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7章 地震

  子時。


  三更鼓過，所有人都在睡夢中，天地之間一片寂靜，突然間地動山搖，屋裏高處的瓶瓶罐罐稀裏嘩啦地往下掉，驚醒了人們，恐慌的紛紛往外跑，然而震動很快就消失了。


  地震原本是件非常常見的事情，然而這次地震的地方卻不一般，而是京郊皇陵，這可就是大大的災難，事關大晉的國脈根基。


  “報，皇上，京郊皇陵昨夜發生地動。”


  消息很快就傳到了淩天野的耳中，他自然沒什麽看法，小小的地震而已，沒有造成損壞，過去也就過去了，然而一摞奏折卻代表了不同的意見。


  “放肆！”


  一聲響動嚇了一旁的方若塵和宋雪溪一跳，淩天野將奏折扔到地上，整個人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隨後拿了一本新的奏折，看到一半，又扔到了地上，再拿一本，這本看了個看了開頭，就扔了，之後便一直在扔奏折，禦書房的地上散亂一地奏本。


  “怎麽了？”宋雪溪和方若塵相視一眼，走過去撿起奏本看了看。“皇上，你不要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的。”


  原來一件很小的自然現象，趙丞相卻趁機發難，說這是上天對人間的警示，皇帝作為天子，上達天聽，應該出麵下《罪己詔》，向上天懺悔自己的罪過，來祈求免去對百姓的災難，若是隻有他一個人也罷了，而是連帶大半個朝臣，赤裸裸的脅迫。


  趙丞相，究竟把朕當什麽了？


  宋雪溪並不懂政事，沒有辦法勸解，隻好拍著淩天野的背，讓他順氣。


  “皇上，喝藥了。”方若塵端了熬好的藥湯，呈了上去。“皇上，你的身體，除了不能動氣外，還要多多休息。”


  “我知道了。”淩天野端過藥一飲而盡，然後看著鋪滿書案的奏折，露出一絲苦笑。“我倒是想歇息。”


  方若塵和宋雪溪相視一眼，也沒有什麽好辦法，心裏卻在想人人都想做皇帝，可是皇帝的位置看起來也沒有那麽好坐。


  喝過藥之後，淩天野的精神好了很多，重新翻看了奏本，統統駁了回去，這次他不能妥協，一旦妥協就真是傀儡皇帝了，被群臣捏著玩了。


  趙丞相，想跟朕，那便走著瞧吧。


  聚集在丞相府的群臣很快就收到送回的奏折，趙丞相已經預料到了這樣的結果，淩天野的厲害他是領略過的，不過小子還是太嫩了，這才剛剛開始。


  “丞相，你看這可如何是好？”


  趙丞相眯眼笑了笑，“我們做官就是為了百姓能幸福和樂，萬不可因皇帝之威而退縮，我會繼續上奏本，直到皇上肯為天下做出表率為止。”


  見丞相都這麽說了，其他大臣也紛紛附和。


  “下官雖人微言輕，願意追隨丞相，絕不後退。”


  “我也願意。”


  “還有我。”


  見群臣的心已經被煽動起來了，趙丞相擼起袖子，喚下人準備文房四寶，竟是迫不及待，當場與眾大臣書寫奏折，然後收上來，當天就給淩天野送去了。


  “反了反了。”


  這次淩天野幾本都看了個開頭，就一腳踹翻了書案，筆墨紙硯，奏本茶杯，散亂一地，宮女和太監們都縮在門口，不敢上前，怕波及到自己。


  “皇上。”最終還是宋雪溪悄悄上前，還是老方法，給人拍著背順氣。“皇上，你不要生氣，嗯，我們去禦花園走走好嗎？”


  聽了溫軟的細語，淩天野心裏的鬱悶稍稍散了一些，點頭應允了，沒有帶其他人，就方若塵和宋雪溪陪著她，在花園裏隨意著散步，看看草木繁華，心裏多少也舒坦了一些。


  “事情很難處理嗎？”


  淩天野想了想，搖頭道，“難處理的不是事情，而是人。”


  宋雪溪不明所以，問道，“你不是皇上嗎？皇上不是做什麽都可以嗎？”


