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報應不爽
罷了魑魅魍魎,卻看燕國風雲。
皇帝慕容簡逃出薊都,攜文武官員落了昌黎州,節度使林先雄讓出大府獻於皇帝做了行宮,但這節度使府再豪華也比不了皇宮,衣食住行差戀次,皇帝陛下怎能開心?
府內大堂,文武官員站的擁擠,皇帝悶悶不樂地翻閱著奏本。他現在有些懷念皇宮中的宦官婢女,更想那龍床上的金絲軟枕。
“諸位愛卿,今日可有奏對?”
皇帝已經有些後悔掌握執政大權,這權利與原先想象中的指點江山,勾繪景河藍圖不同,到了細微處,各州各府的民聲祈願,沙場軍旅的糧草銀錢,朝臣官吏的公文私事,甚至災地禍的補救方案,一筆一件匯聚成堆積如山的奏章,每日批閱至少要有四五個時辰,更有些文官為了顯示文采寫的冗長繁瑣,皇帝讀起來晦澀難明,又不能當堂指責失了家學問。皇帝這門功課真不好做。
“臣有事要奏!”
“講!”
“車騎將軍去北豐募兵已有半月餘,是否應該召將軍回防邊界,以免東海賊寇起了異動。”
如今燕國的車騎將軍便是羨魚兒,當日皇帝入昌黎城,羨魚兒便馬不停蹄的去北豐老家募兵訓練。
“此事朕自有定奪!”
皇帝的霸氣,其實不過是一廂情願,那封賞車騎將軍的聖旨早被羨魚兒拒了回去,慕容簡暗自罵了一番又不易伸張。所以百官至今認為羨幼軒便是車騎大將軍。
“陛下,餘賊凶悍,不得不防!”
“大將軍已去了東境邊界。上乾,右平,岑百三州各抽調了一萬兵馬,加上兩萬庭衛軍,還守不住一個餘賊嗎?”
大將軍趙甫在昌黎岑百一線築起了邊防軍,庭衛軍戰力自然不用質疑,再加上三州節度使手下抽調的兵馬可保東境平安。至於反攻東海國占領的三州,皇帝早已不做奢望,如今燕國手中所剩的五州半地界隻能求自保。
“陛下,可前將軍所言……”
“啪!”
慕容簡將精致的茶杯怒摔在大堂上,開口罵道:“你們這些酒囊飯袋真的要讓朕退位嗎?”
慕容簡罷,文武官員全數跪地齊聲大呼:“臣等罪該萬死,望陛下三思!”
慕容簡滿目悲涼的看著這些官員,退了兩步坐在椅上久久不言。
終於皇帝屈服了,是百官逼他,也是形勢相逼。
“朕去求太後!”
原來當日的內亂已經埋下禍根,童文童武兩位偏將軍是太後的侄子,更是西境十萬大軍主帥童國臻的親兒,童大帥力守雲江兩國精兵猛將之時京城傳來噩耗。
兩個兒子死於內亂的消息落了太後家書,童大帥當時還在洗漱,聽到此言兩腳踏空直接栽在木盆之中,等親兵將大帥扶起時,那木盆中清水已經全部變成了血色。
童大帥緩了片刻咬牙切齒的道:“上奏本,讓皇帝提趙甫的人頭來見我,不然本帥敞開西境大門,放雲江兩國狼虎之師入境。”
隨即,大帥府,先鋒營,後軍衛七十二名將領各自上書,一卒一封。
七十二匹加急馬懸著通府令箭,馬踏昌黎城下,兵諫皇帝慕容簡………………
節度使後府,清幽院。
童太後坐於院中,手中抓著一把細糧喂養庭院內的信鴿。
“太後,陛下來跪安了!”
“請皇帝進來!”童太後雍容華貴,繼續喂養院中信鴿。
慕容簡恭敬地走入院內,雙膝跪地道:“兒臣給母後請安!”
戰事改了國家現狀,皇帝本想在親政之後撤換所有童家外戚,但如今的局麵除了童國臻之外又有誰能守得住蒙白,衛元卿之流。
“皇帝請起吧!如今國事繁忙,皇帝怎有閑心來哀家這院尋清靜!”童太後對自己的兒子知之甚深,如果不是真到了危急關頭他絕不會來求自己,所以兄長的重壓已經給足了。
慕容簡放下了皇帝的顏麵,伏地道:“請母後幫幫兒臣!”
“哼!當日在仁壽宮外皇帝可還記得哀家?如今你已掌了一國之權,求我這老婦又有何用?”
皇家自古多薄情,權力害人尚不淺,總有人若當上了皇帝會怎樣勤政愛民,和睦後宮,但真走到了那一步眼前便是泥潭水,停住也會沉,走起也會落。不需一葉便可障目,那朱紅玉筆上的一根生殺毫毛便可擋住所有光芒。這就是巍峨皇權,這就是無盡欲望。
“兒臣知錯了!日後無論何事都會與母後商議,望母後幫朕這一次!”
