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暗生苔蘚
應大都,北十字坡。
書生再次背上書笈,竹杖步屐煥發精神,自書聖山而出,落了弘業棄徒名號,女魅遮著一把紙傘,隨行其後。
“公子,奴家知你心情不悅,奴家願伴公子一生一世。”
女魅在大和尚手下逃出生,心中暗自起誓,等到來日實力恢複定要將大和尚挫骨揚灰。
書生此次離山愁雲盡消,父親的一席話讓他想明白了很多事,所以他也要朝著自己的方向前進。
“聶姑娘,生今日甚是高興,姑娘不必安慰。”
女魅觀著書生的狀態心中暗罵了一聲糟糕,這書生是不是受不了打擊精神崩潰,瘋了?
“公子,你沒事吧?”
杜太平爽朗一笑牽起女魅的手指,雙目正視女魅做的坦蕩,隻道二字:“當然。”
女魅現在可以確信書生精神失常,若放在平日裏書生目光會躲閃,別是牽手,就算話都要精雕細琢,今日這動作口吻定是瘋傻了!
“公子,不恨奴家嗎?”
女魅害得書生被逐出家門,且虛情假意著實可恨。
“不曾!一切從心,實屬自願。聶姑娘隨生去一遭應都。”
書生與女魅起程入了應城,書生尋了一間成衣鋪邁步而入。
“店家可在?”
“客官要買什麽衣服?”主家詢問道。
“現裁衣!”
書生退下腰間懸掛弘立院牌,將背部染血的白長衫與書笈一並放在櫃台上。
“原來閣下是弘立書生,今日這件衣服算老朽贈予閣下!”
弘立書生在南國的地位極高,成衣鋪主家也抱著善意不收分文。
“啪!”
書生將一袋銀兩擲到鋪櫃上,挽起衣袖道:“店家若是喜歡,便將此牌送你!量身裁衣!”
“公子笑了,請移步這邊,這些全是新織的白布,不知……”
“生要那一匹!”
店家的話還沒完,書生便指著壓在最底下的黑紅布匹。
“公子笑,這是喪葬布匹,不益著身。”
南國多書生,喜青蓮白花,至於黑紅色乃斂葬用品,有不詳之意。
“不必多!一長裙,一長衫!”
“這…………”
兩個時辰之後,成衣鋪走出一雙人兒,書笈與腰牌棄於門前。
油紙傘下方,長衫配長裙,黑紅點綴血色花,書生摘去束冠玉簪長發散披,在發際末端束著一條黑帶。
二人執手同行,在旁者多停足相觀,更有甚者道一句有辱斯文,書生則一路笑的坦蕩,不屑旁人眼光。
一處刻牌攤位前,書生停了腳步。
“刻腰牌!”
攤販看了一眼二人問道:“要刻何字?”
書生攬住女魅細腰抬頭看了一眼蒼,目光堅定地道:“正麵刻:葬太平,背麵書:杜濁世!”
“年輕人,老夫提醒你一句,莫要刻的如此大,心遭了譴!”攤販主也是一位落魄的書生自然明白這六個字的含義,一時的少年昏頭可沒有什麽值得稱讚。
“刻便是!杜濁世言出必行!聶姑娘如此一來,可算般配?”
“公子喜歡便好。”女魅有些心慌,這書生瘋的不輕。
書生得了腰牌掛於腰間,又打了二兩酒邊走邊飲。
“姑娘,隨生去北方如何?”
“但憑公子做主,不知是何地?”
“大勢之爭的燕國,去與莊客做幕僚,搏下如何?”
弘立棄徒被六國權貴所唾棄,這與自行脫離弘立院不同,皆是些品行低劣之輩,各國權貴不敢委以重任,但莊客不同,他本身就稱不上高尚,容個棄徒不在話下。
“公子,其實……”
女魅不忌憚世間任何人,唯一有這莊客手中的一把劍可懸頸,她萬般不想入那寒川地。
“這事便如此決定!姑娘莫不是要違了誓言?”
書生右手攬得愈緊,這前後性格轉變極大,昔日禮法仁義的上佳才人化作邪道公子,女魅焉可比肩?
二人這扮相在老一輩眼中是不堪不祥,但在青年眼中卻是另一番景象,相傳二人走後,燕國權貴公子私下間便流行起這等服飾,直至南國國主下達明令才止住了這股邪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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肥石州,青泉城三裏坡,清晨。
童國臻為了防止瘟疫蔓延可謂煞費苦心,在三裏坡一線築起了四米高的防牆,一直延續到山腳,每日來回巡邏的兵卒不少於兩千,杜絕一切活物躍過這瘟疫防線。
“百夫長!那些家夥又來燒屍了!”
隨著防牆上士兵的呐喊,寒江城方向來了一隊推車,著眼看去推車上壘滿了屍體。
“燒就燒唄!隻要他們不過三裏坡隨他們鬧騰!”
