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洞房

  明姝鬼使神差地跟著他走了兩步,被雲釵拉住了。


  “怎麽了?”


  “什麽怎麽了,你還真要跟他洞房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明姝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被美色迷惑了,還好有你在。”


  見鳳策沒有要等她們的意思,明姝隻好叫住他。


  “我不可能跟你洞房。”


  “我知道。”


  明姝:“那你怎麽還……”


  “不然你要住在書房嗎?”鳳策很少遇見這麽不聰明的人,難得起了興致,往前兩步湊近她的耳邊輕聲道,“你是怎麽有勇氣覺得我會同你這樣的女子洞房?還是說你在期待什麽?”


  明姝猛地往後撤了一步,狠狠揉了揉滾燙發癢的耳朵,聲音欲蓋彌彰地高了幾個聲部:“鬼才會期待!還有,什麽叫我這樣的女子?我什麽樣?在空餘山上不知多少好兒郎都想娶我,跟我說句話都要排隊呢!”


  “哦?是嗎?”


  鳳策有些漫不經心地看過她的麵容。


  若論姿容,明姝的確屬於上上乘,張揚中帶著嫵媚,並不似京中女子那般溫婉小意,像是沙漠中的一簇火焰,極致的明豔。


  鳳策搖了搖頭,空餘山的人將她養的太好了。


  從小千嬌萬寵著長大的人,或許善良坦蕩,但不夠聰明,甚至有些笨拙嬌憨,在京城會給她惹來大麻煩。


  天色漸晚,


  明姝被帶到了鳳策的臥房,布置清減,但無論是從帶著褶皺的床榻還是掛在一旁的束絛來看,這裏都充滿著一個男子生活過的氣息。


  她有些緊張,臉上仿佛靠近火堆似的熱,為了掩飾尷尬她徑自坐在了凳子上,看向一旁解開腰帶的鳳策。


  “不是說不洞房嗎?你脫衣裳做什麽?”


  說完明姝就有點後悔,這話相當於挑釁,有血性的男人聽了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來。


  見她的神色,鳳策有些意外,看來倒也不是全然憨傻,還能明白自己說這種話不太合適。


  男人衣袍微微散開,裸露出精瘦的胸膛,尤其性感。


  鳳策朝她走過來,坐在她對麵為她倒上一杯茶:“你不必緊張,我說了不會動你便不會動你,隻是你我必須同住一房。”


  “為什麽?”不知道想起了什麽,明姝臉色又冷起來,“你跟狗拜堂,怎麽不同狗同住一室?”


  “這件事是要向你賠罪。”


  鳳策將茶盞推到她的手邊:“不過我有我的苦衷,並非要羞辱於你之意。”


  明姝有些不信:“你是王爺,誰還能逼你做不成?”


  別說,還真有。


  鳳策微微闔眼,試圖用最通俗易懂的話為她解釋。


  半晌,他道:“你有兄弟姐妹嗎?”


  “有啊,我上麵有兩個姐姐三個哥哥。”


  “如果你爹爹要在你們幾人中選出一位來做未來寨主,你和你的兄弟姐妹都想做寨主,但你卻最是勢單力薄,要想自保,你就要掩飾自己,你會做嗎?”


  明姝搖搖頭:“我們空餘山,能者當家,不服氣打一頓便可,贏者為王,我爹爹當年也是連揍十幾位兄弟才當上寨主的。”


  鳳策:“……那也挺好。”


  “是吧。”


  明姝喝了口茶,手上動作一頓,猛地看向鳳策:“等會……你的意思是你想當皇帝?”


  鳳策神色未變,語氣輕緩:“不,我隻想自保。”


  都不惜與狗拜堂了,能是隻為自保?明姝不太信,但她不想摻和進皇室爭鬥中,所以也沒再開口。


  她不說話,鳳策也不說話,臥房內靜的可怕,又過了不知多久,明姝醒過悶來,心頭忽然一凜,身上汗毛都炸起來了。


  她與鳳策不過初見,即便成親也是陌生人,他為什麽要同她說這些?


  還故意暗示她,他或許對皇位感興趣?


