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這一千年來，你光顧著祈禱了嗎？
另一邊，眼魔世界。
阿德尼斯正一臉焦急的向祈禱之間跑去。
他的臉色滿是蒼白。
口中不斷重複著“不可能，偉大之眼是不可能拋棄這個世界的，這個變故一定是有其他原因的”之類的話。
可即便如此，阿德尼斯心中的信念也還是在不斷崩塌。
然後，這種崩塌，在阿德尼斯終於到達祈禱之間，看到那個已經失去偉大之眼的光輝照耀的“神座”之時，瞬間達到了頂峰。
一個對阿德尼斯來說異常殘酷的現實擺在了他的麵前。
偉大之眼，離開了。
“怎麽會……”
麵對這個衝擊性的事實，強拖著虛弱的身體，從沉睡之間一路跑到這裏的阿德尼斯頓時再也支撐不住，一個踉蹌，跌坐到了地上。
隨即，阿德尼斯就像是要抓住那最後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向原本拱衛在偉大之眼四周，作為防火牆而存在的15塊眼魔守護者石碑發出質問。
“發什麽了什麽？偉大之眼去哪裏了——！？”
對此，眼魔守護者們做出回答。
“告：偉大之眼已經離開這個世界，去向未知。”
冰冷的機械女聲在祈禱之間中響起。
打破了阿德尼斯最後的幻想。
恐慌，不安，迷茫……以及，那隨之而來的憤怒和怨恨，迅速吞噬了阿德尼斯的理智。
“不知道……哈！你們怎麽可能會不知道？你們怎麽能夠不知道——！？”
阿德尼斯從地上搖晃站起，大聲質問。
“你們不是偉大之眼的防火牆嗎？
“你們不是時時刻刻都伴生在偉大之眼的身邊嗎？
“所以，這件事情，你們不知道，誰知道——！？”
然而無論阿德尼斯發出怎樣憤怒的呐喊。
他最終得到的，都隻是一段沒有絲毫感情的冰冷回聲。
“理解，不能！”
“計算，不能！”
“追蹤，不能！”
“告：我們的創造者是伊迪斯長官，而非偉大之眼。”
“告：‘防火牆’是大帝賦予我們的職責，而非偉大之眼。”
“告：我們並非偉大之眼的伴生物，隻是，偉大之眼沒有拒絕我們的寄生。”
冷靜，理智，誠實。
這些眼魔守護者們。
既不具備人類的情感，也不理解人類的感情。
它們是符合阿德尼斯理想的，沒有“心”的完美造物。
正是因為如此。
所以，此時，無論阿德尼斯表現出了怎樣的憤怒和絕望，它們揭露殘酷現實的冰冷話語也不會有絲毫遲疑。
真是諷刺。
倡導不需要“心”的阿德尼斯，卻在這最需要理性的時刻，被自己的“心”給絆住了。
作為眼魔世界的大帝，他在此刻最先想到的，既不是家人的安危，也不是民眾的未來，而是丹頓曾經對他發出的質問。
——不依靠偉大之眼的力量就無法運轉的眼魂係統絕對不是眼魔世界的未來！
——偉大之眼終有一天是會離開的！
——人類應該靠自己的身體生存，靠自己的力量解決存續問題，而不是一心依靠一種無法理解的力量！
——阿德尼斯，你的選擇，毫無疑問，是錯誤的！
丹頓曾經反對建立眼魂係統的聲音，開始在阿德尼斯的腦袋裏不斷響起。
這讓他不由抱頭痛苦出聲。
“真的……是我錯了嗎？
阿德尼斯的聲音在空蕩蕩的祈禱之間中回響。
四周空無一人。
唯有冰冷，不含絲毫感情的機械女聲適時響起，做出回答。
“告：實現大帝的理想，保護這個完美的眼魔世界，是我們的使命，但，這使命亦是大帝賦予我們的，故，這應該是大帝自己得出的結論，我們無法給出答案。”
然而這時候，阿德尼斯已經受夠了眼魔守護者們這種不看空氣的回答。
“閉嘴！”
滿心煩躁的阿德尼斯大聲斥責。
“我沒有在問你們！”
不過是一些不懂人心的工具，你們懂什麽……
想到這裏，阿德尼斯的表情倏然僵住，隨即猛然回神。
天啊，他剛才，在想什麽？
阿德尼斯抬手捂臉。
他剛才，是在憤怒眼魔守護者們的不懂人心嗎？
沉默片刻，將手放下的阿德尼斯環顧四周。
