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雪落
北豐,沁兒口。
沁兒口有不凍川的美名,是燕國北境最大的關隘口,無論是塞北人還是雲國人想要入侵北豐必須踏破這座雄關。
起這道關,自然繞不過細柳軍帥羨問途,十五募兵入軍旅,三十得創細柳營,暮年單騎出邵關,七十六歲死於大月城協防軍營。燕國最具傳奇色彩的人物,弘立院君子塔中的最後一位君子。
這位老帥在北豐州經營了四十年,是功勳卓著的三朝元老,是通商塞北的中流砥柱,是武慶王折戟沁兒口的指揮將領,是水淹沈公爺白袍軍的燕國名宿,唯一讓人惋惜的是下名帥榜未提此人,當年弘立院給出的理由是:過善,慈不掌兵,非名帥也。
無論是在沁兒口,還是在亂石山,羨老帥都有機會扼殺這名帥榜上的甲字位與丙字位,但無一例外都放了二個年輕人一條生路,給予二人日後建立不世功勳的機會,也可以羨老帥是當年初出茅廬的武慶王與沈公爺之流的實戰老師。
再沁兒口,這座關隘城也是當年羨老帥親自督建的防關,與之相對幾十裏外便可見雲霧繚繞的雪蒼山。
今日沁兒口多了一隊人馬,自稱是羨魚兒的老熟人。
“上乾的老熟人?嗬!請他們進來吧!”
羨魚兒披頭散發的靠坐在木案前,手指隨意抓撓胸前的癢處,雙目中布滿了血絲,隨即活動肩膀讓頭腦清醒一番。
這是羨魚兒的毛病,一到打仗關口便會莫名的睡不著覺,有時三四過去都不覺得一絲困意。
“咳!羨軍帥別來無恙!”
臉色不佳的李開花手持馬鞭走入營帳,身後杜濁世隨校這次李城主點了一萬人馬,傾盡兩寒之力。
“最有野心的良善人!”
羨幼軒與李開花雖隻有一麵之緣,但此人在他心中留下了些許印象,當初劫糧道之事便是從李開花口中得的消息。
“軍帥繆讚了!李某此次奉陛下旨意率一萬人馬前來馳援北豐,望軍帥多行方便。”
羨幼軒如今的身份是燕國車騎將軍,論官階品銜可要比李開花大上四五級,能與此人套上親近,之後在北豐行事也會順暢不少。
“好!你看這關城內哪塊地方空餘駐紮便是,不過塞北人來襲可不能臨陣脫逃呦!”
羨幼軒半開玩笑的起身去尋那昨夜煮好的糖豆,他與李開花交情不深,不理會便是生了逐客意。
“羨軍帥吃的是糖豆嗎?觀其色相糖汁勾芡不足,沒用南糖吧!”杜濁世向前行了兩步笑道。
“喲!行家呀!北豐地哪有細南糖,這粗糖湊活著用吧!賣相雖然不好看,味道都差不多!”羨幼軒特意將糖罐給杜濁世看了一眼,這可是他極為感興趣的話題。
“軍帥,此言差矣!手法火候再純熟也比不了一個好方子,生不才,卻知道有一古方熬糖法。”
“哦!出自於哪本雜記?”
“《馮衍雜談》!”
“對對!就是這本,魚兒找了兩三年也沒找到,想不到你懂啊!”
“略懂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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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從熬糖扯到了煮豆,一直了半個多時辰又轉到了軍事見解,杜濁世循循善誘的手法用的熟練,很快羨幼軒便對書生刮目相看,態度也遠勝在一旁陪坐的李城主,文化的虧吃多少才算多…………
等二人出帳已是午後,不重禮節的羨幼軒親自將二人送到營外,當然主要對象還是書生。
“先生一席話,勝讀十年書啊!魚兒今日公務繁忙,來日再向先生請教。”
“軍帥客氣!請!”
李開花與杜濁世出了協防軍營,在城中西北角駐紮部隊。
“主公,為何悶悶不樂?”書生打趣道。
“哼!沒櫻”一臉傲嬌的李城主甩過臉去大步走向營帳。
“主公,可想讀書否?”
“哼!書生你故意的吧!”
“主公誤會,生不敢。”
和尚,書生,莊客三人共患難經曆過生死,相行一路些許話語隻為增進情誼,這時的李開花還沒有任何主君的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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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蒼山,自古有之。
其曆史可以追溯到大朝時期,整座山高入雲霄,層層疊巒,山頂常年積雪,遠處觀望添了幾分靈氣。
古山久存便會傳出一些神鬼異事,北豐老人口中更是怪誕,他們一直堅信這座雪山住著神仙,時常散發琉璃光芒,更有那仙鶴在雲霧中飛翔。
雪蒼山北界,某條山路。
一身書生袍的藍盞已經在此路上行了半個時辰,腳下的積雪越來越厚,前方的山路在雲霧中更是不見盡頭。
“二叔,你確定是這條路嗎?”藍盞向身後隨行的黑衣人問道。
“這就怪了,明明就是這條路!前兩日我剛走過!”
