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西衛國在大隴皇朝版圖上位屬西部,由兆邑動身,該向西南方而行。但這一行人是去哪裏?更有,西衛國國君離京返屬地,儀仗不敢比擬天子之榮,也不會是如此輕車簡從罷?
一輛車,兩個侍衛,一個丫……哦,小海已不是他丫頭……不管怎麽說,這隊伍還是過於簡單了些而已。而且,這侍衛也不是……
“一個人嘟嘟囔囔什麽?有什麽話問出來。”
我回頭,小憩的秋長風醒了,且姿態煞是撩人。以膝蹭過去,“我們這是要去哪裏?”
他先張臂,熟練地把我按在胸口,慵懶笑著,“江南,你最愛的地方。”
“是要繞遠路回西衛麽?”
“可以這麽說。”
“得多大哥和得滿姐姐呢?”
“他們是西衛國君的貼身侍衛,當然該出現在西衛國君返回屬地的儀仗隊伍裏。”
“……哦!”
“哦什麽?傻丫頭能明白什麽?”他挑眉,一副不信神態。
哼,臭狐狸!明知他是在逗我,仍是氣咻咻咬了他送到嘴邊的手指一口,聽他得意笑聲,又明白自己的反應正如他所願,更是氣惱,舉拳再打。
“傻丫頭……”他以鼻尖蹭著我額角,“你永遠不會知道,能這樣一伸手就能把你抱在懷裏,能這樣最近地看著你,有多好……”
能這樣,的確很好。我仰臉,親了親他的頰,看到他眉梢眼角瞬間俱是軟柔笑意,看到他俊美到無與倫比,想到他這樣所凝視的隻有自己,想到能看到這個時刻的他的隻有自己,我得意地咧嘴一笑,“你是我的。”
他眸子熠亮,淺啄我唇角,“這世間,我隻會允許一個人對我說這句話。”
我喜歡他說這句話。我回著他的唇。本隻是淺嚐輒止的啄吻,因我的回應,漸形加深,車廂內的溫度也由淡淡溫馨向濃濃熱融攀升……正在此時,車前煞風景的話聲響起——
“國君,萬柳山莊到了。”
秋長風抬起臉,眉皺了皺,嘴撇了撇,那副神態,與沒吃夠糖果的孩童沒甚兩樣。
我偏要雪上加霜,冷不丁在他耳下麵細細一咬。他肩脊一僵,伸手就來捉人。
嘻。我賣弄了個小小術力,安穩避開,撩簾跳下車去,竊喜不已:權當自己小小勝上臭狐狸一回,誰教他太難對付。張目四望,處處樹木蓊鬱,眼前一座在群柳環繞下白階黑門紅牆碧瓦的莊院,門楣有匾,匾上有字,“萬柳山莊?是什麽地方?”
侍衛恭首,“稟姑娘,是明月公子的別莊。”
明月公子?“明月公子在莊裏?”
“稟姑娘,屬下不知。”
“怎麽,想他了?”一隻掌霸上我的後腰,“他在不在有恁重要?”
“是啊,很重要。”我遞個鬼臉給這個醋勁十足的男人,“明月公子對小海出手一向比你大方,小海當然會想。”
“啊呀啊呀,不枉本公子對小海多有疼愛,小海這話,真是甜到人心裏去呢。”兩扇黑漆木門訇然而開,門後踱出閑人一枚,“本公子聞知小海要來,一早就坐立難安,望眼欲穿,相思難耐,思之欲狂,小海,快來讓本公子抱抱。”
秋長風目光陰森森,語調也陰森森:“怎麽,你的女人不讓你抱,就來招惹別人的女人麽?”
“你……”婁攬月鎖眉憋唇,狀似欲嗔欲惱,但按捺了下去,“小海快進來,本公子讓廚間做了八寶醬鴨,水晶蝦仁,紅燒魚片,五味薰雞,全都是小海的。”
他每說一味佳肴,我口水就泛濫一回,聽到他最後的歸納,更是急不可待,“進了門就可以吃喔?”