  明姝越想心裏越沒底,不知覺地看著鳳策出了神,但卻無論如何想不出一個答案。


  悠哉喝完了一盞茶,鳳策將茶盞倒扣在桌麵上,看了一眼天邊的月亮,輕聲歎息道:“想不出答案的話,就算了。”


  明姝心裏一緊:“為什麽?”


  為什麽要告訴她那些?就不怕她說出去嗎?


  鳳策收回目光,看向明姝,漆黑的瞳仁深幽凜冽,剛剛見過的月亮好似還倒映在他的眼底,月光泛著漣漪宛若旋渦,一不留神就會被他吸進去。


  “因為……你出不去了。”


  淮安王府,密不透風,明姝這輩子都不會再有機會踏出淮安王府一步,自然也不會將秘密說與旁人聽。


  早在得知要娶一個山寨出來的女子為正妃時,鳳策並不驚訝。


  如今的鳳帝腦子越來越糊塗了,整日耽於美色,吹吹耳邊風就能左右他的決定,比起其他幾位皇子,鳳策生母早逝,再加上早些年名聲就被設計敗壞,是最不招他待見的。


  這樣的皇子,欺負起來最是無需顧忌。


  所以鳳策成了頭一個被封王的皇子,搬出皇宮後,皇後以擔心他無人伺候為名塞了不知多少美人姬妾。


  別看鳳帝自己好美色,卻看不慣自己的兒子風流,一來二去對鳳策便愈加厭煩,這回空餘山招安,他想也沒想就將人選按在了鳳策頭上。


  而鳳策自己也沒有反抗,對他來說,娶誰都是娶,沒有什麽區別。


  有心腹勸他,應趁早了結了明姝,免得受她拖累,或是被她發現不該發現的秘密……但凡明姝進門,淮安王府裏便有了外人,不再是鐵板一塊了。


  可鳳策沒有殺心。


  在他看來,最不能保守秘密的便是死人,隻要牽扯上了人命,就會被過問,就有可能會敗露,所以他根本沒必要多此一舉。


  隻要將明姝禁錮在淮安王府內,把外人變成內人,將縫隙補上,那淮安王府就還是固若金湯。


  隻不過對於明姝來說,怕是一個可怖牢籠了。


  果然,在聽見鳳策的話後,明姝一時之間甚至忘了反應。


  足足過了半柱香的時辰,她才道:“你的意思是,要把我關在府裏?”


  鳳策沒有回答。


  有時候不回答就是默認。


  “不是……”明姝平複了心緒,“當初招安的時候可不是這麽說的,不是答應了我可以常回空餘山看看嗎?”


  “你覺得朝廷為什麽要招安?”


  鳳策突然問了一句無關的話。


  明姝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什麽?”


  “朝廷招安,是為了確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爹爹占著空餘山,山腳下還有那麽多的村民,活似個土皇帝,皇帝怎麽可能容忍?不過是不想大動幹戈才美其名曰是招安罷了,如今你已嫁了我,下一步便是我出麵,勸你爹爹帶著兄弟收歸朝廷。”


  明姝嘭的一聲拍子桌子上,眼眶泛紅:“這不可能!我爹爹不可能離開空餘山!那是他的根!”


  鳳策平靜地看著她:“空餘山不是,你才是。”


  隻要明姝一日在鳳策手裏,明姝的爹爹便沒了選擇,一環扣一環,從一開始她們就是落入圈套的獵物,隻能任人宰割。


  明姝和空餘山眾人,天各一方卻彼此牽製,互相消弭,這才是皇帝想要看見的局麵。


  “你們還真是好算計……”


  明姝幾乎是癱坐在凳子上,渾身氣力被抽幹一空。


  她承認,她確實不夠聰明,偶爾還有些刁蠻任性,她曾以為這輩子都會在空餘山上無憂無慮的度過,也立誌一輩子不入愛河,免去煩憂。


  卻沒想到,她自以為是的犧牲,也不過是旁人棋局的一筆。


  “你同我說這麽多,為什麽?你就這麽自信,我一輩子都逃不開你的控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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