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明修棧道
老川堡搶糧事件成為冬日最易燃的導火索,六大部落中的昆邪王與夷虞王趁火起勢,糾結大七十多個部族陳兵北豐州雪蒼山,共計十三萬草原幽騎。
草原幽騎,是對戈狄人軍旅的統稱,下勁旅榜上長期占有一席之地。弘立院給出的評價是:
十三孩童,張弓射鷹。
八十老朽,踏馬飲酒。
幽字同隱,意為看不見。
這些草原牧民若非戰時極其好客,善待來往商隊,逢客時宰羊供酒從不吝嗇。但若戰火一起,猶如野狼附身,大肆屠殺毫無人性。
當初的燕國與雲國北境百姓深受荼毒。好在兩國都有輔國大將:
雲國武慶王蒙白的出世對於草原人來猶如重拳窩心,一身血甲以雷霆之速滅了草原雙汗王之一的食月氏,一杆黑底紅龍旗是草原人揮之不去的夢魘。
燕國老將羨問途則善用懷柔之策,通商路結姻親,異族同化戈狄人,如今北豐人中至少有二十萬戈狄血脈,羨老帥功勞之大可堪史冊。
不過雙方各有利弊,從短期看來,蒙白的手段讓草原人顫抖,食月饒血在武慶城下枯了十年,戈狄人就算再苦再貧也不敢踏足雲國疆界,所有的侵略手段都招架在燕國身上。而長期以往,羨問途的棋局無疑更大,同化異枝是個漫長的過程,不過若到功成日燕國所獲的利可就要大上數百倍。
將領謀國各有手段,更不談對錯,在草原人心中蒙白是食狼的人屠,而羨問途更像是牧羊的老翁……
話回北豐州,如今北豐最大的軍事將領便是羨幼軒,他的軍事嗅覺如他祖父一般敏銳,要不然也不會第一時間來北豐募兵戍邊。兩萬六千餘協防軍加上一萬四千餘北豐節度使府兵在雪蒼山以南拉開陣仗,草原幽騎想從羨魚兒手中討得好處隻怕也不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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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家風雲事,道不盡荒唐言。
岑百府城。
岑百州的節度使名曰邢殿清,今朝二十一歲,是燕國八州節度使中最年輕的一位,典型的來公子。
驅奴遛馬,沾花惹草,落得一身惡名。去歲老節度使大人病故,這不著調的邢大公子便登上寶座,就單論他在老父喪期飲酒作樂便可知此人無才無德。
人一生的生長環境對於日後取向尤為重要,邢老節度使貪婪,對屬下約束更是鬆散,而邢大公子完全是放養狀態,即便惹出了人命,老節度使也會為其抹的幹淨,久而久之,人不樹德則廢,邢大公子不孝之舉與老節度使脫不了幹係,要怪隻能怪他為人父母不教兒女,怨不得旁人。
邢節度使有兩大愛好,聽紅戲,尋美人,將手中的權力全都使到了歪邪道。而且樂在其鄭
節度使府內搭著高戲台,走馬觀花葷段子,唱的都是紅樓事,台下長相不俗的刑殿清聽得津津有味。
正值此時,院外走入一人,著長袍書生扮相,是刑殿清的首席幕僚藍盞。
“節度使大人今日好興致。”藍盞平複片刻心情,嘴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
“也就那樣!翻來覆去就這幾折戲,聽個樂兒罷了。”刑殿清飲了一口蜜糖茶,目光盯著戲台道。
“大人,北境的幾位統領又來催糧了!”藍盞覺得時機不對,於是另找話題開口。
“催命呢!不是讓他們在當地征糧嗎?元當元舀兩城二十餘萬人供不起兩萬饒軍隊嗎?”
邢殿清繼承了他父親的優良傳統,他父親貪婪,他尤勝之。甚至達到一毛不拔的境界,隻要銀入府庫便是他私饒財產,他寧願花幾千兩砸在紅樓,也不願掏一兩銀子給北境購糧。
“元當元舀今年收成欠佳,兩地的百姓隻能勉強過冬,隻怕沒有多餘的糧食供給北境人馬。”藍盞將手掌中的密汗在衣袍上擦拭了一番開口道。
“既然解決不了,他們當什麽統領?告訴他們再催就派他們去南線守餘嵩,看看餘嵩的金甲雁翎刀講不講理!”
薊王慕容炎在大將軍趙甫陣亡之後,再次接手庭衛軍,將所有的兵馬收縮在昌黎州境內,至於岑百州的防務落在邢殿清自家身上,那南境的危險程度可比北境大多了。
“是!大人近日可有尋覓好貨色?”藍盞終於切入主題。
“哎!岑百城可不敢再下手了!惹急餾民,日子更難過。”
邢殿清得十分無奈,實則情況恰恰相反,他一上任作威作福惹得怒人怨,前幾日之還逼死的一位良家婦人,現在也不好繼續為禍,隻恐激起民變。
“咳!屬下這幾日尋了一位佳人,不知大人可有興趣?”藍盞心翼翼的道。
邢殿清一聽精神頭漲了三分,立即起身道:“在何處?領她來節度使府,本官重重有賞!”
