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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樊似錦

  寒川城,月牙集。


  月牙集一役,攬月寨得以保全,寶二郎手下的旭彪成了寒川城的新城主,一切正如李開花料想的一般。但這幾日李開花著實高興不起來,因為劉經腹在亂戰中失蹤了。


  “爾等確信麻兒沒有陣亡嗎?”


  “大當家!當時難民軍來援,衝鋒毫無章法,局麵混亂不堪,三當家就在我等身旁,不知為何戰後沒了蹤影。”


  “再找!”


  李開花就納悶了,劉麻兒平日裏看起來喜衝動,但做事心細,頗有規章。距離大戰已過了三日還未歸營,這讓人著實想不通。


  與此同時,右平州,度牧官道。


  一匹彪悍的紅色大馬飛馳在大道之上,馬上負兩人,一則五花大綁的劉經腹,另一位腰配星月劍,颯爽巾幗姿,盔甲穿在這美人兒身上獨有一番英傑氣。


  “姑娘!你可要想好嘍!本當家可是殺人不眨眼的馬賊。”


  劉經腹此時覺得胃中翻江倒海,身上簡單處理的傷口也越發疼痛。想不到終日玩鷹卻被鷹啄了眼,馬賊當家被人綁也算頭一遭。


  “再吵便割了你的舌頭!”


  這匹胭脂馬性情可是剛烈的緊,劉經腹絲毫不懷疑她會到做到。


  “姑奶奶!的從來沒得罪過您啊!看你這行頭也是軍中之人,何必為難我這一平頭老百姓!”劉經腹使硬的不成,立即變服了軟。


  “仗打都不錯,有幾分味道!遇到本將算你倒黴!休要再話,不然你知道後果。”


  那日女將軍恰好路過月牙集,目睹了劉經腹排兵布陣的過程,故而順道擒了他,反正是誰都一樣。


  “姑奶奶!您為何要抓我?”


  劉經腹被橫放在馬上著實難受,而且這女將晝夜兼程不曾休息,讓他想不通是何急事非要帶上他這個馬賊。


  “刃!”


  女將提手抬了寶劍,明晃晃的劍刃距離劉經腹那張長滿麻子的臉不足一寸,這一下劉經腹徹底乖巧了,不敢再問一句話。


  二人就這樣一路到了右平府城。


  高大的城門已經站滿了人,為首者是一位身著仙鶴官服的年輕人,他的右手似乎有疾,一直抖動不停。


  “大姐回來了!奏樂起鼓。”


  在一片樂器聲中,女將軍翻身下馬,停在了青年官員麵前。


  “衍嗣,許久不見!”


  青年高官微微躬身一拜道:“阿姐,歡迎歸家。”


  原來這位女將軍是右平州老節度使樊大饒長女,樊似錦。


  “衍嗣如今你也是一方節度使,要知治下百姓疾苦,以後這種奢淫的場麵莫要再擺!”


  樊似錦要比樊衍嗣長幾歲,行事作風一副長姐派頭。


  “阿姐的是,爾等都撤了吧!”


  樊衍嗣左手一揮,手下之人停了奏樂,紛紛退回城鄭


  “衍嗣,阿爹最近情況如何?”


  樊似錦牽著紅馬與樊衍嗣同行在街麵之上。


  “很不好!城中的大夫隻能控製病情,達不到根治。阿姐這次不回邊防軍了吧?”樊衍嗣一臉愁容的詢問道。


  “嗯!我已經向朝廷請了旨,這次回來便不走了!”


  樊似錦絕對是女中的豪傑,年幼時便不喜針線活計,尤愛舞刀弄槍兵法策略,入伍六年便是西境邊防軍的偏將,這一切的官職都是她從戰場上廝殺換來的。若不是家中老父病重,她絕對不會卸甲歸家。


  “阿姐,此人是誰?”


  樊衍嗣與阿姐同行一路,自然注意到這馬背上五花大綁的麻臉青年。


  “你的姐夫,劉經腹!”樊似錦得平靜,似乎就像在介紹個物件。


  “啊?”


  “嗯?”


  樊衍嗣與劉經腹同時瞪大了雙目,好像都無法接受這個身份。


  “你看什麽?明日便成婚!本將就娶你如何?”


  樊似錦踹了一腳在馬背上劉經腹道。


  “阿姐,要不再商量一下?右平州有的是大好兒郎!”


  樊衍嗣雖然右手有疾,但長得還是溫玉公子,讓他接受一個來路不明的麻臉兒當姐夫,這有損樊家高門大戶的名聲。


  “不必換了!都一樣!衍嗣以後對你姐夫客氣點!”


  樊似錦完又踹了一腳劉經腹。


  “你這是什麽表情?你還受了委屈?本將這容貌哪裏去不得?你還有何不滿?衍嗣!與你姐夫熟絡一下,阿姐要去見阿爹了!”


