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8章 撤退
“九王爺，這樣下去不行啊。”
其實不用任蒼玄說，淩景淮對眼前的狀況也非常清楚，他們僅帶了三千精兵就過來支援，卻被敵人打了伏擊，頓時損失一半，其餘及時撤退到山裏，然而中南國的軍隊在上下層層包圍，即使不戰死，也能困死他們。
淩景淮負手站在山峰上，迎著夜風心裏做著艱難的對策，手在背後默默握緊了，再凶險的戰況他都遇到過，他不怕輸，卻沒辦法輸的如此憋屈。
輸贏和人命，終究是人命更勝了一籌。
“將軍，山上派使者來談判了。”這時一名兵卒上來回稟，但是神色十分怪異。“使者是任大小姐。”
任蒼玄的火蹭一下就上來了，握緊拳頭，道，“她還敢來？待我親自取了她的性命，洗我任家百年忠義門楣。”
“將軍！”淩景淮叫住了他，勸道，“請將軍稍安勿躁，讓使者稍等片刻，我們隨後就到。”
為了隱藏身份，這支軍隊是由任蒼玄作為統帥，而淩景淮對外則是宣稱是將軍的幕僚。
兵卒道，“是。”
隨後便退下了，淩景淮走到任蒼玄的背後，將手搭在他的肩上，那是一股非常沉重的力量，死並不可怕，苟且偷生才是難的。
任蒼玄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但還是問了出來，道，“九王爺是什麽意思？”
淩景淮道，“中南國派使者前來，就說明有談判的餘地，我希望你率軍投降。”
任蒼玄鐵骨錚錚地道，“任家軍隻有戰死，沒有投降。”
“你這不是戰死，而是帶領那些將士自殺。”淩景淮長歎一聲，“中南國是邊陲小國，遊牧民族，民少缺糧，他攻打大晉未必是為了攻占大晉，它的戰力可以讓它在短線作戰的情況下，戰無不勝，但是戰線一旦拉長，它的兵力和補給都會出現問題。”
任蒼玄不解道，“這能說明什麽？”
淩天野道，“這就說明打仗不是它的目的，談判才是，中南國一直想跟大晉互市，以他們的牛羊來換取糧食茶葉，但是先帝晚年閉關封國，淩天野登基以後，並沒有改變這種政策，我想這才是中南國此次起兵的重要原因。”
任蒼玄依然不解。
淩景淮心中有些慨歎，這個任小將軍還是太年輕，打仗或許敢於衝鋒，但是對政治與戰爭的關係毫不敏感。
“所以，你投降，他們也不會怎麽樣。”淩景淮繼續給任蒼玄解釋，“你們隻是中南國用來談判的籌碼，而你可以借此保存實力，不用讓我大晉男兒白白送死，當然，任蒼憐也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
任蒼玄問道，“那九王爺呢？”
淩景淮道，“我需要兵，投降隻是緩兵之計，我會去邊城帶兵回來，搶回屬於大晉的籌碼。”
任蒼玄明白了，不降的氣節是高貴的，然而投降卻是實在的，他要自己的氣節來換剩下士兵的性命，也要用來掩護淩景淮離開。
淩景淮道，“我相信如果任老將軍在，也會是這樣選擇。”
任蒼玄握緊了拳，咬牙道，“好，我投降。”
隨後任蒼玄大步走進來營帳，中南國的使者正在那裏等他，他已經很久沒有看見自己的妹妹了，由於他們倆年齡相仿，所以在任家兄妹裏麵，比大哥會親近一些，每次任蒼玄外出回來，都會給妹妹帶一些外麵的新鮮玩意兒做禮物。
啪！
一記耳光毫不留情地扇在了任蒼憐的臉上，這便是任蒼玄這次見麵帶給她的禮物，原本寵溺的目光裏現在盡是厭惡。
任蒼憐沒有閃躲，也沒有怨恨，低著頭道，“二哥，你投降吧，不要白白送死。”
任蒼玄看著她，冷冷地道，“我真希望你能死在戰場上。”
