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二十塊錢

  「啪！」一個巴掌抽在田靜的臉上，她恨恨的看著那個打她耳光的人。


  「你說的還是人話么？」田靜的母親氣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又急又氣又傷心：「我一輩子也沒走過這麼遠的路，就聽人家說你被拐到這來了。我啥也不說拉著你大舅，喊上你叔，拽上你爸就來找你。我害怕那家不放人，我包里還還背著菜刀。我就尋思他們不放你，我就跟他們拚命。」


  田靜母親捶胸大哭：「你跟我說這話，我真是白養活你了。」


  「就是！你媽暈車，做了一路車吐了一路。我要把她送回去，她非得不幹。我們都說不一定是你，萬一白高興一場，那不是更剜心么。你媽非得不聽，說非得要來看看，哪怕不是也認了。你這個沒良心的狗東西，你咋說出這樣的話。」


  「你們又不讓我管孩子，又要給我嫁出去。你讓我怎麼辦？你們就不能為我想一想么！」田靜捂臉大哭：「我也是當媽的，哪有當媽的撇下自己的孩子的。」


  「你那孩子咋來的？」田靜舅舅氣的破口大罵：「你領回去了，得不得上戶口？上了戶口，一個孩子得罰多少錢？五個孩子得多少錢？那都是孽種，你要他們幹啥！給你選條好道你不走，你怨誰？」


  田靜的父親將暴怒的大舅子拉到一邊，他走到女兒面前。沉著臉說道：「你爹你媽沒有能耐，養活不起你這幾個孩子。你也別怨我們！你要是自己能養活，你能養活起幾個，你就帶走幾個。罰款我給你交不起，我跟你幾個兄弟商量商量先跟他們借錢。等到將來你找到合適的人家，再用彩禮錢還回來。你要是實在不願意，留在這我們也不管了。我剛才也問了，你這超生的五個孩子也沒交錢呢。你掂量掂量，你不走，這五個罰款你能不能交得起。沈大國以後還得咋對你，別三天兩頭你受不了了要回娘家。」


  田靜這才想到一個問題，自己若是留下來罰款一樣是要交錢的。她們家有沒有錢她心裡最清楚，不交錢就沒有戶口。先不說上不上學的問題，就說成了黑戶的人，媳婦兒娶不上婆家找不到。想要打個零工也是沒人要的。她六個孩子就是六個盲流子，人人喊打人人嫌棄。


  「孫隊長不是說可以給我開個證明么？」田靜不死心道：「證明我是被拐賣的，我生孩子是被逼的。」


  「你咋養活？」田靜父親沒好氣：「你跟我說說，你準備咋養活？」


  「我……」田靜語塞，愣愣的看著她的父親。過了半響她負氣的別過臉：「不用你們管，割我的肉也能餵飽他們！」


  「那你就割肉吧！」田靜大舅是個暴脾氣，見她油鹽不進沒了耐性。要不是看她身上還帶著傷，腦袋上鼓著個大包，真想給她兩巴掌讓她清醒清醒。


  「行了！」他看向自己的妹夫，一臉的無可奈何：「就這樣吧，孩子大了不由娘。咱們強別著，最後也落埋怨。她願意咋滴咋地吧，咱們也不是那有錢人家，也沒多大能耐。現在知道她在哪嘎達住了，想她來瞅瞅吧。」


  他靠在妹夫耳邊：「孩子一時想不開，等咱們走了，她看著一院子的孩子，就該後悔了。到時候不接都得自己跑。」


  他推著田靜的父親，擠眉弄眼做鬼臉。田保國瞬間明白自己大舅哥的意思，回過頭沉著臉點點頭：「你也大了，俺們也說不聽你。你自己的孩子願意咋辦就咋辦吧。這回俺們來就是想看看你在哪兒，現在跟前的大隊領導還有公安啥的都知道你咋回事了。這事兒瞞不住，以後你樂意回家，你就回家呆兩天。俺們就當你嫁人了，唉.……」


  田保國拉著自己的媳婦兒，沖著她偷偷的努嘴：「走吧，看見孩子活著就行了。」


  田保國的媳婦兒傻眼了，脫口而出道：「不給靜子看病啦？」


  田保國瞪眼：「看啥啊？你看她想去醫院么？這看病不得在醫院住幾天啊？她住院，這幾個崽子，你看啊？」


  田保國媳婦兒憤恨的一拍大腿就要哭，被田保國一甩手呵斥：「行了，別整沒用的了！」


  他將自己的媳婦兒拉到一邊，低聲道：「你給孩子留二十塊錢！」


  「 啊？」田保國媳婦兒傻眼：「就留這麼點兒？」


  「你還想留兩千啊？」田保國瞪眼：「你有錢是咋滴？」


  「我哪有兩千塊錢，咱家家底掏出來就六百來塊錢！」田保國媳婦兒一臉懵逼，委委屈屈道：「給她留二百唄，你看她還腿還瘸著咧！」


  「找個大夫正骨就行了！」田保國不以為然：「她這幾年也沒啥營養，年年生孩子也沒坐月子。骨頭都鬆了！讓人一打就吊環了！」


  「那也得多給點啊！給二百，讓她營養營養，這家裡頭我看啥都沒有！」當媽的哪有捨得讓孩子吃苦的，看見田靜這樣的日子，她怎麼受得住。


  「你傻呀！」田保國白了一眼：「你有錢花，更不願意回家了。她沒錢吃不上飯，才知道咱們都是為她好。整這麼幾個死崽子在身邊，這輩子不就完了么。你現在能養活，你死了，你兒子養活啊？自己的孫子還養活不來，整這麼幾個玩意兒？」


  田保國媳婦兒立即明白過來，連連點頭：「對對對，這男的要是個好的也行。咱們認了這個姑爺子，大不了多幫襯幫襯。看他那樣就鬧心，還不如給狗剩子當媳婦兒呢。那小子長得不出奇，能幹會過日子啊。咱們知根知底的，在跟前看著他也不敢欺負人。」


  田保國見自己的媳婦兒提起這個狗剩子，不由長長嘆一口氣：「這就是命啊。那年狗剩子他媽跟你提起這事兒，你還一百八十個不願意呢。現在.……」


  現在想這些有什麼用？狗剩子長得又黑又矮，厚厚的大嘴唇子。田靜在家裡當姑娘的時候，狗剩子就看上了她。田靜自己嫌棄狗剩子長得不好看,她媽嫌棄狗剩子家裡條件不行。


  誰能想到，田靜忽然就消失的無影無蹤。狗剩子媽給他娶了個乾巴瘦家裡更窮的姑娘當媳婦兒。那媳婦兒又小又瘦，沒力氣下地幹活還只生了個閨女。


  但是狗剩子對她極好不說，婆婆也對這個媳婦兒百依百順。現在狗剩子包了魚塘，腰包里的錢一天比一天鼓，前陣子家裡頭還買了冰箱了。那可是他們村唯一一台電冰箱，可把他們兩口子稀罕完了。


  這要是當年田靜嫁了狗剩子，還不是吃香的喝辣的一輩子享福的命？


  說來說去，都是田靜自己不爭氣。


  「給你二十塊錢，你留著給孩子買東西吧！」田靜媽從兜里掏出錢，塞進女兒的手裡頭。


  「時間也不早了，我們再不走就沒有客車了。這麼多人住旅店也住不起，我們都是在車站裡頭躺一宿的。」她絮絮叨叨的解釋：「你不走，我們得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