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殿下和田主
二百多個莊子,小的可以編一個莊兵總旗,五十多人。
大的則是編成一個或兩個百戶。
如果一切順利,到年底時,朱載墐可以編成一萬五千人左右的莊兵隊伍。
一千多人的王府親軍是不被人看在眼裏,但出動一次已經引人忌憚了。
如果知道榮王府有一萬五千人以上的莊兵團練,又當如何?
對朝廷的大佬們來說,派個精明強幹的知府,編練一兩千人的民壯就可以穩住常德府的局麵了。
最少是可以限製榮王府,不叫王府再次得到幹涉地方軍政事務的機會。
但這些人又如何能料想的到,不知不覺間,朱載墐是在王府和常德之外布局?
朱載墐神色輕鬆,當然也不可能對這些將士擺親王架子。
事實上他不管怎麽忙,每天必到校場和營區一到兩次。
至於早晨的跑圈訓練,還有一些力量訓練,朱載墐更是每天都會堅持參訓,和將士們一起。
隻是沒有哪個武官會訓斥他,更不要說督促鞭打了。
朱載墐不知道自己會走到哪一步,但他一步一步走的異常堅定,腳步也是相當堅實。
他走到這個地步已經不可能再回頭。
建立諸司,梳理土地莊園,清理官店,囤積糧食,掌控糧價,這些做法各個王府多少會做,不會犯忌。
但梳理親軍,厚待將士,加賜糧餉,甚至組建氈軍。
這一類的事,其實哪一件都是犯忌的,不管是什麽理由。
榮藩之所以沒有被大量的奏疏彈劾,主要原因還是官員們不敢。
嘉靖皇帝發過脾氣,朕為皇叔畏怯一豎子耶?
敢言榮藩謀反不軌者,先得掂量一下皇帝會不會勃然大怒。
今上可不是孝宗那種軟耳根,也不是武宗雖是瞎胡鬧,但本性厚道,基本上算是寵壞的孩子,但能守住底線。
今上的性子偏激刻薄,就算知道自己錯了,也是先得弄死幾個指摘自己的臣子再說。
三十年間根本無人敢言君非。
這也是海瑞上疏後嘉靖先氣的發顛,後來又隻關押海瑞不殺人的原因所在。
一個驕傲之至,自以為將臣下玩弄於股掌之上,控製天下四十年的帝王,到頭來才發覺天下人不值自己久矣。
這什麽鬼?
這是不是事情的真相?
嘉靖修道煉丹不理國政是一方麵,但對臣下和軍政事務的上心和控製卻沒有絲毫放鬆懈怠,甚至是一直在布局籌劃。
皇帝的理念就是上天無親,隻要天下安穩,人心思定,天災人禍不可杜絕,百姓隻要活下去不造反,朱明天下穩固,他這個皇帝就是稱職。
至於餓死些人,有些流民,有些貪官,這才是天道之下的常態。
不明白嘉靖的道家思想,就很難明白這麽一個權術手腕頂尖的聰明天子,是怎麽把大明天下玩壞的。
正因為嘉靖的強勢,壓的文官們規規矩矩服服帖帖,才有了朱載墐的騰挪空間。
當然也確實是因為朱載墐這個親王實在和整個大明王朝的力量,包括天子的力量相差太遠了。
其實天子和朝廷的忌憚,包括地方官員關注的眼神,多半是來自朱載墐本身的不安份。
倒不是真的忌憚一個親王能做什麽,隻是下意識的想減少麻煩。
還是那句話,靖難之前,沒有親藩宗室造反成功的例子。
靖難之後也沒有。
朱棣因此事對大明親藩限製的太厲害,完全失去了太祖分封的本意。
又沒有因此限製宗室的福利,比如漢之推恩,唐之集中居住,或如宋朝宗室那樣限製世襲,幾世之後出宗為平民百姓,不限經商科考。
這些好的先例在前,大明是一樣沒學到,弄出華夏史上最爛最差的宗室製度,大明太宗皇帝朱棣實在是罪魁禍首。
“諸君將遠行,我來置水酒一杯,替大家餞行。”
朱載墐眼前有酒杯一盞,在兩千多親軍和氈軍將士之前,朱載墐端起眼前酒杯,一飲而盡。
這樣的豪氣舉動,還有接見將士的這種行為,在此前的老榮王時或是別家親藩是不可能見的到。
這樣的舉動,自然而然的也是引發了眼前這些武人們的好感。
大夥都早就被發了酒,各人都有水葫蘆,平時是用來裝水飲用,今天情形特殊,儀衛司和總務司的人早就備了酒,各人葫蘆裏都裝滿了。
當下眾人舉起葫蘆,全部一飲而盡。
一葫蘆酒也不少了,好在並非是烈酒燒酒,這種酒雖是有了,市場卻不大,普通人嫌太烈,貴人們也嫌棄,一直到民國時期,華夏還是以米酒和黃酒為主,喝燒酒得是民國之後才逐漸成為主流。
湖廣這裏是產米地,地方上是以喝米酒為主。
清洌帶著酒味,回味有些酸甜的米酒下肚,各人的情緒都是有些高漲。
“你們回去後怕是要立刻搶收晚稻了,收完稻儲了穀子,一般人要完糧納稅,你們將穀子直接交給王府諸司就可以,倒也省事。”
朱載墐的話引發一陣笑聲,這些氈軍全部被減免了兩成左右的田租,原本王府是幫著大夥免了國賦雜稅和力役,但各人上交給王府的田租也是對半分成。
這個負擔也是極為沉重,畢竟定下的租額是按風調雨順的年景來定,原本就很吃力。
一旦有什麽意外,大風,冰雹,旱,水,或是家中有人生病之類的意外,完成租約後可能就得一家人餓肚子或是借債了。
而完不成租額的,很容易被奪佃,淪落到無地可種的危險局麵。
王府畢竟是強勢的,隻要不涉及到謀反不軌之類的事情上,哪怕是搶官紳生員的地也是做得,更不要說對普通佃農的刻薄和克扣。
在大明普通的田主未必就強勢,田主有田骨權,佃農可以獲得永租權,就是田皮。
租種時間久了,故意毀約強占田地的刁民就不少,或是賴田租不給的惡佃客也不是沒有。
如果沒有功名之類,又不是強勢的宗族成員,田主被強占田骨,或是田骨田皮牽扯不清楚的實在是大有人在,並非是孤立事件。
王府的佃戶可是沒有這種可能,被莊頭官校欺壓都隻能忍了,何況眼前是親王殿下當麵。
隻是大夥曾經並肩作戰過,此時殿下提起這賦稅田租的事,給人的感覺倒是相當的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