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5章 風波
第1096章：風波
百合看著籃子裏的雞蛋和番茄，心裏苦澀又無奈。
當眾人都在好奇觀望的時候，她卻要做那個惡人，以下犯上，去褻瀆石國的大公主，可想而知，等待她的將是這樣淒楚的命運。
做與不做，都是一樣吧。
見百合久久不動，洛菁已經就要登上馬車，女子怒急，抓起籃子裏的雞蛋就丟了過去，她已經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洛菁滿身雞蛋液的狼狽樣子了。
為此，就算付出一些代價，她也願意。
女子與洛菁的距離不過十幾步遠，隔著一些人群，雞蛋被丟出去的時候，誰都沒有料到。
人群裏發出驚呼，眼看雞蛋就要落在洛菁的頭上，下一刻即將蛋液橫流的場麵，卻不想洛菁突然停下來腳步，眼中閃過銳利的光芒。
似慢實快中，洛菁抬眼止住了欲踏上前來的木梟，揚起了手臂，在雞蛋即將落在她身上的刹那，輕輕一掌拍了出去。
雞蛋順著剛剛飛來的軌跡，幾乎毫無偏差的原路飛了回去。
“啪嗒”一聲，拋出雞蛋的女子，猙獰的笑容還沒來得及釋放，便瞬間固定在臉上，雞蛋不偏不倚的擊中了她的前額，腥臭的蛋液流了她滿頭滿臉。
“啊！你竟敢打我。”女子發出淒厲的慘叫，隨後發瘋般一把搶過旁邊丫鬟手裏的籃子，一股腦的向洛菁的方向扔了出去。
她在意的不是被打，而是這一刻的羞辱，在心儀的男人，那個豐神俊朗的左安麵前被羞辱了，以後她拿什麽麵目去麵對他。
羞憤的瞬間，她失去了理智。
周圍人群紛紛避讓開，籃子，雞蛋，番茄在空中灑落開。
洛菁這一次沒有再自己動手，她有些好笑的瞥了左安一眼，轉身像是什麽都沒發生般施施然踏上了儀仗隊的馬車。
左安自然不能眼睜睜看著洛菁被砸中，眾侍衛迅速圍攏過來，將飛來之物統統擋在圈外，並分出一部分人手直指那個丟東西的女子。
雖然武器古怪了點，但也算是襲擊皇室成員吧？把女子包圍住的侍衛覺得嘴角抽搐，對於這種女子手段頗為難以理解。
完全是吃力不討好。
女子此時才發覺自己幹了蠢事，頭頂著蛋殼，滿臉的蛋液，狼狽之極的茫然四顧，恨不能消失在原地。
一個侍衛欲上前將她擒拿。
“被碰我！”她尖叫了一聲，飛快的甩手退到一邊，慌慌張張道，“你們不能抓我，我是右相家梅家的人。”
侍衛們聽了，卻是遲疑了一些，若這女子是梅右相家中之人，倒真的不好太過粗暴，而且對方還是個女子，紛紛扭頭看向左安，等他定奪。
左安更是哭笑不得，又暗暗憋著怒氣。
梅府的千金他怎麽會不認識？就算這個女子換了侍女的裝扮，又被雞蛋砸壞了臉，但那是梅婉茹啊，愛慕他常常纏著他，恨不得天天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的梅婉茹。
早知道她性情暴虐，又任性無腦，今天真是開了眼界。
左安看來梅婉茹旁邊低垂著頭的丫鬟打扮女子，問道：“你是她的丫鬟？”
百合半天才意識到左安問的是她，慌忙點頭稱是。
“你先帶她回府吧，今天的事，我也做不了主，還要看皇上如何定奪。”
百合趕緊屈膝道謝，扶上自己的主子，在眾目睽睽下，艱難的往馬車方向走去，那些赤裸裸好奇的目光，就像針刺般，梅婉茹和百合一路頭埋的很低，不敢抬起。
二女走後，人群裏響起了各種嗡鳴，很多人都互相打聽著那兩女的來曆，對於洛菁的關注倒是被分散了許多。
就像左安能認出梅婉茹一樣，人群裏不乏大家族的仆人丫鬟，特別是那些被派來委以重任的丫鬟們，哪一個都是察言觀色的好手，頗有幾個人一眼就認出了右相的千金。
