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天不饒人活
燕國,太穀州,城郊苦勞營。
太穀州位於燕國最南端,且全州地勢一馬平川,是燕國少有的糧豐地域。
今歲二三月,本該是春耕時節,但莫名的旱灼燒了土地,導致耕種田極度縮減,演變災勢。
苦勞營就位於太穀府的近郊的采石山,這裏羈押的多是些作奸犯科的凶徒。
“寶爺,今日去何處上工啊?”
“寶二哥,晚間一段如何?”
“二郎,南礦今日去不得!缺了三四十位人手,要下重苦力的!”
牢營石道上走來一位壯實的青年男子,手腳戴著沉重的鐐銬,蓬散頭發下帶著一張與人為善的麵容,凡他所過之地左右囚徒都紛紛熱情的打起了招呼。
寶二郎,原名姓吳,是莊戶人家,平日裏為人與善,又會幾段神怪故事,綠林傳。所以在牢營內極受歡迎。
不過良善人逼急了卻是最為狠毒的,寶二郎原有個好友叫文泰,一日文泰向寶二郎要借紋銀十兩做個買賣,寶二郎二話沒將自己兩年攢的積蓄盡數借給了文泰。
文泰得了銀兩做起了買賣生意,後來由於文泰有些經商頭腦,買賣越做越大,成了莊上有名的富戶。
一日,寶二郎老娘生了疾病,便去向文泰討要這十兩紋銀,先前文泰笑臉相迎是生意周轉需三五日才能得到現錢,寶二郎便應了下來,答應五日後來取。
五日後,寶二郎老娘的病越發的嚴重,文泰卻又還需三五日,寶二郎還是應了下來,答應三日後來取。
三日後,文泰直接換了一副嘴臉,是當日沒有借據作不得數。與此同時,寶二郎老娘也因病去世。
之後,寶二郎絕口不提銀兩之事,每日在家中古井邊磨著一把鏽跡斑斑的砍柴刀。文泰聽了此事連忙拿著二十兩紋銀去還錢。寶二郎熱情招待了文泰,卻沒有收一粒銀碎。
次日半夜,寶二郎一人持刀到了文泰家中,在文泰苦苦哀求聲中盡屠他一家五口,隨後砍下文泰右腿扛在肩上,慢慢悠悠的走到城中府衙門口,坐在石階上一直等到亮。
次日府衙開門,衙中卒看到眼前之景驚慌失措,一個渾身是血的青年扛著一條人腿染紅了整個石階,最近那人微微一笑了兩個字,報官!
寶二郎判了秋後立決,自此關入了牢城營采石場做活計,由於做事賣力,喜結善緣,與營卒囚徒廝混的都不錯。
鐵石搞入手,寶二郎被安排在南礦場,賣力的敲鑿著石頭,期間少有休息。
到了午間,營卒端來一大鍋稀場,每人發了半個粗麵饅頭。
“二哥,這幾日的口糧是越來越少了,這樣下去撐不到秋後便已經餓死了!”
一位同樣是秋後處決的死囚坐在寶二郎身旁,用手指在碗中撈了撈,隻得了幾片爛菜葉子。
“聽鬧了旱災,上穀府周圍全是難民,這等光景有口吃的便不錯了。”
寶二郎卻沒有那麽多的奢望,明知自己是將死之人,又何必與人爭。
“唉!看著吧!這遲早要出事!”死囚指著周圍抱怨的囚犯道。
就這樣又過了兩日,牢城營徹底斷了糧食補給,除了那些獄卒有口吃食之外,囚犯每日隻能摻雜些草葉樹皮熬成湯食。
“啪!”
一位囚犯將手中的粗瓷碗狠狠地摔碎在石頭上。
“還要不要人活了!”
此言一出,勞營中不少囚犯紛紛效仿,作勢要反了這群獄卒。
“刃!”
一柄長刀砍在了鬧事的囚犯身上,隻見那囚犯如蛤蟆一般蹬兩下腿,便沒了氣息。
獄卒用染血的刀指著這些囚徒大罵:“你們這幫賊廝還想反不成!老爺告訴你們什麽叫規矩!日後如還有人敢亂叫,不妨試試老爺的樸刀!”
見血死人,囚徒們瞬間沒了聲響,誰也不敢再觸怒這群獄卒。
是夜,牢房鄭
“二哥,這群獄卒做不得人了!再這樣下去隻怕活不了幾,不如便反了如何?”
一位大膽的死囚道出了心聲,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搏得一線生機。
“兄弟,此事二哥便就不參與了,二哥犯下了殺人案,一死抵了他人性命便罷了,不過兄弟放心,二哥不是個信口胡謅之人。”
寶二郎翻身躺在幹草之上,不參與也不勸阻,靜靜的聽著牢中十幾饒計劃。
到了次日,同樣是午間。
一位死囚趁著獄卒盛飯之際,從身後拿出石塊狠狠地砸在獄卒的後腦之上,隻見獄卒整個上半身栽倒在大鍋中,血液迅速染紅了整個湯水。
“兄弟們,殺出一條血路!”