“我也這麽希望。”任蒼憐看著他，眼淚落了下來。“為什麽我會在戰場上遇到他？我愛他，願意把我的一切都給他。”
任蒼玄心中也十分難受，歎道，“父親在說什麽，父親一直說你不適合上戰場，女人不是打仗，然而你呢，就是不聽，走到今天這一步，又能怪誰，也不知道遠在京城的父親和大哥怎麽樣，是否會受到牽累。”
任蒼憐搖頭道，“南華答應我了，他已經給皇上去書，說不能為難父親和大哥，如此一來，尚有談判的餘地。”
任蒼玄看著她，歎道，“妹妹啊，你怎麽會如此天真？”
且不說中南國現在雖然一路凱歌，但是根本就沒有傷到大晉的根本，中南國的一個皇子有什麽資格要求大晉皇帝不許做這不許做那，而且她未免把那個男人的愛看的太重了，愛情或許是一個女人的全部，卻絕不是一個野心勃勃的野心家的全部。
任蒼玄並沒有將心裏的想法說出來，即使說出來，他相信自己的妹妹也不會理會，如果她真的能聽得進去別人的話，就不是今天這個境地，倔強執拗的性子從小就是這樣，不撞南牆不回頭，那便隻能任她撞得頭破血流了。
任蒼玄道，“不是要談判嗎？談吧。”
任蒼憐道，“中南國的意思，是你率軍投降，他可以撤軍，給你們一條生路。”
“可以。”任蒼玄答應得十分痛快，然後提出了自己的要求。“但是這支兵投降以後必須繼續由我統領，我可以上交全部的兵器，不允許殺任何投降的士兵。”
任蒼憐驚訝地看著他，道，“二哥，你肯投降？”
原本她以為任蒼玄一定會寧死不降，已經做好了無功而返的打算了，沒想到任蒼玄投降的十分痛快，反而讓她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任蒼玄道，“我不想投降，可更不想看著外麵的那些大晉男兒白白送死，去吧，將我的條件帶給中南國，若是同意，明天一早，請他在山下接收我們的兵器。”
任蒼憐十分高興，道，“好的，二哥。”
她一直難以想象若是自己在戰場與家人相遇了會怎麽辦，對此，她的情人南華有意讓她回到中南國，避免這種衝突，然而她又不願看不到自己的家人，要求留下，痛苦又矛盾，而今能和平解決對她而言，當然是最好的了。
“任蒼憐！”
“二哥！”已經快要走出營帳的任蒼憐，聞聲回頭，看著任蒼玄，問道，“怎麽了？”
任蒼玄沒有看她，淡淡地道，“不要叫我二哥，你不是，也不要姓任了，你不配。”
短短數言將任蒼憐心中的喜悅全部凍結，任蒼憐站了一會兒，臉色瞬間十分蒼白，嘴唇抖動著想說些什麽，卻什麽也沒有說出來，她能說什麽呢，任蒼玄說的沒錯，是她自己背棄國家，背棄了家族，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
任蒼憐低聲道，“我知道了，任將軍。”
一個生分的稱呼宣示著感情的徹底破裂，兩個人的心都是同樣的痛，然而卻已經沒有辦法回頭了，總有一些錯誤，是沒有辦法彌補了。
隨後任蒼憐下了山，將任蒼玄提出的條件告訴了南華，南華權衡了一下，最終決定同意，任家軍的強悍，他是知道的，他們或許能打勝，但是付出的代價也一定非常慘烈，他經不起這樣的消耗，而且正如淩景淮所猜想那樣，他的目的不在於攻打多少城池，而是在談判。
邊境的城池十分荒涼，土地也十分貧瘠，即使占下來，也得不到他想要的東西。
南華看著任蒼憐蒼白的神情，關切地問道，“你怎麽了？”
任蒼憐搖搖頭，“隻是有點累。”
隻是有點累，而不隻是身累，更是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