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7章 那年，1960
下鏡，1960，人間荒涼。
龍國，首都伊廉市。
破敗不堪的伊廉市，街道上滿是乞丐，他們一個個麵容消瘦，穿的破破爛爛。
曾經，這裏是下鏡最為繁華的都市。
而在靈氣複蘇的短短幾十年後，大量的人死去，僅存下來的常人，還在生命的掙紮線內，苦苦掙紮著，死亡在這座城市蔓延，如同病毒一樣，侵蝕著人們的身體。
沒有靈氣天賦的人類，逐漸被淘汰，不管是曾經的富人還是窮人，如果沒有靈氣天賦，在這個靈氣時代，被那些擁有天賦的人，稱之為垃圾。
死亡，蔓延的如此迅速。
這一個個在街邊行乞的人，便是所謂的垃圾，每天都會有一些乞丐垃圾死去，在這個曾經繁華的城市中，垃圾總是如此的多，哪怕一片一片的死，也不會引來人們的關注。
而這一天，也將是神佑聯盟到來的一天。
一個被稱之為‘大清洗’的計劃，將會在這座城市展開。
所謂‘大清洗’，便是清除掉這世間的垃圾，留下那些擁有修煉天資的人，自從新時代來，劃分出神佑與共和，具有修煉天賦的人，便成了兩大聯盟爭先恐後爭搶的對象。
而那些垃圾，則是神佑所要清理的淘汰品。
在神佑看來，那些人的存活，對這個世界就是浪費。
他們不具備任何修煉天賦，卻還在吸收著這個世界僅有的一絲空氣，他們連呼吸都是錯的，連呼吸都是在占用新時代的資源。
那些得知消息的乞丐，尚有力氣的，逃離了這個城市。
但絕大多數人……
餓的已沒有力氣逃跑了，他們留在這座奮鬥了數十年的城市裏，等待著自己被清洗，等待著殺伐降臨這座城市。
他們是舊時代的精英，但同樣也是新時代的餘孽。
他們是垃圾。
轟隆隆的轟鳴聲，在這座城市突兀的響了起來。
遠方，一輛輛巨大的越野車，進入了這座城市中。
那些街道兩側，靠在牆壁上奄奄一息的乞丐們，他們抬頭望了望蔚藍的天空，看不到雲彩，看不到空氣的流動，盯著那世間從未變過的烈陽，流下不甘的淚水。
那頭頂的太陽啊！
是新舊時代，唯一交替不變的東西。
也是他們唯一，能看到舊時代痕跡的存在。
乞丐們一個個閉上了眼。
‘大清除’計劃，在此刻……開始了！
神佑聯盟的人，進入了這座城市中，冰冷的屠刀，如同割草一樣，砍下一個個乞丐們的頭顱。
鮮血很快蔓延在了這座曾經繁華的都市裏，血腥粘稠的味道，在這座城市擴散開來，如同小溪一樣，鮮血匯聚成了一條條河流，沿著錯綜複雜的街道，流淌開來。
生命在此刻如此的脆弱。
但很難想像，這場‘大清除’計劃，竟然沒一絲叫聲，竟然連一點求饒聲都沒有。
這隻是一場安靜的屠殺。
就好似把垃圾放進了垃圾桶裏，隻能聽到砍頭的聲音，卻聽不到垃圾的慘叫。
人們或是累了，或是餓的連叫聲都沒有了，又或者是……認命了。
死亡對這些人來說，有時候算是一種極好的解脫，甚至他們其中一些人，在內心中感謝著神佑。
他們早就想自殺，卻沒有勇氣，也沒有理由，而神佑的出現，就好似強製的給了他們死去的理由，他們是垃圾，呼吸也是錯誤的，他們該死，這並沒錯。
巨大的越野車排著整齊的隊伍，每個街道都挨個清理。
但令神佑聯盟所失望的是，除了垃圾，他們沒發現任何有修煉天賦的人，如今靈氣時代開啟的數十個年頭，有修煉天賦的家夥，遺留在世間的，看來不多了。
清除計劃終於到了城市的中心街道。
“領袖，你看。”
在前方的道路上，鮮血染紅了道路，一位少年跪在那裏，他那一米二的身高，在這座巨大的城市中十分不顯眼，但空曠的街道上，跪著這麽一個孩子，卻也是著實紮眼。
鬆贏靜靜的看向那個孩子，他抬起手來。
數十輛越野車，一個接一個的停下來。
鬆贏跳下車，朝著孩子走了過去，他手放在了少年的頭上，猛地一愣。
“極好的修煉天賦！”
鬆贏激動的聲音有些顫抖，“這少年，將來有成仙的資質！！”
這樣的天賦，哪怕在靈氣時代也是不多見的，說其為萬裏挑一的存在，也不為過。
鬆贏當即拉著少年便要站起來。
但少年依舊倔強的跪在地上，一動不動。