一人倡導,眾人呼應。整個采石場便廝殺了起來,獄卒雖有刀具盔甲,但抵不了囚犯人數眾多。
一個不行便兩個,與你以命換命,怕否?
很快整個苦勞營都亂了起來,廝殺之勢愈演愈烈。
“二哥!救我!”
一個膽的囚犯連滾帶爬的跑向寶二郎,身後的獄卒自然不知寶二郎是否參與,但刀劍不長眼,直直劈向寶二郎的麵門。
是坦然求死,但真到了生死關頭誰能坐視不理,寶二郎腰身一躬,左肩狠狠地撞在獄卒胸口,隨後用手上的鐐銬活生生的絞殺了獄卒。
這等拚搏看起簡單,但十分費力,寶二郎已經坐在地上氣喘籲籲。
“二哥,鑰匙!”
膽的囚犯迅速從胸前摸出一把鑰匙,看來是早有準備。
“兄弟啊!你可害苦了我!”寶二郎微微一笑道。
“二哥,在這牢城營中你不做主誰做主!大家還指望著你領一條活路。”
“也罷!不饒人活,人自活!拿刀來!”…………………………
近千位囚犯衝出了采石場,周圍的難民紛紛響應,兩三時間已經舉起了近十萬人,湧入的太穀府城,幾經拚搏下,寶二郎斬下了節度使的頭顱,獲得了極高的聲望。
這種勢頭迅速蔓延到周邊各地,太穀州其餘兩城的城主紛紛閉了城門,等待燕國大軍的支援。
星星之火一旦起,演變成不可收拾的局麵。右平與上乾二州中的難民也蠢蠢欲動,漸成燎原大火。
……………………………………………………
上乾州,寒川城,月牙集。
簇年前剛受過馬匪劫掠,現在又逢大旱之災,早已是人去樓空,不過現在又迎來了另一群人。
集鎮一口古井旁,一籃籃幹土從井中掏出,眾人身旁已經堆積起一座土山。
“有濕土了!見水了!”
井中終於傳來了喜訊,下挖了近十米找到了水源。
“拉他們上來。”
李開花總算鬆了一口氣,那日盔甲客離開之後整個攬月山都變成了焦土無法再活命。後又找了幾處水源都已經幹涸,最後李順子才道出月牙集有一處先輩們為防大旱留下的古井,李開花等人晝夜兼程到了月牙集,又經過整整一日的下挖方才找到這活命的水源。
眾人取桶飲水後,李開花幹裂的嘴唇才見了水汽。
“三哥,還剩下多少人?”
“兩百三十餘。”
這等事情誰也不願見到,但旱不饒人,老弱者也撐不到此刻。
“糧食呢?”
“山寨的糧食大多數都已經被燒焦,幾處陰涼地的還有些存量,約莫能撐一個月左右。”
張之敬這幾日擔驚受怕瘦了一整圈,當頭領倆三月積攢的肥膘都還了回去。
“那就落戶吧!月牙集我也熟悉。”
李開花暗歎了一聲命運弄人,多半年山賊的生涯又轉回了月牙集。
“嗯,我這就去安排!”張之敬應了一聲向集鎮走去。
“麻兒!集上衙內可存有甲胄兵齲”李開花又問道。
“十餘套吧!鄉保庫的。”
劉經腹在鄉衙已經翻了數遍,這幾年的好貨早被鄉保官帶走了,留下的都是一些有殘缺的舊甲破爛。
“派幾個精明的穿上,有了官兵難民也好應對!三哥,這般安排如何?”
李開花經曆了此次圍山,話做事多加思考,有了自己的方寸。
“大當家安排恰當,如今上乾州除了寒川,寒江二城大旱之外,府城似乎並不嚴重,由此可知其他二州也有未受影響的地域,畢竟那盔甲客的行程不在燕國。”
明玉辰通過這幾日遇到的難民已經大致判斷出盔甲客離開了燕國。
“那就等一場大雨吧!一場大雨可以平複一切!不過在這之前我倒希望太穀州鬧得更凶一些,最好波及到上乾州,寶二爺這杆大旗可倒不得!”
李開花這幾日從難民口中聽到最威武的人物就是這寶二爺,弄不好要黃袍加身,燕國裂土而治。
“都是些窮酸農戶,一旦邊防軍與薊都的庭衛軍插手,隻怕翻不起大浪。”明玉辰做事喜歡謀劃,也善於分析雙方利弊,他可不看好寶二爺。
“這可不一定哦!燕國之所以出了這樣的叛軍,自身也有極大的問題,鄉保官收糧都要藏私,更何況那些城主,節度使!也許各家都在等這個機會呢!”
李開花倒是對這位寶二爺十分感興趣,聽他為了十兩銀錢一夜屠了上百人,不容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