“當然,我讓廚間拿熱籠溫著,小海進門坐下,菜就盡數上齊。”
“好!”我衝上前拉衣袖,“快走快走,你這就吩咐廚間上菜,小海好餓好餓!”
“真可憐,這麽可愛的丫頭,居然有人舍得餓著,毫無人性可言嘛。”
美味誘惑在前,我也顧不得細聽他說些什麽,隻知一味點頭附和:“就是嘛,小海好餓,餓死了!”
明月公子的確不打誆語,一進廳裏,就嗅得香氣四溢,越發讓人食指大動。但,居然有另外兩位早已舉箸就食。傾天倒也罷了,水若塵……怎會也在這邊?
“你們端水來給小海姑娘漱手,侍候姑娘用膳。”
對嘛對嘛,小海向來以食為天,這個時候,先享口腹之欲,無關瑣事容後再說。我拿丫鬟端來的濕巾匆匆拭麵拭手,即落座大啖。一路走來,多是在車上食用幹糧,足有十多日沒吃著如此鮮美吃食,著實苦了小海哦。
“喝口茶。”我吃得稍急,方咳了聲,傾天即遞來熱茶一杯。我舍不得放開放下正搛著一隻雞腿的竹箸,就著他的手將茶喝下,埋頭再吃。
“慢慢吃。”婁攬月持布巾拭了拭我油漬漬的嘴際,“廚間還做了幾味江南甜點,你飯後嚐嚐。”
嗚嗚嗚,好幸福,飽啖美食的感覺好幸福……
如果沒有兩道冰箭似的目光錐著,更幸福。
這時,我因盡情吃了一氣,有了五六分的飽意,便有閑心關注起周遭事物來,第一個,就極識時務地向對麵人釋出親善之意,“秋長風,你怎麽不吃?好好吃呢。”
他掀眉冷目,“真是難得,你竟還記得起來。”
小氣!我嘟嘴,“別生氣嘛,在美食麵前生氣,是罪過哦。”
“……過來!”
“嗯?”
“過來這邊吃!”
我左右看了看,左邊傾天,右邊是婁攬月,難怪。若他左右兩邊盡是別的女人,我也會不喜歡。瞟了瞟獨坐一處優雅用餐的水若塵,算她識相,沒趁虛而入。
哥哥畢竟親一些,我隻得推開婁攬月,“閃開,別擋著我們夫妻團圓。”
“卟——”婁攬月一口茶噴出。
不管明月公子是因被推得力太大,還是別的,我總要先安慰了那隻狐狸再說,同手同腳萬般討好地到他跟前,“先吃飯哦,我好餓好餓。”
他淡瞥我,雖姿態十足,但我察得出,笑意已在他眸底隱隱閃現。“坐下。”
“喔。”
“抬手。”
“喔。”
他抽出一塊雪白緞巾,將我兩隻油手一根根擦淨,“吃罷。”
“喔。”
“慢一點,再弄髒了手,就不準吃了!”
“喔。”
我開始細嚼慢咽,那邊卻有人惹人討厭。
“長天,你能告訴我,這唱得到底是哪一出麽?”婁攬月問。
“降服記。”
“誰降服了誰?”
“天知道。”
“天知道,但本公子不知道。”婁攬月一逕搖頭嘖歎,“小海,你何時成了一個沒有脾氣的乖順丫頭?這樣,就不好玩了哦。”
“你的副手該是天下最不乖順的下屬,應該足夠好玩罷?”秋長風慢條斯理的問。
“你還說,你——”
婁攬月修眉一揚,就有發作之勢,被傾天按住,“吃飯。”
“如果被降服者俱是甘之如飴,誰降服誰也就無關緊要了。”秋長風揉著我的頭,“明月,你失去的,是你自己推出去的,我不會替你承擔。”
“你——”
“清風說得沒錯。”水若塵開口,“是你自己隻想享受自由,不願給人承諾,人家轉身離開了,你何必諉責於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