  淩天野苦笑，“可能是我的皇帝不稱職吧，皇帝也有很多無奈，如果可以選擇，我並不想生在帝王家。”


  這是淩天野的真心話，看著眼前的宋雪溪和方若塵，他是真的覺得自己沒有他們來的幸福，如果自己不是皇室之人，而是跟方若塵一樣，再結識林未央，他們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發展。


  然而一切都是如果。


  很多事情是沒辦法的選擇的，比如人的出生，淩天野也看開了，若說前半生沒有辦法選擇，那麽他就要將後半生牢牢的掌握在自己手裏。


  宋雪溪雖然不明白，目光卻十分關切，想了想，有了一個主意，“嗯，也許你可以去找我的父親，父親看過很多事，我問他什麽，他都知道，皇上，你的問題也許父親會有辦法解決。”


  宋明慈？

  淩天野的眼睛突然一亮，單憑他一人之力卻是很難對抗跟群臣聯合的趙丞相，若是有了宋明慈的幫助，事情就好辦的多了。


  之後三日，淩天野稱病沒有上早朝，而是微服去了一趟宋府，沒有讓宋雪溪一起，他不想利用宋雪溪達到任何目的，他想憑自己的能力來說服宋明慈，也是對自己能力的一種檢查。


  皇陵地震，當真是淩家的列祖列宗認為他有罪，是個不合格的皇帝，而降下的天譴嗎？

  他不相信。


  淩天野掛出了休戰牌，趙丞相和群臣卻不肯放過他，繼續施加壓力，奏折雪片似的往宮裏送，後期更過分，已經不滿足用簡單筆墨，而是改用血，一本本血書送到了禦書房的桌子上。


  “啊！”


  一生尖叫，方若塵忙跑過來，將宋雪溪抱在懷裏，關切地道，“雪溪，怎麽樣了，你沒事吧？”


  宋雪溪縮在他懷裏，搖了搖頭，指著書桌的上的奏折，微微發著抖。


  自從他和方若塵到了淩天野的身邊後，淩天野的生活起居就都交給他們二人負責，今天宋雪溪照常來收拾書案，卻看到了鮮血淋漓的奏折，頓時有些暈眩，忍不住尖叫出聲。


  “怎麽了？”


  恰好此時，淩天野回宮，看了一眼滿臉害怕的宋雪溪，然後走到桌案前，也看到了那些血淋淋的奏折，神情頓時陰沉了下來。


  “來人，照這些奏章上名字，有一個算一個，不論官居何職，統統抓起來，現在就去。”


  老奴有些遲疑，小心翼翼地問道，“可是那裏除了丞相，各部官員都有涉及，真的要全部都抓起來嗎？”


  “朕已經下令此事朕會處理，不許再上奏相關事件，他們卻變本加厲，究竟把朕的話當什麽？抗旨不遵，統統抓起來，朕要一個一個算賬。”


  老奴跪了下來，叩頭道，“老奴不敢領命。”


  淩天野大怒，“狗奴才，難道你跟他們是一夥的。”


  “奴才不敢，請皇上聽奴才一言。”老女跪了下來，苦口婆心地道。“奴才之所以不領命，不是為他們，而是為皇上你啊，朝中群臣都抓起來，那朝堂之上空了大半，事情誰來做，更何況他們敢接連上奏章，怎麽不知道皇上的反應，他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法不責眾，皇上當真能殺了所有人，就算殺了所有人，史書會怎麽寫皇上，天下人又會怎麽看皇上，這些人個個都贏了剛正不阿的美名，青史長存。皇上，萬不可糊塗啊。”


  一言驚醒夢中人，淩天野坐了，頭腦也開始冷靜了下來，老奴說的沒錯，這件事他做了，那就坐實了他是一個昏聵無能的皇帝，可以大殺群臣，卻難堵天下悠悠眾口，他不可能將全天下的人都殺光。


  無力，滿心滿懷的無力感讓淩天野十分絕望，明明自己已經登上了最高處，卻同時也有了從最高處跌落的危機，站的越高，摔得也可能越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