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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冷顫啊冷顫,我緊著搖頭:“公子,小海不敢,不海不敢。”絕對是真話,在如此寒潭冰湖般的眼神淹沒下,誰敢有假話?如果有,那是人家英雄蓋世,小海反正是沒膽!


  許是小海誠懇的態度取悅了主子,秋長風的怒意沒有繼續積累,隻道:“從今天開始,本公子到哪裏,你就跟到哪裏。”


  “公子您……”


  “如何?”


  “當真是您到哪裏,奴婢便到哪裏?”


  “你敢懷疑?”


  “那您到茅廁,奴婢也要跟著?”


  秋長風墨眸怒焰遽閃,但也隻是一瞬,很快,他薄唇扯起要有沒有的狐狸笑,“如果你堅持,本公子不會反對。”


  “……奴婢明白了。”


  別的狐狸是不是說到做到小海不曉得,但這隻狐狸主子絕對是言出必行。他的傷才見好轉,但凡出門,小海便會被抓差。人家費得多、費得滿好歹還是暗衛,有需要時才會身手了得的露個麵,小海則成了個不用支話不必出聲的影兒,就如適前所問下的,除了他出恭的時辰,寸步不離。沒十幾天下去,馮婆婆告訴我,兆邑城的達官顯貴群中,人人皆知大苑公公子秋長風有一愛婢姓小名海了。


  這日,他到魏公樓赴宴高飲,似乎是因為叫了幾位花樓的美嬌娘進去,不欲讓他的丫頭見著什麽需要長針眼的景況,將我吩咐在了門外候著。


  候著就候著,不過,小海沒準備跟另外些公子爺兒的隨從一般如根木樁般的立候,我向樓下夥計要了一張有靠背的方椅,又什麽仗人勢的要了兩個軟墊一盤軟糕,在同業者或羨慕或驚詫的眼光中,舒舒服服地享用完,又閉目養起神來。


  廳堂內的弦歌聲隱約進耳,時不時還有聲聲調笑高侃……唉,這就是所謂的“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嘿嘿,小海也會悲天憫人嘍。


  裏麵喝酒的人,我隻認得兩位,大文公府的秋皓然,哦,就是全城相公又被封個阮陽侯的。還有大武文府的秋遠鶴,便是大苑公府家宴那天坐於右側被秋長風喚“堂兄”的仁兄,聽費得多大哥講,也是位侯爺,好像是……襄陽侯?因年齡較秋皓然稍長,在京都人稱“大侯爺”。反正,裏麵的諸位,非王公,便是貴族,哪位身上隨便解下一樣零碎佩飾都夠街上的販夫走卒吃喝一年半載不愁,可惜個個都沒有這個意願……


  我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口,感覺有人邁步過來。“小海,當丫頭當成你這樣,是不是也太囂張了?”


  我沒好氣地拍掉他敲上我額頭的手:“言而無信的人,不要理我!”


  “言而無信,這話怎麽說的?”他雙手抄起我,自己坐上椅子,沒等小海罵聲出口,又把小海安置到了他膝上。我掙了一掙,細細一想,並沒什麽大不了,罷了。


  “小海還沒有告訴我,為何給山哥哥冠一個言而無信的名聲?”


  “你說要請小海到萬榮街吃蟹黃小包子、奶皮炸餃來著,怎這久不見信訊?”


  “笨小海。” 紀山拿指尖捏我鼻子扭來扭去,直到我再次打掉,並張牙要咬,他才將祿山神爪藏進袖裏。“你既然想吃,也知道我在哪裏,為何不來找我?”


  “我不能隨便出府。”


  “哦?敢情是山哥哥錯怪小海了麽?還以為你忘了山哥哥。”紀山笑得如一朵開得最爛的大桃花,直把對樓唱曲的姑娘小嘴裏的調拐跑了三道彎彎。“現在還想不想吃?”


  “想!”想賴掉,做夢!

  “那,走罷。”


  “現在?”


  “怎麽?”他臉上的笑怎麽看怎麽欠扁,“不敢去?”


  “你用激將法也沒有用,小海膽子小……”


  紀山歎氣……


  “但小海為了口福,神鬼不懼,走!”


  紀山被未歎完的半口氣噎得猛咳,撫胸道:“臭丫頭,還不快走!”


  “走就走!”美食誘惑無邊,我省了樓梯,直接翻躍到街麵。


  隨後趕來的紀山麵懸訝異:“你會武功?”


  我得意點頭:“當然。”


  “秋長風教你的?”


  “對啊。”秋長風教了我一些輕功,還有幾招可以欺軟怕硬的三腳貓功夫。倒非他藏私,實在是小海的習武資質可以令日月無光,他在最後一次說過一句“朽木不可雕”後便徹底放棄對小海這塊朽木的雕琢。


  紀山桃花眼疑芒乍現:“他教你?他到底……要做什麽?”


  這隻有問秋長風了,或者,問天。


  萬榮街是寶地,是貝地,各地名吃雲集美食開會的地方,更是小海的貴地!


  蟹黃小包子、奶皮炸餃算什麽?最讓我差點將舌頭吞掉的是五鮮丸子,咬一口,鮮美肉汁當即躥到唇內每處,鮮菌、蝦仁、香幹、雞丁還有不知名果子的味道繞齒生香,好吃,實在是好吃。


  “小海,其實想要疼你很容易。”因我一手握著肉串,一手提著以油紙包裹的雞爪,騰不出清閑,在一家茶肆的雅間內,紀山喂我喝茶。“因你要的,從來就不多。”


  “你是在提醒小海拿的太少?還是,你打算再買一屜小籠包子給小海帶回去?”


  紀山失笑,拿他光堂堂的腦門撞了小海額頭一下,道:“你這個小東西,我怎麽沒看出來你是這麽一個討人喜歡的人兒?”


  “什麽意思?難道你先前認為小海很討人厭煩?”我狠狠咬下一口烤得香辣的肉串,利利嚼著:敢說一個“是”字試試!


  “當然不是。”


  算你懂事。


  “從前那樣的你,有什麽人能舍得厭煩呢?”


  呃?我齒下的咀嚼一僵。


  “讓人心疼的你,討人喜歡的你,小海,也許秋長風……”紀山流光溢彩的眸子閃了閃,勾唇再笑。不同於秋長風曲線柔潤的薄唇,他唇上的線條透著淩厲,聽人說,有此唇者,生來無情。“我不是君子,不會幫著對手說話。”


  “誰是你的對手?秋長風?他欠你錢不還了?”很有可能哦,以那人的狹隘小氣。


  紀山搖頭,輕哂,“難道在你眼裏,最大的罪過就是欠錢不還麽?”


  “當然,有錢可以買包子買饅頭買肉幹,可以不用餓死。欠錢不還,就是欠命不給,罪過大極了。”


  紀山刮我的臉嗤一聲道:“聽你這樣說,好似你曾經差點餓死似的。”


  “對啊,五天沒吃上飯,可不就要餓死了麽?”


  紀山麵色稍變:“什麽時候的事?”


  “秋長風收留我之前。”如果不是不想餓死,當初又怎麽會成了秋長風的丫頭?

  “那又是什麽時候、什麽地方發生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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