一萬將士的性命加上三十萬人口的薊大都換來的就是這竹籃打水一場空。世間沒有後悔藥,此一時彼一時,心境怎會一樣?
“哎!皇兒啊!你自便是聰穎,就是性子急躁了一些,母後看著你長大此次教訓萬般要記住。”
外戚大山一直不在皇宮內,而是那西境十萬兵馬,朝廷腐敗,國弱人欺,這劣馬的骨架少不了童國臻。
“母後教朕!”
“此事也不難,我那兄長也是忠君體國之人,隻要皇兒追封我那兩個可憐的侄子,再以趙甫人頭作保一切便會相安無事,西境固若金湯,無人可犯!”
“可東境庭衛軍又有何人可以掛帥,趙甫斬不得,其他的萬般都可以商量,錢財也罷,官位也好,朕一律允準!”
皇帝還是有些良心,趙甫給他立下了汗馬功勞,而且如此帥才燕國難尋,他若一死,東境就算再堆十萬兵馬,也如無人之境。
“皇帝,前將軍的脾氣你我都知道,更何況還有薊王,他本就是庭衛軍的主帥,如今再掌帥印也理所應當。皇帝要三思啊!”
“朕明白,母後早些休息,兒臣告退。”
皇帝愁雲慘淡的起身,望著咫尺的院落門邁不出一步。
燕國雙璧,可保無虞。
陳兵千萬,難叩國門。
皇帝還記得當年自己寫下的十六字評語。如今慕容簡要親手斬斷自己的一條臂膀,以後這燕國局勢就更加飄搖無依,做皇帝好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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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寒川城李大城主。
那日李開花回了上乾州,與姚冶之一番討價還價,以三成賦稅作托得了城主寶印與官家文書,落馬回寒川心情好是痛快。
寒川城樓上,幾十位民夫正在牽引著一塊巨石填補塌牆空缺,明玉辰親自指揮以免出了傷亡。
“三哥,晚上來府中喝兩杯!”
城下的聲音傳來,明玉辰本來陰沉的臉上掛上了笑容,大當家回來了豈能不喜?
“城東這兩開了一個醬肉鋪子,別忘了買上二斤,少放辣啊!”
“嗯!要不給你弄一份下水!”
“別了吧!膻的慌!”
明玉辰與李開花應了兩句繼續指揮修補城牆,李開花則牽馬入城。
李開花剛到了街道拐口,牛千兒正領著人馬巡街,快步迎了上來。
“大當家。”
牛千兒穿著甲胄單膝跪地,右臉上新生的肉塌了一塊,笑起來如哭喪一般。
“起來吧!晚上到府飲兩盅啊!”
“得嘞!的前日拉兵去洪家集訓練,弄了兩壇杏花酒,晚上孝敬大當家!”
“酒是好東西,莫忘了給銀錢。”
“大當家放心,那頓鞭子的記的清楚,自那以後不敢少了百姓銀錢。”
“哈!那就好好整兩盅!”
牛千兒領兵繼續巡街,李開花則回了府邸。府門前田萬祿與近衛士卒正在攀談。
“萬祿!”
“末將拜見主上。”
田萬祿跟著李開花時日最短,加上又在軍中待過,現在領了親衛頭領話更是恭敬。
“待會去城東醬肉鋪買十斤熟肉,別忘了叫上張馬夫,晚上大家聚聚。”
“四爺不在城中,昨日又運了幾車胡林草去邊線了!”
“怪他沒口福,且去買吧。”
“是,主上。”
李開花入了府邸大門,王二娘正在教訓幾個不懂事的伺候丫鬟,見到李開花立即眉開眼笑。
“開花回來了!”
“二娘別那麽大火氣,教訓幾句莫傷了身體。”
這幾位丫鬟則紛紛落跪,她們都是難民出身,如今討了好活計,自然要受主家訓。
“都退下吧!二娘,今日要勞煩您多炒兩道好菜,兒子要請人來府上作宴。”
如今李家又住一府,時日久了自然沒了生疏,李開花倒也認王氏這個娘親。
“好!我這就去準備炒幾道好菜!”王二娘應的舒心。
“父親,今日沒在家嗎?”
“他就是個生勞苦命,待在府中享不了福,今日又跟著你二弟去衙內記花名冊了。”
“這樣也好,父親的字一般人望塵莫及!權當是個嗜好!”……
李開花又與王二娘了幾句家常,回房後放下寶印文事,到了晚間,李府便熱鬧起來。
門庭初創都是自家兄弟,沒個什麽禮節記掛,今日又是喜事自然百無禁忌,酒過三巡,李開花已經吐了兩遭,周圍人還拉扯著不放,不知後來又灌了多少,一直到色麻亮這才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