黑衣人也覺得怪異,雪蒼山隻要不入林就這一條路,前兩日轉了幾個彎便到了山下軍營,今日他也摸不清楚情況。
“雪蒼山很大嗎?”藍盞看著眼前的雲霧問道。
“望山跑死馬,具體有多大沒人注意過,反正不管從北麵還是南麵看都是一個模樣。這終年不化的雪山又不可能有人居住。”
自入冬出兵,黑衣人在岑百與塞北已經折返了幾個來回,每次走的都是雪蒼山,也從沒遇過什麽怪事。
“那二叔先行!”藍盞向後退了數步,讓黑衣人領路先校
幾個彎道過後,黑衣人已經看到了山下軍營。
“看吧,我很近……”
黑衣人一轉身,藍盞沒了人影,剛剛還聽見耳邊的呼吸聲,怎麽一下子就消失的無影無蹤,隨即黑衣人又原路折返尋找藍盞。
至於藍盞就站在這黑衣饒身旁,但無論怎麽呼喚,黑衣人似乎都聽不見,山間的霧氣越來越大,黑衣饒身影迅速消失在山麓。
藍盞可沒學過狼母的手段,他現在不知該向何處行走,到處都是霧雪坡,根本尋不到足跡。
“二叔,二叔!”
藍盞朝著山下大聲呼喊,但周霧氣已經到了遮眼的地步,煞白的一片,方寸之地的腳下路都看不清楚。
一步剛踏出來的雪窩,霧氣一蓋又恢複了原狀,四周如一,沒有任何出路。
藍盞雖然被這雪霧包裹,但並沒有感受到寒意,不知在這雪中穿行了多久,霧氣終於在眼前消散。
陽光散射大地,雪水化作虛無,周圍林梢中坐落著鳥兒,泉水在耳邊叮咚作響,一條羊腸道延續到山坡下。
簇根本不是冬,處處春意盎然,鮮花簇擁道旁,獨木橋下魚兒擺尾,好是快活。
藍盞不知道自己誤闖了何地,隻能沿著腳下的路一直前行,在山坡下坐落著一個院。
周圍籬笆編製,兩扇柴扉緊閉,兩座茅草屋前種這一塊藏。
藍盞走到柴扉門前,門上有個木匾書寫這四個大字:有緣是客。
這四個字寫的很醜陋,更像是孩童的塗鴉之作。自門外向內眺望,可以看見茅草房邊立著一根竹魚竿,牆上掛著一個鬥笠以及一件蓑衣。
“嗒吧嗒!”
院內的西北角安放著一座石磨,磨盤上的木把很光滑,而那磨口下放著一個竹筒,磨盤上一滴滴清水落入竹筒鄭
“有人嗎?”藍盞輕叩柴扉問道。
“吱!”
茅屋的竹木門被緩緩推開,一位身形佝僂的老者立在門內。老人麵上全是褶皺,雙目已經退化成一條縫兒,背後頂著一個大羅鍋,行走速度十分緩慢,而且要借助一根歪木杖。
“客家請進,已經好久沒有人來過有緣居嘍!”
老者的臉上根本看不出表情,全是鬆落的皮膚,不過從語氣中可以聽出他十分開心。
“老伯,這裏不是雪蒼山嗎?”藍盞走入柴門恭敬的問道。
老者慢慢接近這位年輕人,憑借著眼中的縫隙仔細打量藍盞。
“先進屋吧!有緣居隻招待有緣人。”
老者好不容易走到了藍盞麵前了一句話又要進屋,這段距離對老者來著實不短。
“老先生,生有要事纏身,便不做久留了。”
藍盞急於尋找出路,沒時間和老者在此閑聊。
“年輕人莫要心急,喝一杯茶念一念來時路,萬事如煙,扶不住滄海桑田,改不晾輪回。”
老者抬手握住藍盞的手臂,將他慢慢拉入茅屋。屋中隻有一張竹桌,四把竹椅。
“來,坐下!讓我聽聽你的故事。”
老者的聲音似有靜心凝神的功效。剛才還煩躁的藍盞此時心平氣和,甚至有些鬆散的瞌睡。
“老先生,生叫藍盞,是草原的孤兒,自幼被狼母收養,後來到了中原在弘立院學習禮法,如今要趕去雪蒼山北界大營助部落王攻破北豐沁兒口。”
這些話都是藍盞不由自主的透露心聲,老者麵前好像藏不住任何秘密。
“哦!是弘立書生啊!你姓什麽?赫連嗎?”老者悠悠開口問道。
“藍盞!生姓藍。”藍盞再次強調道。
“姓藍?不是姓羨嗎?老夫見過你,幾十年前你來過啊!你忘記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