然後，最先浮現在他的腦海之中的，竟然是這樣一句話。
“原來，這個房間，是這麽空，是這麽暗的嗎？”
意識到這一點後，一股前所未有的孤獨感突然填滿了阿德尼斯的心。
在這股孤獨感的催使下，阿德尼斯快步逃離了祈禱之間。
……
祈禱之間外。
阿德尼斯剛一出來，就看到迦伊洛正站在門外，一副想要敲門卻又不敢的模樣。
“迦伊洛……”
“大帝。”
看到阿德尼斯從祈禱之間出來，迦伊洛著實鬆了一口氣。
阿德尼斯有過明確規定。
當他位於祈禱之間時，無論發生了什麽事，都不允許有人打擾他進行祈禱。
所以，此前，迦伊洛才會那樣猶豫到底要不要敲響祈禱之間的門。
“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迦伊洛先是對阿德尼斯表達了關心，然後連忙問道。
“大帝，請問眼魂係統是出了什麽問題嗎？為什麽在‘沉睡之間’沉睡的大家都突然醒了過來？”
看著眼前的迦伊洛，阿德尼斯忽然有些恍惚。
這是……迦伊洛吧？
臉色蒼白，腳步虛浮。
這個可以理解。
他現在也是同樣的。
大家的身體都剛從漫長的休眠中蘇醒過來，目前正處於虛弱的生理狀態，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
但是，這個迦伊洛的眼神是怎麽回事？
為什麽，隻有恐慌和焦慮？
為什麽，一點兒自信的光都沒有？
跟他記憶中的那個無論麵對什麽樣的困難，雙眼之中都有不屈之火熊熊燃燒的護衛長完全不同。
“大帝！”
正想著，又一道來自迦伊洛的催促聲，讓阿德尼斯從恍惚中回神。
“……偉大之眼離開了，所以，眼魂係統，崩潰了。”
阿德尼斯下意識的選擇了實話是活，然後伸手推開迦伊洛，自顧自的向前走去。
身後，終於從呆滯中回過神來的迦伊洛，連忙追上阿德尼斯。
“等等……等一下啊大帝！偉大之眼離開了，眼魂係統崩潰了，這到底是什麽意思？”
“就是字麵意思，迦伊洛。”
阿德尼斯一邊走，一邊看，一邊回答迦伊洛的問題。
“偉大之眼離開了眼魔世界……比起這個，沉睡之間的其他人怎麽樣了？亞莉亞、阿戴爾和亞蘭他們呢？”
阿德尼斯的提問，給了迦伊洛逃避現實的空間。
“大家都從休眠中醒了過來，並且無法再使用眼魂係統重新休眠，所以都顯得很是不安和無措。”
迦伊洛開始積極回答阿德尼斯的問題。
“現在，亞莉亞大人正帶人安撫民眾，亞蘭大人在幫忙，阿戴爾大人在醒來後，很快就離開了沉睡之間，現在暫時不知去向。”
“這樣啊，亞莉亞已經成為一名出色的女孩子了呢。”
阿德尼斯的臉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然後，他換了一個方向。
暫時不去沉睡之間了，轉而向街道上行去。
而那街道上的場景，該說是熟悉呢？還是陌生呢？
紅色的天空之下。
放眼望去，一片殘垣斷壁，廢墟殘骸。
空蕩的街道，除了腐朽的味道，一點兒人氣都沒有。
這也是當然的。
畢竟，這個世界的居民，在這最近的一年來，一直都在沉睡之間休眠，做著幸福的美夢。
除此之外，無論是他們還是自己，都沒有想過，還能再為這個世界再做些什麽。
想到這裏，阿德尼斯忽然苦笑一聲。
錯了。
民眾或許是想的，但是，他剝奪了他們去想的權利。
走到一處高台，阿德尼斯俯視著下方那片廢墟一般腐朽的城市，一時間竟不知該露出一個什麽樣的表情。
這個不僅越站越高，還一直仰著脖子望著偉大之眼的眼魔世界大帝。
終於願意低下頭，認認真真的看一眼這個世界的現狀和他的子民了。
然後，他情不自禁的發出感歎。
“這一千年來，我都做了些什麽啊？”
隨即，一道先前隻存在於腦海中的聲音，在現實中響了起來。
“阿德尼斯，這一千年來，你什麽都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