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4章 洛施主,桃花落了
第294章洛施主,桃花落了
夜瀾行並沒有告訴洛長安,他不喜歡孩子,不管是男孩兒女孩兒,他都不喜歡。
那些孩子,對他來說,隻是分走她的精力,她的喜愛,他統統不喜歡。
安安的愛,應該隻給他一個人才對。
洛長安正在出神,並不知道夜瀾行在想什麽,更不會知道,明明這麽討厭孩子的夜瀾行,是有多絕望,前世才會用一個孩子來綁住她。
“阿姐想要帶回去的話,小行自然沒有意見。”夜瀾行見洛長安要生氣,笑著回答了洛長安的問題。
“那什麽……你現在可以放我下來了吧……”洛長安試探地回答。
一雙好看的眼睛看向洛長安,洛長安這才發現,夜瀾行原本琥珀色的眸子居然變成了血紅色。
洛長安皺了皺眉。
她的手覆上夜瀾行的眸子:“鬼血之毒,是不是發作了?”
夜瀾行抓過洛長安的手吻了吻:“沒事。”
怎麽可能不疼呢?
洛長安見過夜瀾行鬼血之毒發作時候的模樣,即使堅毅如夜瀾行,每每發作之時都咬著牙,汗水順著下巴流下來,看起來痛苦難當。
但是夜瀾行卻對她說,沒事。
即使不細想,洛長安也知道夜瀾行毒發和自己脫不了關係,她眼睛有些酸,低低地說了一句:“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她一失蹤就是好幾個月,小行還不知道她的生死,肯定擔心壞了。
他把她摟在懷裏,深深吸了一口氣:“知道我擔心,以後就不要亂跑了。”
“安安,我一點都不堅強,我也會害怕。”
“等不到你的消息,我就會很生氣,我很想殺人,安安,但是你不讓,我怕你不高興,不理我了。”
“但是安安,隻要你在我身邊,我就會很好地控製住自己的。”
一句一句,夜瀾行將頭垂在洛長安的肩上,聲音低沉。
洛長安忽然發現,那個她以為的,可以獨當一麵,頂天立地的少年,其實也隻是比她年長兩歲而已。
隻是很多時候,他的才情與智慧,都讓人忽略了這一點。
“我知道,在你心裏,裝著很多東西,長瑾,父母,還有百姓,但是安安,你心裏裝著這麽多,也可以試著裝下我。”
“我隻要你的一分地方就可以。”
夜瀾行聲音溫柔,洛長安知道,他也隻不過是一個缺少關愛的孩子罷了。
一雙手終於不再掙紮,任由夜瀾行握住。
夜瀾行的眸光在看不到的地方閃爍,隨即立刻隱去。
門外的長明見狀,沒有上前。
長風吹拂,僧人站在風裏,四處鳥語花香,隻是寺外的桃花落了,落了一地。
長明失憶了。
有大夫前來診治,說似乎是因為那次失控。
他誰都不認識了,隻記得洛長安。
彼時,他正拉著洛長安的袖口,眼神清明:“去哪兒?”
洛長安撓了撓頭,安撫道:“我去給你煎藥,不會走遠的。”
即使再舍不得,長明還是漸漸地鬆開了洛長安的衣袖。
“小行,你照顧一下小明~”洛長安出門之前囑咐了一句。
夜瀾行雙手交疊,看著床上的長明,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你是誰?”長明先開了口。
夜瀾行瞥了他一眼,聲音低沉:“洛長安的夫君。”
長明皺了皺眉,似乎不太能接受這個回答:“她說她沒有成親。”
夜瀾行輕笑:“那又如何?總歸是我的。”
長明不讚同夜瀾行的說法:“她是自己的,不是任何人的。”
“不,她是我的,不是她自己的,也不會是任何人的。”夜瀾行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裏全然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他能看出來長明眼神中的澄澈,不是裝的,但是即使是這樣,他為什麽誰都忘記了,偏偏記住了最不應該記住的人?
