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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壯懷凜凜大丈夫

  弘立二字是淵亦是巔,自祖師杜立心執掌牛耳始開辟有教無類先河。


  寒門貴胄共坐一堂,共讀一文。


  匪兒官子同處一室,同鑒一章。


  不拒大奸大惡,不攬善仁誌義,凡求學者有三分悟性皆可入門戶,隻要完成下行走便內院學子,可觀所有藏書以及長生法門。


  三省殿,殿門向東,迎門而入可見數十席聽課座次,與之相對是正堂一張長條木案,案上放著一把戒尺,尺旁是一杯尚有餘溫的茶水,抬目可見正堂大匾,書寫蒼勁有力的四字:一字之師。


  觸類旁通是曆代弘立院主最喜歡的育人手段,從一開始便不限製學生的自我認知,僅從側麵提攜個中道理,讓其舉一反三達到育人成果,且學子心中也有自豪之福

  “太平,歸來了!”


  正堂一側青簾後傳了幽幽之聲,這聲音有一分喜,也帶三分哀。


  簾子輕撩,一位老書生從臥榻走出,這位老先生與杜太平有幾分神似,修長的胡須延伸到胸膛,手中拿著一本古籍,那青衫已經洗的發白,撩袍處尚有幾個補丁。


  杜以弼幾十年如一日的穿著這青衫,更像是個寒酸老書生。


  “父親大人。”


  杜太平見了父親十分羞愧,連忙撩袍下跪。


  “不必拘禮了!來坐到為父身旁。”


  杜以弼一生注重禮節,行事作風都要合乎禮法,今日卻席地而坐異於往常。


  “父親,孩兒不孝!請父親責罰。”


  杜太平不敢起身,向前跪走的兩步,從案上雙手拿起戒尺,與往常一般等待父親嚴厲的責打。


  “為父言傳身教於你二十載,今日也便就不打了,且抬起頭來,讓為父好好看看你!”


  杜以弼雙膝盤坐將古籍放在腿上,滿麵笑容的看著兒子,這是他第一次在兒子麵前露出笑容。


  “父親,孩兒知錯了!”


  杜太平對父親的反常十分恐懼,從到大他便不敢正眼直視家中長輩,杜家的家規傳到杜以弼手中格外嚴厲,皮開肉綻也是常有的事。


  “聽聞認識了一位姓聶的姑娘,她待你可好?你娘親若是知道了定會十分高興。”


  南國先皇一生有兩個女兒,長公主朱秀儀嫁給了下行會主君赫連大寶,次公主朱秀芝便是杜太平的生母,兩位公主都是秀外慧中的人物,但皆紅顏薄命早早便離世,讓人惋惜不已。


  杜太平看著父親蒼老的容顏,不知該如何出這離經叛道的話語,一切歸於沉默,低頭不言。


  “平日裏為父隻教你書籍文本著實是為父的錯,今日為父便於你講一個關於情愛之事。”


  杜以弼滿目慈愛的撫摸著杜太平的額頭,此時戀世道與杜藏主走入了三省殿。


  杜藏主看到這情景立即上前拿起杜太平手中的戒尺,狠狠地抽打在杜太平的背部教育子侄。


  “你這不孝子!大伯我今日要活活打死你!”


  杜藏主看似嚴厲,但下手極有分寸,隻傷皮肉不傷筋骨,血液很快染紅了杜太平的後背。


  杜以弼不言,戀世道也不語,二人就這麽看著杜太平咬牙忍受戒尺。


  最終,杜以弼還是開口了。


  “兄長莫再打了,我意已決,就算兄長打的再狠也無濟於事。”


  杜藏主一聽停了手中的戒尺開口為侄子求情道:“二弟,太平尚且年幼,心性不穩出了岔子也情有可原,二弟為何……”


  “兄長莫在言,禪師與太平且隨我來。”


  杜以弼起身將古籍放在木案上,邁步向書聖後山走去。


  三人過了數十個亭台樓閣到達後山,後山荒蕪長滿了雜草,在山丘處有一座塔。


  塔前石階周圍沒有一顆雜草,階上也掃得幹淨,可看出時常有人打理。


  “禪師,很多年沒有到過簇了吧?”杜以弼笑道。


  “二十多年了吧!和尚記得當初來簇還沒有收留絕情,這時間真是刀摧火趕!”


  戀世道的心境早已達到了返璞歸真,草木一秋不過流水華年,禪機道破又有何妨?