鬆贏驚詫的看向他。
少年猛地抬起頭來，他堅定的看向鬆贏，雖身子害怕的顫抖，但盯著鬆贏的目光中，卻也有著少年不可抗拒的妥協和執拗。
“一箱食物。”
“一箱水。”
“給那個女人。”
“別殺她。”
“我跟你走。”
少年指向了街道旁那個骨瘦嶙峋的女人，她瘦的已如同皮包骨了，眼珠都凹陷在了眼眶內，若不仔細看，還會以為那裏躺著的是一具骷髏，沒有生命力。
隻是當那無神的眼神，盯著少年，默默流下淚水時，人們才恍然間明白，這個女人還活著。
鬆贏不由皺起眉頭。
一個垃圾，連活著的必要都沒有，留下食物和水，簡直是浪費，更何況，如今的水和食物，都算是緊缺資源。
“如果你不答應，我就等共和來。”少年大聲道，“或者，你現在殺了我！”
鬆贏猶豫了。
具有這等修仙天賦的人，或許數年都難以遇到一位。
他朝著神佑的人擺擺手，兩位神佑人，從越野車上抱下來一箱礦泉水還有一箱食物，嫌棄的放在了這個骷髏女人的身旁。
“這下可以跟我們走了吧？”鬆贏笑問。
“等一下。”
少年甩開了他的手，跑到了女人身前。
噗嗵。
他跪倒在了地上，朝著這位骷髏女人重重的磕了三個響頭。
“媽……”少年哽咽著說，“兒不孝！不能陪在你身邊！兒把自己賣了！換來這些水和食物，你一定要活著！求你一定要活著！”
“等兒有一天……有一天有出息了！再回來接你！”
女人張了張幹裂的嘴唇。
她虛弱到連說話都成了困難，少年擦著淚，爬到了母親身邊，耳朵貼在了母親嘴唇上。
“儒兒……好好活著……”
少年哭著走了，他趴在越野車的車窗上，望著那位街道旁的骷髏女人，他發誓有一天要找她回來，發誓要在這新時代出人頭地，他此刻隻想深深盯著她，記住母親的模樣，永遠的牢牢記在心裏。
這場‘大清除’計劃，還在繼續著。
而這位骷髏女人，成了這座城市唯一幸存的垃圾。
她的兒子，把自己賣給了神佑，換來了一箱水、一箱食物、還有她的命。
越野車隊離開了伊廉市。
鬆贏拉著童儒的手，靜靜的坐在車中，兩人彼此好似沒任何言語，畢竟是陌生極了的人。
突然。
童儒笑了。
他笑的甚是開心。
他仰著頭，看著鬆贏的側顏，“秦墨，你可以殺我了，我死而無憾了。”
“這數十年來，我始終沒找到母親的身影，我謝謝你，讓我又見了她一麵。”
“說來也可笑。”童儒自嘲的笑了笑，“有些人求仙，是為了變強，有些人求仙，是為了長生，而我成仙……”
“隻是想找到她的身影。”
“秦墨。”
“謝謝你。”
童儒安詳的閉上了眼。
直到此刻，秦墨方才突然知曉，不知何時，童儒已掙脫開潛意識的控製，想來也可笑，自己一介假仙，憑什麽能控製人家那麽久呢？
鬆贏的身影漸漸幻化成了秦墨，他手中握著的玻璃杯，也幻化成了鋒利的龍霄劍。
龍霄劍刺入了童儒的心髒，他安詳的倒下了，倒在了他魂牽夢繞，最為難忘的世界中，在那個時間，在那個地點，又見到了那個日思夜想，想要見到的人。
“我花了數十載成仙……然後，窮其一生去找她。”
這是童儒最後留下的話。
翁穀口。
靠在岩石旁的秦墨，漸漸睜開眼，他那雙空洞的瞳眸恢複了，隻不過那雙瞳眸也多了一種火紅的顏色，就好似雙眸時刻都在燃燒著。
他看著在他不遠處，童儒呆愣僵硬的身體，如同一座雕像一樣，僵硬的倒了下來，永遠長眠在了這片不屬於他的世界中。
翁穀口的黃塵還在呼嘯的刮著。
這裏儼然變成了一片狼藉。
四位墨組小組長，奄奄一息的倒在了地上，秦墨累的連身子也站不起來了。
他榨幹了靈湖最後一絲靈氣，他也榨幹了全部的力氣，徹底喪失了戰鬥力。
遠處的打鬥聲還在持續著。
“衝啊！給我殺！”
“屠戮！屠戮！”
下鏡人們張狂的喊聲，此起彼伏的響著，他們終於在此時，撕碎了華武的防線，他們朝著無數百姓屠戮而去，鮮血的味道在這裏蔓延開來，如此的濃鬱。
秦墨費勁兒的想要從地上爬起，但他根本沒力氣站起來。
他絕望的看著數百位下鏡人衝入人群中，肆意的屠殺，在此刻好似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