讓人火大。
“洛長安是我的,生是我的,死也是我的。”像是宣示主權一般的重申,夜瀾行看向長明的眼神滿是冰冷。
長明聞言,隻是皺了皺眉,眼睛裏沒有懼怕:“你殺伐氣息太重,她不會喜歡的。”
“長明師父作為一個僧人,現在是在跟我探討什麽是‘喜歡’嗎?”
長明似乎很認真地思考了一下夜瀾行的問題,隨後目光澄清地對上夜瀾行的眼睛:“我隻是覺得,她應該更喜歡幹幹淨淨的男子。”
長明的失憶來的措不及防,打亂了夜瀾行帶洛長安離開的計劃,在這裏又待了十多天。
十多天裏,長明誰都不找,誰也不見,隻是若是洛長安要他見的人,他就乖乖地去見,也隻是跟在洛長安身邊,哪裏都不去。
後來有一天,長明沒有跟著洛長安。
洛長安有些擔心,就和夜瀾行去他的房間找他。
長明坐在庭院裏的石凳上,似乎在出神。
洛長安叫了好幾聲,長明才堪堪回身,隻是看向洛長安眼中的慌張,躲過了洛長安,卻沒有躲過夜瀾行。
又過了三日。
洛長安看著長明的病情不見好轉,就跟夜瀾行商量著,要不要帶著長明一起離開,夜瀾行沒有說好,也沒有說不好,隻是說想要和長明單獨談談。
洛長安有些狐疑:“小明失憶了,誰都不認識,你和他談什麽?”
夜瀾行隻是對洛長安笑笑:“醫書上說,多跟他說一些以前的事情,可能會回憶起來。”
雖然還是覺得哪裏不對勁,洛長安也沒有阻止,夜瀾行在那天的午後,來到了長明的庭院。
長明正給庭院裏的竹子澆水。
自從上次,洛長安吃過竹筍之後,長明就將竹子移栽到了自己的庭院裏很多,精心照看。
夜瀾行一身長袍玄衣,矜貴孤傲。
暮春的風帶著慵懶頹靡的味道,吹起夜瀾行高束的馬尾,也吹起長明素色的僧袍。
“還有多久?”夜瀾行開口,說的話沒頭沒尾的,長明澆水的指骨一頓,沒有再繼續。
他緩緩轉身,眼睛裏沒了那時的清明,變成了從前的慈悲。
“我耐心有限,三日,是你救下她,我對你最大的容忍。”夜瀾行聲音淡淡的,不辨喜怒。
長明長身玉立,明明是一件僧袍,卻生生地穿出了幾分仙風道骨。
“那便三日吧。”長明這樣說。
他看向寺院外麵的那棵桃樹,上麵的桃花已經謝了,長出來的綠葉足夠人們庇蔭乘涼,但是,卻沒有人坐在那裏了。
他猶記得那時,少女坐在桃樹枝頭,驚豔的,不止是那個接著聽佛法的由頭來到寺裏的男子。
他仍然記得,那個時候,他對她說的話。
洛施主,桃花落了。
其實他知道,不是桃花落了,是桃花開了。
師父說,愛不重不生婆娑。
師父說,世上沒有雙全法。
師父說,一切塵世的羈絆,是從名字開始的。
不能叫世人的名字,世人就是世人,眾生平等,若是僧人叫出了一個人的名字,那麽這個人,於他而言,就不同於世人了。
心有羈絆者,不會成佛。
僧人一雙溫眸,帶著普渡眾生的慈悲,任誰都不相信,就是這樣的一個僧人,曾經在世人將她捆起來,打算用火燒死的時候,他是真的想要殺人的。
長明承認,他的內心,其實是冷漠的,冷漠地看著緣聚緣散,冷漠地看著人來人往,他本是凶獸後人,不會有那麽多類似於慈悲的情感。那些像是曇花一現的世人,不過須臾,便會歸於沉寂,不能在他的心裏留下半分痕跡。
在她出現之前,他都是這樣認為的。
那一日,無淵山底百鳥來拜,繞在蘭若寺的上空久久不曾離去,盤旋著,鳴叫著,像是在恭賀著什麽。
村子裏有老人看到了那場景,老淚縱橫,他言,慧空大師成佛那日,便是這般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