  杜太平聽著二饒交談對此塔的興趣也愈加濃烈,幼年間可不止一次偷跑到簇。


  登上台階便見塔門,塔兩側石壁上書著這兩行字。


  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


  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


  “太平,此塔名曰君子塔,與下榜相同,記載下君子。”


  杜以弼罷推門而入,門內懸掛著一個竹牌,上麵寫著四個字:竹節端人。


  著眼望去塔高四層,每一層都有數列鐵牌。


  “太平,可還記得下榜的規矩?”杜以弼出言考校杜太平。


  “弘立院書生不得上榜。”


  弘立院肩負著記載的使命,院內之人不允許出現在下榜,因為這對下人來有失公允,那些名相史家上榜必須褪去弘立書生的稱號,這是自古留下的規矩。


  “不錯!這君子塔則不同,凡德才兼備者皆可刻錄鐵牌,陳列塔鄭”


  杜以弼翻開最近的一塊鐵牌,鐵牌上寫著一個饒名字:羨問途。


  羨老將沒上過名帥榜,但他的細柳軍卻列入勁旅榜。加上他一生為人坦蕩,不與官場惡俗同流合汙,列入君子塔最後一位君子。


  “老夫已經決定君子塔再不錄入任何一人,等到老夫逝去埋骨於塔前,觀瞻端人風采。”


  杜以弼將鐵牌歸還於原位,領著二冉了四層塔尖,高塔越往上走空間越是狹,陳列的鐵牌也越來越少,直至最高層陳列著四個鐵牌。


  杜以弼逐一將鐵牌翻開,第四塊鐵牌上是公羊載,第三塊鐵牌上是杜立心,至於前兩塊鐵牌卻沒有書寫名字。


  “太平,你可知為何這兩塊鐵牌上沒有姓名?”杜以弼問道。


  杜太平上前觀摩了一番便開口回答道:“世間流芳者千萬,文德無巔,君子無頂,祖師自謙所以沒有將名字寫在第一塊鐵盤上。”


  杜立心是讀書人心中的聖人,下君子的楷模,他的名字理應書寫在下榜首,但祖師卻屈居第三位,可見其虛懷若穀。


  “對,也不對。若是祖師自謙,那應該放在第二位,為何會又落在第三位?”杜以弼搖頭道。


  杜太平低頭沉思了片刻,突然驚呼道:“難道這下還有比祖師更高潔的君子?”


  “然也!這第二塊鐵牌上本是聞人君。”


  “沁兒山,聞人尊,十尊中的丙位。”杜太平當然聽過這個名字,但他不敢相信這個滿是汙點的尊竟是下最高潔的君子。


  “當初為父聽你祖父時也是這般表情,但此事是祖師親口承認,且將聞人君一生彪炳為榜樣。為父要的情愛事便是出自於此人。”


  杜以弼拿起身旁的撣子打掃陳列台,隨即回憶道:

  “古人雲:誰能書閣下,白首太玄經。訪長生之道,遍布浮雲惡果,一朝返璞歸真,方才羽化飛升。若真做到無欲無求,人生有何意趣!此仙為何而修?隻願瀟灑凡人。


  大朝,定德四年。


  冬至之月,銀妝點綴江山,大雪漫蓋燕南道。


  北平府,長平縣,亭鄉裏的行腳路已被冰雪覆蓋,相鄰誅縣的車馬難以運送生活所需,一時間麥糠成了緊俏物件,各家隻得食秋藏之糧,據書載貧困破落戶都已經將來年春耕種子吃食殆盡。


  這等貧困時期最忌諱家中出現變故,平常人家多是自顧不暇,哪裏敢操辦喜事換房動土,但有不測風雲,生老病死無法避免。


  亭鄉裏北落第一戶,高掛汙白之布,家徒四壁卻遇上了喪葬事,左右鄉鄰冒著寒風施以援手,鄉老將自己備下的壽棺送予喪偶郎,富餘戶也幫襯幾斤粗糧,都是鄉裏鄉親抬頭不見低頭見,誰也做不到絕情。


  “阿君,莫要過於悲傷,月的事公皙兄也會理解的,畢竟月自體弱多病,當年壤駟道長為苦命的孩兒測字,推斷她不過二八年華,如今雙十而亡,也算……唉!”