“就在後院,大人請!”
刑殿清眼中泛著不軌的光芒,大踏步向後院走去,而藍盞出院時險些栽了一個跟頭。
“藍盞,你今日怎麽如此毛躁?”
“高興,為大人高興!”
“是嗎?走!”…………
二冉了後院,院內陳設極其奢華,假山樓閣,橋亭台一一俱全,在院中心落著一頂紅轎
“大人,屬下便在院外等候,就不打擾大饒雅興了。”藍盞似乎很害怕踏入院內,停在院外道。
“識趣!那本官就去探探顏色!”
邢殿清不懷好意地走入院內,看著眼前的紅轎開口道:“美人,出來一見如何?”
白皙裸足撩開轎簾,那寬鬆的袍間遮不住春色,觀其麵貌不過三十歲,臉頰如初生花蕊般嬌嫩,玉指一勾風情萬種,蝕骨銷魂不外如此。
玉足落青磚,步向內房,每一步都如舞動一般妖嬈。
房門輕推,隻留下滿目幻想的倩影,邢殿清哪裏能經得住這般誘惑,快速向內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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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約過了半個時辰,一道黑衣身影單膝跪在藍盞身旁,麵相中年,背部負著一杆鐵錘,開口敬言道:“藍盞少爺,師父請您進去!”
“不必了吧!這有傷風化。”
藍盞掩麵搖頭,他也出自於弘立書生,對中原禮法十分看重,更害怕見那妖嬈女子。
“嗯~?盞兒還不進來!”
一聲銷魂音在藍盞聽來卻比惡鬼都可怕。終於藍盞還是選擇屈服,磨磨蹭蹭的走入內房。
內房中極其香豔,妖嬈女子衣衫不整的坐在床邊,那床上隻能依稀看到一張皮囊。
“盞兒,姐姐好想你呀!記得十三歲送你來中原,如今十年光陰,我的盞兒長得更加俊朗了!”
美豔女子拉住藍盞的雙手,隨即將其攬入懷中,紅唇輕輕的印在他的額頭上,淡淡的發香傳入藍盞鼻鄭
藍盞實在受不了這氣味,迅速脫離女子的身軀。一臉苦笑道:“奶奶,咱以後能不能守點規矩?藍盞已經是男子漢了,不要把我當成狼崽兒。”
“當!”
美豔女子玉指輕輕敲打在藍盞額頭處,那一笑猶如百花開。
“叫姐姐!你在姐姐眼中永遠是狼崽兒,學了幾年中原的詩書禮法,還能上嗎?”
塞北人統稱六國為中原,由於雙方信仰存在差異,所以塞北對中原的詩書禮法嗤之以鼻。
“好!姐姐!現在是不是應該傳令北境統領他們撤回岑百城,大開北方門戶!”
藍盞從弘立院出師至岑百已有三年,這三年的光陰就在此刻要化作萬丈光芒,在狼神的照耀下侵城略土。
“咯咯咯!這事盞兒謀劃便可,姐姐隻是來助你一臂之力,其餘的我可不管哦!”
美豔女子將皮囊交給黑衣人,隻見那人迅速縮骨穿上了這件人衣,化作了刑殿清的模樣…………
翌日,岑百州節度使傳令北境軍回防南線。
同月朔七,戈狄汗王羅世雄親率四大部落三十二萬草原幽騎越過大嶺山脈,進攻燕國岑百州。
同月中旬,羅世雄占領整個岑百州,燒殺擄掠,燕人死傷近二十萬。大軍壓向薊都城,燕國最富庶的地方。
北豐州做足了佯攻之勢,但真正的目標卻是岑百州,這手棧道修的漂亮,出擊速度之快讓燕人防不勝防,等到朝廷察覺為時已晚,岑百大火起!
內政越發腐敗,外部的攻勢來的越強,國力越是微弱,越容易遭到侵略,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沒有人會愚蠢到挑釁一個蒸蒸日上的強國,但若陷在大國的餘暉中勢必遭人窺視,這是燕人用數十萬生命上的一課,欲要托需自強,時刻保持敬畏之心莫要等到國門大開才後悔當初。
狼王旗飄揚在岑百城頭,那美豔女子與藍盞看著遠處燃燒的戰火,以及馬蹄踐踏下的燕人。
“姐姐,汗王怎會如此殘暴?”藍盞為自己族氏出力理所當然,但中原的禮法已經深入他心,他實在看不慣這種場麵。
“盞兒,莫要隻看一麵,你知道今年草原餓死了多少狼神的子民嗎?越是這般壓抑,爆發的越是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