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道別
蕭洛逸勉強讓自己睜開雙眼，一睜開眼，便看到了熟悉的場景，他臉上露出了久違的笑容，他笑著喊道：“來，扶朕下去。”
身邊伺候的人立即上前去將蕭洛逸扶了下來，沐染霜和淩墨澤一見前邊有了動靜，兩人也立即下了馬車，上前去查看。
等蕭洛逸下了馬車，底下的人早早的已經收拾出了一片寬敞的地方，擺上了椅子，讓蕭洛逸坐下。
蕭洛逸瞧了那椅子一眼，心中不甚滿意，抬手指著那椅子道：“將這椅子挪到墓碑那兒去。”
手底下的人立即照著蕭洛逸的話辦了，將椅子搬到了墓碑旁邊。蕭洛逸在兩人的攙扶下走到了椅子旁坐下，待蕭洛逸坐定，穀主立即給蕭洛逸診脈，確定他的脈象並無多大的變化，這才鬆了一口氣。
淩墨澤和沐染霜趕到的時候，正好遇上穀主在給蕭洛逸診脈，兩人立即上前去在穀主旁邊候著，等著穀主的答案。
待穀主將診脈的手收了回來，幾乎沒有多久的停頓，便說道：“皇上的身子並無大礙。”
穀主知道淩墨澤和沐染霜都很關心蕭洛逸的身體狀況，蕭絕言待在周圍設防布置好後，便也急急地往這邊趕來。
蕭洛逸也不知道是什麽緣故，這臉色比在車上顛簸時好了許多，怕是因為見到了心中掛念的人，心中一塊大石頭也算是放下了。
蕭洛逸對淩墨澤道：“這一路顛簸，朕累得很，這一坐下，便起不來了，你去給你娘行個禮吧。”
沐染霜看向淩墨澤，淩墨澤應下了蕭洛逸的話，與沐染霜四目對視，隨後兩人便一路往前任聖女的墓碑旁走去。
兩人走過去的時候，身邊的婢女已經將點好的香遞了過來，兩人接過香，給聖女上了香，行了禮，淩墨澤看著墓碑，輕聲道：“娘，父皇，他來看你了。”
說完，淩墨澤看了蕭洛逸一眼，聽了淩墨澤的話，蕭洛逸的心中也甚是欣慰，這麽些年，因為周遭各種各樣的束縛，他不能如願前來看聖女，如今，到了彌留之際，他總算是如願以償，來到了這兒。
蕭洛逸對身邊伺候的人道：“你們都下去吧。”
帶出來伺候的人並不多，一聽蕭洛逸這樣說，立即應下來，走得遠遠的。
蕭洛逸休息了好一陣，他對淩墨澤和蕭絕言道：“你們扶朕起來。”
淩墨澤和蕭絕言兩人看了穀主一眼，穀主看了蕭洛逸一眼，以目前蕭洛逸的臉色來看，的確是不錯，短時間的站立也還是可以，於是他朝著兩人點了點頭。
見到穀主點了頭，淩墨澤和蕭絕言這才動身上前去扶起了蕭洛逸，蕭洛逸忍不住自嘲了一番：“這下朕說的話可都做不得數了。”
淩墨澤和蕭絕言兩人不敢回話，他們可不是不想聽蕭洛逸的話，不過是為了確保蕭洛逸的身子無礙。
沐染霜聽了，忍不住露出了笑顏，好在她是跟在後邊，沒人瞧見。
蕭洛逸勉強走到了墓碑前，給聖女上了三炷香，爾後露出了無奈的笑容，對著聖女的墓碑道：“朕總算是如願來看上了你一回。”
“父皇，你站了許久了，還是過去坐下歇上一會兒吧。”淩墨澤原本是一個不拘泥於小節的人，如今，他總是掛念著蕭洛逸的身子，也總是念叨著他。
這一陣子，蕭洛逸也算是將這話給聽得耳朵快要起繭子了，他微微皺了皺眉，看了淩墨澤和蕭絕言一眼，見兩人的眼中都很是堅定，也不再反抗，跟著兩人回到了椅子上坐下。
“在你離開的那一段時日裏，朕總是想，若是朕不生在這皇家，或許朕就能夠徹底擁有你了……”蕭洛逸的目光始終鎖定在聖女的墓碑上，他終究還是放不下當年聖女毅然離宮的事情，甚至將這件事怪在了自己的出身上邊。
要知道，這天底下多少人都覺得皇帝是高高在上的，認為他都是無所不能的，掌握著天下百姓們的生死，可實際上，蕭洛逸坐上這皇位，卻失去了他的愛人和他的孩子。
聖女直到臨死，甚至都不願意見上蕭洛逸一眼，以至於在蕭洛逸的腦海裏，對聖女的印象，還是初次見到她時的美好場景，這一生，聖女也就給他留下了這麽一個念想。
“是我對不起你，若不是因為我，或許你就不會無家可歸，你也不至於落得個這樣的結果……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離我而去……這一生，我都甚至想過，若是當時我少看你一眼，後邊的一切或許都不會發生了，你也不會……”說到這裏，蕭洛逸突然停頓了，過去了這麽些年，他仍舊是將聖女之後的所有經曆都怪到了自己的身上。