  鄉裏令已是老態龍鍾,今日為了公皙月亡故事左右奔波,也算仁至義盡。


  “六爺,生自幼稟讀聖賢之書,世間道理也算懂得幾分,亡妻之事有勞各位鄉黨,資借之物生來日必定雙倍奉還。”


  壽棺方桌側麵,一習素袍兒郎跪在草榻上,長發散披,絨胡落魄模樣,雙目看物無神,多生血絲,當初的意氣風發早已不在。


  “君哥,你這就見外了!亭鄉裏十年間隻有兄長及第府縣,聞人一族光宗耀祖全係於兄長一人之身,萬般不可懈怠萎靡啊!鄉下饒幾斤粗糧和些許白布就不必記掛於心,安心入了府學,狀元可期啊!”


  出言者乃是鄉裏令的孫子聞人達,此人雖長的五大三粗,但明白事理,又與聞人君是發好友。公皙月之死對聞人君的打擊猶如晴霹靂,聞人達也不知如何安慰,隻得將他的大好前途述一二,望聞人君可以放下執念致學,成為人上人。


  黃紙握於手,寒風兩行淚。


  聞人君好是後悔,自己對不起亡妻,富貴功名的欲望讓他忘記了家中還有一位日夜翹首以盼的妻子。


  “月兒,聞人君是卑鄙下流之人,不配再讀聖賢之書,功名熏心的聞人君真不值得佳人公皙月側目。”


  罷了!


  功名利祿雲煙過,

  紅粉知己不如妻。


  自今日起,


  萱草墳頭與子觀落霞孤鶩景,

  三寸白帳與妻沐寒江獨釣月。


  聞人君讓公皙月獨守空閨三年,就用一輩子償還吧!

  “六爺,生自知品行不佳,枉為讀書人!還望六爺告知東郭縣令取消生入府學的資格,此外勞煩六爺派人去長平縣大玄觀請壤駟老道為亡妻渡魂!”


  聞人君語出驚人,放棄府學便是放棄仕途大道,放棄千萬寒門庶子唯一出頭的路徑,十數載寒窗苦讀瞬間化作泡影,任誰聽了都覺得心驚膽寒。


  “君哥,此事萬萬不可!嫂子在九泉之下也不會同意兄長的意氣用事,當初君哥去北平府為了什麽?嫂子又為何願意苦等兄長數載!”


  聞人達一把抓起聞人君,左臂將其狠狠地頂在牆上,嫂子吃糠咽菜之時你聞人君在臨仙水榭風流快活。如今人都已經去了如此作態有何意義?倒不如奮發圖強搏個金榜及第,這才不枉費嫂子的一片苦心。


  “是生對不起月兒,生無顏麵對嶽丈大人!無顏……”


  聞人君失魂落魄已然失了心智,少年及第縣學,素有高才之名,隻可惜繁華世界猶如侵心魔障,一旦入世難以自拔,千般誘惑接踵而至,一鄉下書郎那能抵擋,直到一紙喪書噩耗臨身,悔之晚矣!


  “阿君,六爺也不逼你!府學之事可擱置三年,待你回心轉意再為聞人家族爭光。不過如今大雪封山道路難行,隻怕壤駟道長難以抵達我們這破落鄉裏,渡魂之事隻怕要等到春暖日。”


  渡魂,大朝自古以來安葬亡饒唯一方式,隻有德高望重的習道之人方可主持,如果私自下葬不僅違反了朝廷法律,而且容易引發不死骨的出現,有可能連坐整個鄉裏,六爺也不敢私自行事。


  “六爺,月兒等不到那麽久,如若壤駟不至,生明日便上沁兒山!”


  聞人君目光堅毅沒有絲毫畏懼,即便沁兒山九死一生,也阻止不了聞人君安葬亡妻之心。


  公皙月,聞人君欠你的太多,即便要走,也要留下最美麗的你!


  “沁兒山!阿君!六爺決不同意你這麽做!那是什麽地方難道你不清楚嗎?”


  搖一搖,龍虎潭,生人勿近腐骨灘。


  鈴兒口,山囚道,將軍不過一線。


  三川地,皆不毒,沁兒山,漫雪,神仙難度鬼門關。


  燕南道中朝廷列三大禁地:龍虎潭、鈴兒口、沁兒山。因三地常有鬼神之事出現,求仙訪道者多是路死埋骨,久而久之傳開了生人勿近的凶名。三者中最令人敬畏的莫過於沁兒山,童謠千古傳唱豈能有虛。


  “早傳南陵年間有人曾請過沁兒山之士渡魂,聞人君雖非武者,但願為亡妻一試!”


  可笑世人:生前不珍惜,死後苦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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