一個高高在上的大小姐，被當街砸了雞蛋，這種事情，不隻是平民們覺得刺激新鮮，連和梅婉茹同處差不多層次的閨秀們，大多也會幸災樂禍，心中快慰的。
相信這件事，不需要第二日便會傳遍整個三生城。
梅家成為笑柄倒是其次，最最主要的是，要看皇室如何給梅婉茹的行為定性了。
剛剛接回的公主被臣子的女兒羞辱，石皇若是不采用些手段，有心之人難免要懷疑公主受重視的程度。
總之，這種一個雞蛋引發的動蕩，對於現在的洛菁來說不過是一個小小的風波，並沒有看在眼中。
除了三生石，其他的事情洛菁一概不打算多問。
隻是三生石，怕是難以拿到手，時不我待，準備了這麽久，難道最終還是要冒險一搏，用強硬的手段嗎？
洛菁坐在馬車上，看著前麵左安騎在馬背上的背影，這個男人，與那次夜探皇宮時有些不同了，就像是曾經沉默執著的男人，被抽離信仰，隻剩下隨波逐流的本能。
這種變化，若是不影響到自己，洛菁也並不在意。
馬車行進的速度並不快，一路上洛菁還有時不時的去應付一下百姓打算一睹芳容的請求。
左安曾經和她囑咐過，石國的百姓喜歡熱鬧，而石國皇室對百姓的態度一直是溫和有禮的，所以，若是百姓有所請求時，她力所能及之時，還是盡量完成畢竟好。
那麽，被要求看她的相貌，應該是她力所能及之內的事吧。
每每露臉，洛菁總是迎來百姓們的呆滯，驚訝，之後是歡呼雀躍，這種對待百姓的親民政策，倒也有許多可取之處。
馬車很平穩，洛菁坐在其中幾乎感覺不到搖晃，當然這也和三生城的道路寬闊平整有關。此時，她一手支著下顎，一手攤開暗閣私密途徑傳來的紙條。
紙條是早上才到的，木鸞交給她時，她剛剛梳洗打扮好準備出門，於是順手收了起來，此刻才想起拿出來看。
竟然是冥城的大公主雲婉在找她。
紙條上說冥城的大公主雲婉不想生靈塗炭，希望沈國的皇後出來為雲芷的死揭開真相，還妹妹一個清白，如此一來也能阻攔冥城出兵的決心。
“嗬嗬。”
“嗬嗬。”洛菁把紙條撕成碎片，冷笑了兩聲。
雲婉想的太簡單了，很多事情說是引發了戰爭，不如說是為戰爭而找來的借口，事情的真相，追究起來往往是可悲的。
一路到了皇宮，洛菁恢複了風沁雪的身份，除了路上的一點小插曲，倒再也沒人給她設置障礙。
左安也是規規矩矩的告退，二人自始至終都沒有過交流。
關於三生石的事，石皇告知她已經都通知到了，待次日就會解決。
進宮以後，最高興的就是左凝香，失散多年的時光補不上，但親情卻是可以彌補。糕點，珠寶，首飾，衣物，字畫，古籍……但凡左凝香認為是好的，都統統的塞給了洛菁。
洛菁也沒推辭，她能感覺到左凝香那種急切想要彌補的歉意，還有心底裏的不安。其實那些東西對於洛菁來說，不過是從一個房間搬到另一個房間罷了。
認真算起來，洛菁就算是公主，也是已經出閣嫁人的公主，不過這件事暫時沒人提及，洛菁也樂得多陪陪左凝香。
“母後，宗族會議上，我的身份就要曝光了吧。”
和左凝香坐在偏殿的花廳裏，對於第二天就可能決定的結果，洛菁並沒有看起來那麽淡定，畢竟，那是和沈昭城生死相關的事，洛菁能夠如此表現也已經是克製的結果。
“肯定要說清楚情況的，總不能那些莫須有的理由去糊弄大家。”左凝香對著洛菁寬慰的笑著，“別擔心，無論如何我們都站在你的一邊。”
“嗯。”
左凝香的言語裏，還是安慰的成分居多，洛菁聽到出來，所以，真的要強搶了嗎？還好不日墨沉華就會到來，自己這邊的勝算，究竟能有幾分還要看神殿中的她是不是會配合。
“再來杯茶。”
左凝香提起茶壺給洛菁倒了一杯，她看出洛菁的情緒不高，那些規勸安慰大部分都很無力，多說無益，她現在能做的不過是陪伴，陪著洛菁一起等待。
若是石皇堅持，宗族會議也最終會妥協的，但在這之前，一切都可能會來不及。