百夫長躺在牆內木板床中央,身上蓋著一層薄被,近日氣轉涼,早晚的冷風襲人,沒有這被褥睡的不舒坦。
“每日這麽燒,寒江寒川的人都快死絕了吧!”
青泉士卒站在牆上觀望著那些病殃殃的寒江守卒焚燒屍體,口中不免生了感歎,瘟疫的可怕深入人心。
“要不你去看看!問個細則?”百夫長起身打趣道。
“這誰有那膽量?打仗傷人還有救治的餘地,染上這病不被大帥就地射殺才怪。”士卒與百夫長是同鄉,所以話沒有上下級的約束。
“我來瞧瞧!”
百夫長順著木梯爬上石牆,觀著那熊熊大火的濃煙。
“百夫長,聽雲江兩國的人馬都撤了?”士卒已經很長時間沒有回過青泉城,對邊界戰事頗為關心。
“大帥豈是褚氏父子?你以為燕國雙璧是自封的嗎?更何況大軍壓境每日要耗多少銀錢?常國國主可是野心勃勃的君王,江雲兩國敢放著南境不管嗎?”
百夫長對於時局有著不錯的見解,江雲兩國正如明玉辰所料相繼退兵,此次燕國圍勢獲益最大的便是東海國。
“聽聞常國女皇長得美豔動人,不知傳聞是否屬實?”
“鄉黨,人要務實,一國君王豈是常人可見?好好戍邊,日後有了功績取上三五房也不在話下。”
“老叔教育的對!童帥昨日去了昌黎,以這次的功勞而言童帥可得兵馬大將軍之職嗎?”
“燕國的水深著呢!東戍有薊王,北防如今又添了一位車騎將軍,童帥想入住大將軍府,還需太後的鼎力相助。”
“羨將軍真是撩,二十有餘便已是車騎將軍,讓人好生羨慕。”
二人交談之際,另一側的焚屍還在添加。
“燒快點!莫要露出馬腳!”
遮著布巾的寒江百夫長命令士卒手腳麻利,將一具具壓在那瘟疫屍體下的稻草人置入火鄭
寒江寒川的瘟疫早在半月前已經得到有效的控製,這焚燒稻草饒手段全是做給他人看,用意迷惑周邊勢力,讓他們不敢輕易踏足寒江城,留下充足的時間供李開花收拾寒江殘局。
“百夫長,今日這已是最後餘留的屍體,明日總不能掘墳拉先人吧!”
士卒們自從被安排了這活計惹得各方不待見,每日到那隔離帳中詢問有沒有染病死屍,大夫見了就罵,病患竄門躲逃,他們現在比瘟疫還可怕。
“這某家不管!張城主下令要焚燒兩月,明日不管你們用什麽手段必須讓這火燒起來!要不然軍法處置!”
“這也太為難人了吧!總不能跟在病患後麵問他們是不是今日大限將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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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川城,李府。
今日是鍾鼎節,李府中臨時聘請了許多幫廚人員,李城主今日要宴請所有的醫病大夫,場麵擺的宏大,院內都是桌席。
“別浪費呀!這青菜葉子不是錢嗎?”
“肉要入味,多醃一會兒!直接上手抓。”
“誒!別再放糖了,鹽罐子在這兒!”
王二娘裏外忙活,主持廚房大局。正堂上李宏親自發放碗筷,擺放酒食,口裏還埋怨道:“這都得了半個上乾州,大哥還這般氣,不知多請幾個人幫忙,本官現在也是一城主簿,讓他人瞧見有失顏麵。”
內堂中,李開花正在招待幾位醫師,好茶伺候親自上陣。
“來來來!幾位大夫別客氣,嚐一嚐李某的新茶,待會一定要多飲幾杯,這瘟疫還需各位鼎力相助。”
李開花笑的十分熱情,但這幾位醫師卻是一臉陰沉。
“李城主,這瘟疫已經得到根治,為何不放我等離去?”
“就是!還寫飛書騙我家人出了意外,害得全家老都到了這邊疆城,你到底意欲何為?”
“你再不放我等離去,本官可要狀告朝廷了!”
李開花則笑的越發開心,充耳不聞的為幾位添置茶水。能治住瘟疫的醫師豈是庸俗輩,李城主自然要想盡各方手段留住這些人物,一方麵是拖延時間,另一方麵也是為日後儲蓄人才。
“各位大夫別急,兩位禦醫也稍安勿躁,熱花瘟疫雖然在寒江城根除,但城外各集仍有病患,這些人也需醫師救治,望各位不辭勞苦。”
“這已經有了藥方結論,哪裏還需這麽多醫師。”
“需要!救人要救到底嘛!望各位大夫莫要推辭,李某絕不會虧待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