部給我挖！能救多少是多少！”
李開花也上手挖掘，但這不是單純的積雪，裏麵裹雜著樹木與石塊，挖掘起來相當困難，時間一長就算挖出來也會被凍成一具死屍。
片刻後，羨幼軒的人馬也下了雪蒼山，一同與李開花的士卒挖掘救援，無論是燕國人，還是戈狄俘虜，能救的都施以援手。
正如羨老爺子所，戰場上雙方是死敵，但戰後便沒有那麽多計較。
與此同時，在另一方幸存的草原戈狄人也在雪中挖掘同伴，與漫寒風搶時間，一旦落雪凍結，神仙也難救。
就這樣奇異的一幕發生，著手實施的燕國人在挖掘救人，受害的戈狄人也在挖掘搶救，雙方就隔了這一個雪坡，甚至有時都能看見對方，但沒有一個人動手繼續戰鬥。
半個時辰之後，雙方都停止了挖掘，殘餘的兩萬戈狄人向北坡敗逃，李開花與羨幼軒救出了一千燕國人從及三千戈狄俘虜。
一瞬間的雪崩埋葬了十萬草原幽騎以及李開花的兩千步卒，昆邪與夷虞部落全數葬送在雪地中，白茫茫的一片，寒風在雪上打旋，雪蒼山成了塞北新的埋骨地。
“呼！”
半空之中，女魅在隨風舞蹈，奪取著這些新生的冤魂，吞食修複自身的怨念，這是杜濁世給她的盛宴，葬太平從今日起便不是虛言，女魅的書生從原來的良善，化作了毒蛇心腸，將來隻會越變越硬。
“收兵回營！”
唯有羨幼軒可以清楚覺察到半空中的女魅，但他並沒有出手將其斬殺，隻是對書生的欣賞變成了厭惡。
同樣染滿鮮血，半斤不笑八兩，隻是此人不配為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