她缺的是時間，十日啊，今天又過去了一日。
洛菁一直努力克製著，不讓自己去想象將來，想象萬一，拿不到三生石的萬一。她一直告訴自己可以辦到，無論如何可以辦到，但現在，她突然有點兒慌張。
若是，沈昭城就此死去，她如何獨活下去？
隻單單是如此想一下，洛菁自以為堅韌的神經都會止不住的抖動，恐懼就如惡魔將她撲倒，除了黑暗，眼前再也沒有了顏色。
若真的到了那一天，她對未來，對人生還有什麽所求嗎？
一路磕磕絆絆的長大，經曆死亡，饑餓，品嚐過苦澀也有過甜蜜，她的人生，短短不足二十年，就好像已經經曆了盛放與凋零，隻剩下執子之手與子白頭的安寧。
……
石國的雨相對南方來說，少了很多，洛菁進宮的第二日，許久不見陰雲的天空，終於飄起了雨。
雨不大，幾如水霧飄散在空氣中，每呼吸一口，都有種整個人被水霧滲透的感覺，思緒也變得濕漉漉的。
宗族和神殿的聯合會議終於開始了，洛菁這個剛剛歸來的公主並沒有參與的權利，正統的繼承人如今還是左安。
石皇讓洛菁等他的消息。
等待的每一秒都是煎熬，那種命運無法掌控在自己手中的憋悶和委屈，這些日子總是攪動的洛菁心神不寧，她很不喜歡這種無力感，很不喜歡束手束腳的滋味。
很不喜歡。
陰雨菲菲，洛菁靜靜的坐在殿前的走廊裏，看著天空發呆，連木梟通傳左安到來，都沒有動彈分毫。
左安也不在意，徑直來到洛菁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你的事我聽說了。”
左安沒去開宗族會，他姓左，真正的皇室姓風，那些老人家們對於他的存在還是充滿了敵意，甚至認為石皇沒有選擇自己族中子弟，而是過繼了一個外姓之人，根本是一種背叛的行為。
“三生石那種東西，我也是最近幾日才聽說，石皇為了你可是在煞費苦心呢。”
洛菁沒有說話，石皇做了什麽她不清楚，但她清楚他與左凝香對自己的心意，這就夠了。至於結果，她並沒有太多的奢望。
就如現在，她的腦海中已經在思索強取的可能性和辦法。
“據我所知，你想拿到三生石是很難的。其實，拋卻以前的身份，隻是作為石國的公主，也不失為一種好的選擇吧。”
左安的話終於引來了洛菁的注意，她緩緩扭過頭，目光似乎從遙遠的某個地方漸漸收回，一點點落在了左安的身上，平靜而淡漠。
“這就是你的目的？”
洛菁這種完全不放在眼裏的平靜讓左安似乎有些羞惱和傷感。
“我隻是覺得，如果事不可為，你也許可以回過頭來看看我……”左安的臉色有些微紅，聲音渲染了水霧變得低啞，“我可以讓出繼承人的身份，我不需要你現在就愛上我，我可以等。”
“你可以走了。”
洛菁冷冽的聲音讓左安微愣，有些措手不及。
“不明白嗎？”洛菁的嘴角上揚，微微嘲諷，“若是曾經你有八分誠意，如今還剩幾分呢，五分還是三分？事情還沒到最後，不要來我這裏耀武揚威。”
陰雲滿布的天空，把視線全都染成了灰色，包括左安的臉。他起身，默默的深深的看了看洛菁，沒有惱怒沒有針鋒相對。
“我沒有惡意。今天你的心情不好，我改日再來看你，不論如何，你是我的表妹，那個小時候喜歡跟著我後麵叫哥哥的小女孩。”
左安離開了，長廊上洛菁仍舊坐在那裏，雨下的靜默無聲。
“我今天的脾氣是不是有點兒反常？”洛菁像是自言自語又像在問身後的木梟，隻是不等木梟回答，她又擺了擺手，“我知道，我現在很忐忑，也很擔心，隻不過這些情緒都毫無用處，現在的我更不能被這些情緒給擊垮啊。”
是人，總歸會有情緒起伏的時候，洛菁坦言自己的彷徨無助，卻又並沒有放棄。
木梟就那樣靜靜聽著，也隻能這樣靜靜的聽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