可實際上，聖女當時是南疆最受尊敬的聖女，也是最被南疆王看好的聖女，若是她當初願意拋下淩墨澤，將淩墨澤送回皇宮，還給蕭洛逸，南疆王許諾過她，可以既往不咎，他會向南疆百姓解釋說她隻是受了蠱惑，才行差踏錯，她仍舊可以是高高在上的聖女。
聖女不忍心扔下淩墨澤，更不願意自己是受了蠱惑才義無反顧跟著蕭洛逸離開，她不回去，隻是她個人的緣故，她原本以為自己對蕭洛逸的愛能夠戰勝一切，隻有當她入了宮中，到了後宮中，才能了解到那殺人不見血的後宮的殘酷，是她敗了，她放棄了。
在聖女的心中，她一直都覺得是她背叛了與蕭洛逸的愛情，她不想再見到蕭洛逸，是因為她擔心自己見到了蕭洛逸以後，會再次心軟，再次回到宮中，她不願意再次接受這樣的煎熬，於是，她選擇了索性不見蕭洛逸。
淩墨澤、沐染霜和蕭絕言在一旁看著蕭洛逸難過得像個孩子，都有些擔憂，不知道他的身子能不能經得起這樣的悲傷。
“如今，我終於是可以拋下一切，去尋你了，也不知道你喝沒喝孟婆湯？可還記得我？若當真還有來世，你我可還能得到老天的眷顧，再次相遇？”蕭洛逸這話雖是對著聖女說的，可實際上，他是在問天，問命。
這一世，老天爺讓他們兩人相遇相愛，可是卻沒能讓他們相守，這對他們來說，何嚐不是一種折磨？
沐染霜聽了蕭洛逸的話，隻覺得鼻子泛酸，這樣的話，沐染霜一個感性的女子聽了，怎麽可能不難過傷心？
蕭洛逸身在皇家，是他自己不能選擇的，聖女生在南疆，成為聖女，也都不是她能選擇的，造化弄人，老天爺偏偏讓他們兩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相遇了，還一見鍾情，從兩人的經曆來說，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斷定兩人，究竟是孽緣還是有緣。
穀主雖然不忍心打攪蕭洛逸此時的情緒，但他為了蕭洛逸的身子考慮，不得不上前去安慰：“皇上，斯人已逝，您可得好生照顧著自己的身子。”
蕭洛逸微微抬起手，對他們幾個人說：“你們都退下吧，朕想同聖女單獨說會兒話。”
“這……”淩墨澤一聽便不願意答應，若是沒有人在蕭洛逸的身邊，若是他當真出了什麽事，還沒一個人知曉。
蕭洛逸知道淩墨澤考慮到了什麽，他立即道：“讓穀主他們在不遠處看著朕便好，朕的身子，若是當真有不適，朕自己會說的。”
沐染霜知道蕭洛逸是鐵了心要這麽辦，立即上前去拉了拉淩墨澤的衣袖，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讓他鬆口。
淩墨澤看明白了沐染霜的意思，蕭絕言和穀主早早便退到了一旁，穀主找了個比較近的地方，能夠觀察到蕭洛逸，但是聽不到他說的話。
淩墨澤和沐染霜兩人終究還是不放心蕭洛逸，沒走得太遠，就走到了蕭絕言的身邊，三個人三雙眼睛，死死地盯著蕭洛逸，不敢有一刻的放鬆。
從這個位置，沐染霜能夠清晰的看到蕭洛逸的表情，她看到了蕭洛逸那一臉的神情，眼中甚至還有一種情竇初開的高興，蕭洛逸對聖女的感情一直保持在兩人初次相遇時的狀態，這是她不曾看見過的，哪怕是麵對皇後也不曾有。
由此可見，蕭洛逸與聖女兩人之間的感情，並不是心血來潮，隻可惜被命運作弄，折騰到最後這樣一副不堪的模樣。
沐染霜一想到身在皇家的無奈，便忍不住搖了搖頭，淩墨澤見沐染霜的反應，輕輕將她往自己這邊摟了摟，問她：“你怎麽了？”
“我有些心疼父皇和娘……”沐染霜一想到蕭洛逸和聖女這般相愛的兩人，卻不能在一起，心底便一陣陣的泛酸。
“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我想，即使是這樣，父皇和娘，他們心中仍舊是滿足的。”淩墨澤很了解聖女，聖女離世的時候，他年紀尚幼，還不懂情愛，可如今回想起來，他相信，聖女的心中對此並沒有留下遺憾。
沐染霜靠在淩墨澤的懷裏，狠狠地點了點頭，比起這一生都遇不上一個深愛的人，這樣的遺憾，或許當真是美好的，也是讓人滿足的。
蕭洛逸一個喃喃地同聖女說了好久的話，說著說著，他便有些困了，他笑著對聖女道：“我有點累了，先讓我眯會兒，等我醒來了，再繼續同你說，可好？你應該不會聽到厭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