  樊似錦將馬繩交給樊衍嗣,就這樣留著二人在大街上麵麵相覷,那份尷尬多年後的劉麻兒都難以形容……………………


  右平州,樊府內院。


  濃鬱的湯藥味兒飄滿整個房間,一位白發蒼蒼的老者端正的坐在大堂之上,即便帶著重病之軀還是心係右平州的局勢。


  “咳咳咳!回信給姚大人!本州人馬可出一萬,至於領兵將領就寫錦兒,以後右平州就是他們姐弟的下了。”


  樊丹青,燕國功勳卓著的老節度使,一生經曆過無數次戰役,對下屬對轄民都不失一位好官顏色,忠君報國,保境安民,燕國再尋不出第二位這樣的好節度使。


  “老爺與錦兒已有三年沒見過麵,這次回來就莫要爭吵了。”


  樊氏,樊衍嗣的生母,樊丹青的續妻,當年右平州最善舞的名伶,與樊丹青結為夫妻已有二十餘年,夫孝妻賢為人稱頌。


  “嗯!夫人早點去休息吧!”


  樊丹青自認為是一個一生為公的好官,但他從不敢在樊似錦麵前自己是個好父親,他虧欠女兒的太多太多,而且已經沒有時間彌補。


  “老爺也要注意身體啊!賤妾告退。”


  樊氏將藥碗遞到樊丹青手中,退出了大堂,她明白自己在場會更加劇父女二饒爭吵。


  樊丹青一直坐在堂上翻看著一本右平州的戶籍冊,直到樊似錦入堂。


  父女二人都沒有直視對方,而是偷摸的看著對方的臉色。


  “咳咳咳!你還會回來?我以為你會等到我死以後到墳前奠酒呢!”


  “本將渡魂的酒你喝不起!還是多活幾年吧!”


  樊丹青父女話向來如此,都是要強之人,誰也不會服軟一句貼心話。


  “樊偏將這次回來幹什麽?”


  “成婚!生兒育女!”


  樊丹青眼中迅速一亮,自己的女兒已經二十六了,早已過了待嫁的年齡,夫家是樊丹青最牽掛的事。


  “樊偏將要嫁給哪位公子?”


  “馬賊,本將要娶一位馬賊!”


  “咳咳咳!”


  樊似錦看著父親劇烈咳嗽,本想上前拍拍他的後背,但最終還是收住了腳步。


  “你這是故意氣我,我不同意!”


  樊家世代宗榮,聯結的殷親多是王公貴族,再不濟也是軍中將領。一個馬賊入了樊家祠堂豈不讓世人笑話?


  “本將沒有征求你的意見!隻是告知你一聲。明日便舉辦婚禮,你要來便來,不來也罷。”


  樊似錦每次都在暗自告誡自己,父親已老莫和他作意氣之爭,但多年的習慣著實難改。


  “為何不去?我偏要去!我還有先見一見這馬賊。來人呐!把那馬賊給本官押到後院,本官要親自問個明白!”


  女兒隨意,樊丹青可做不到,自己的女兒文武雙全乃是巾幗英雄,等閑之輩豈能匹配?

  “隨你!本將走了!那藥湯莫不是嫌苦?堂堂一個節度使做事拖泥帶水,衍嗣都比你幹淨利落!”


  “誰本官不喝?本官隻是晾一晾,去個熱氣!竟敢本官無能,本官喝給你看!”


  樊丹青一口將極苦的湯藥喝了下去,喉嚨中淨是澀味兒,表情也變得難看。


  “啪!”


  樊似錦將懷中一包桃花酥丟到老父身旁的桌上。


  “這桃花酥已經變味兒,本將不愛吃了,扔了吧!”


  樊似錦完便離開了大堂。


  樊丹青偷瞄了數眼,見女兒已經遠去,心翼翼的打開紗巾,從中掐了一塊丟入口中,滿臉都是回味。


  女兒做的桃花酥與她娘親做的一般,是世間最好吃的東西,樊丹青每次都會留很久很久,哪怕變了味兒,也是世間最好的東西。


  ……………………………………………………


  暖香閣,樊氏的居所。


  “娘親,我與你一件奇事,阿姐要嫁給一位馬賊,而且那馬賊長得著實難看,一臉的麻子。”


  樊衍嗣當上節度使才一年,少年心性做不得沉穩。


  “你阿姐自有她的道理,莫要在人後議論,寒了你阿姐的心。”


  樊氏坐在床邊用錦線繡著鴛鴦戲水,作為她祝福樊似錦的一點心意。


  “娘親,這些東西節度使府多的是,莫要勞了您的身體!”


  良善人家教出來的兒子自然也差不到哪裏去,樊衍嗣言語中多是心疼母親。


  “不一樣的,不一樣的!”樊氏聲的呢喃道。


  “何必呢?娘親做這些事不一定看在眼裏,不好還不收呢!”


  樊衍嗣對這位阿姐多是敬畏,談不上愛戴,畢竟不是一個娘親養的,雙方自然有些疏遠。


  “啪!”


  樊氏突然起身給了這位年輕的節度使一巴掌。


  “娘親你這是作甚?”


  “讓你記住!你這一輩子都要對你阿姐好,這是你欠她的!要用一輩子來還,一輩子不夠,就讓你的兒子孫子來還!”


  “娘親,今你是怎麽了?阿姐從便待我不錯,我自然不會失了良心啊!”


  “娘親知道!娘親知道。”


  樊氏緩緩的撫摸著兒子的臉龐,淚水止不住的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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