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蟲卵
宮裏鬧成這樣，瞞是瞞不住了。何況還有一股暗中的勢力，強大到並不是現在的沐染霜能夠對付的。
“我抓了那宮女之後，宮裏很快就傳開了，這一點很可疑。”可疑的不是事情被傳開的事實，而是被傳開的速度。
蕭絕塵自幼生長在宮中，又是皇後的嫡長子，很早之前就被封了太子，幾乎一生下來，就被卷入進宮中爭鬥的權力中心。
即使他漸漸長大之後，對皇位並沒有太大的欲望，然而身為太子，那卻是他的責任。在很小的時候，蕭絕塵就在接觸宮裏的種種黑暗，熟知裏麵的種種陰暗。
“照著平常的速度，要傳遍宮裏，至少要四五個時辰，這一次僅僅半個時辰就被傳開，分明是有人在其中搗鬼。”
蕭絕塵都這麽肯定了，沐染霜當然是選擇相信他。
“貴妃也是消息靈通，我這頭才剛抓到人，她就派人來請我過去喝茶。”蕭絕塵諷刺地笑了一下：“貴妃娘娘這茶也不是一般人能夠喝到的。”
沐染霜隻要稍微想想，就能想象得出來，貴妃仗著蕭絕塵沒有證據，對於‘抓到凶手’這件事大做文章，逼著蕭絕塵在她麵前忍氣吞聲地道歉。
說起來她也是在宮裏混了不少時日的人，但是對於宮裏這一套爾虞我詐，還是甘拜下風。
“太子殿下的推斷很有道理，這宮女既然是被人推上明麵來的，那就由推她上來的人。”沐染霜問道：“殿下可有懷疑的對象？”
蕭絕塵有些無力地說道：“並無。我排查過跟她接觸的人，絲毫沒有找到有關的線索。那宮女一口咬死是她之前被母後訓斥，懷恨在心，偷偷拿到毒藥之後下在母後的膳食之中。”
這供詞換成任何一個腦子清醒的人都不會相信。
“那她人呢？”沐染霜問道：“我想見見她。”
蕭絕塵點點頭：“原本就打算帶你去，沐神醫醫術高明，也許能看出我們看不到的東西。不過目前還不行，她正在被審訊，需要等一會。”
“可以。”沐染霜其實也沒有多少把握，隻是死馬當活馬醫，想著這是唯一的線索。不管怎麽說，這個宮女也跟凶手有些許關聯，總要去看看情況。
另外，還有一件事，她也打算告訴蕭絕塵。
“殿下，我回去之後翻閱了醫書，找到了關於這種奇毒的記載。”沐染霜隱瞞了一半，有些事情是不能告訴別人的。
關於這種奇毒，是她從仰阿莎那裏聽來的，當時的沐染霜也是聽得目瞪口呆。
“這種奇毒，向來被傳得很神秘，關於它的說法，基本都是雷同的。”沐染霜指著那個裝了毒藥的藥瓶子，說道：“想必殿下也已經從太醫處聽說了。”
蕭絕塵頷首：“一種傳聞中的奇毒，隻有其中的三種毒藥時必須的，其他的可以根據各自需要的調配。厲害的藥師，甚至能通過毒藥之間的配比，控製毒性發作的時間。”
“對，傳聞中是這樣的。”沐染霜不意外，太醫可不都是吃白飯的，能混到這個地位的，也都是蕭國大夫中的佼佼者。
而蕭絕塵則是敏銳地聽出她話語中的重點：“難道實際上另有隱情？”
“殿下英明。”沐染霜將她得到的和盤托出：“世間見過這種毒的人寥寥無幾，對此深入研究的更是稀少，以至於大家都之停留在表麵，認為它是毒。其實，它不僅是毒，更加可怕的是，它是一種蠱。”
將蠱毒合一的事情告訴了蕭絕塵，饒是見多識廣的蕭絕塵，也是呆立在當場。
“竟然有這種事！”不同於沐染霜全然的驚訝，蕭絕塵在最初的驚訝過去之後，占據心頭的是狂怒：“這幫逆臣賊子！竟然將如此歹毒之物用在母後身上！”
讓他逮到，絕對要將他們斬首示眾！
沐染霜麵色陰鬱地道：“殿下息怒，還有一件事，希望殿下聽了能保持冷靜。”
她的表情太過難看，讓蕭絕塵的心跟著一沉，他想象不到還有比現今更險惡的處境。
然而事實證明，這世上的絕境，總是在你以為到底了之後，還能繼續往深淵掉落。
“皇後身上的這種蠱毒，是將蠱的卵放置在毒液之中，用毒來當做卵的養料，維持它們的生機。”
沐染霜將最艱難的一點指出來：“當毒被下在人體之後，毒液會被人吸收，進入到五髒六腑，四肢百骸，而蠱蟲的卵則在脫離了毒液之後，將人體當做養料，在人身體內成熟，孵化。”
“你的意思是，母後體內的蠱蟲還是活的，還會慢慢孵化！”蕭絕塵麵色瞬間褪去了血色，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
沐染霜不忍心地點了點頭：“這種毒要想清除，並不是難事，隻要照著它的配方調製解藥，幾乎能夠完全清除。問題就是蠱蟲，它會在人體內蟄伏。皇後現在昏迷不醒，大部分都是這蠱蟲的緣故。”
更可怕的是，等到這蠱蟲成熟孵化，會控製住神誌不清的皇後，讓她徹底變成一具傀儡。
最後這一點，沐染霜沒有說出來。一半是處於對自己的保護，不會將所有的底牌都放出來。另一半，是處於同情。這個倒黴的太子，不管在哪一世，都是厄運纏身。
哪怕沐染霜故意隱瞞了一點，光是上麵這些，就足以讓蕭絕塵震怒不已。
“等我抓到這些凶手，定要將要他們千刀萬剮，讓他們也嚐一嚐人間地獄的痛苦！”蕭絕塵狠狠一拳砸在桌案上，發下了重誓。
之後他馬上將注意都放在皇後身上，問道：“沐神醫，你醫術入神，一定有辦法救我母後 ，是不是？”
沐染霜為難道：“殿下，皇後仁德，我自會盡力。隻是大夫也不是神仙，沒有一定能治好的保證。這種蠱毒實在是世所罕見，就算是我盡力，也不一定……”
她知道蕭絕塵本性不是刁鑽之輩，這隻是一時情急，等到他冷靜下來，不會怪罪於她，還是實話實說來得好。
要是明明沒有把握，卻誇下了海口，到時候反而更加難以收場。
如她所想，蕭絕塵在最初的驚怒之後，臉色更加陰沉，眼神都是冷靜了一些。
“神醫見笑了。”蕭絕塵撐在桌上的手用力收緊：“身為人子，我在母後受盡折磨之時，竟然無能為力，是我太沒用了！”
沐染霜沒有去安慰他，這種時刻，旁人的千百句安慰，都是聽不進耳朵的。隻有等他自己調節情緒，才能真正走出來。
“殿下之後有何打算？”
等到蕭絕塵情緒穩定了一些之後，沐染霜輕聲詢問。雖然這麽說很現實，但是不得不承認，蕭絕塵是一個很大的靠山，有他的協助，能夠更快的查出背後的神秘人。
這也不是在利用他，那背後之人也是蕭絕塵的仇人，早日抓到對雙方都有好處。
蕭絕塵恨道：“當然要查下去，若是任由這些亡命之徒逍遙法外，怎對得起母後？又豈不是我蕭國的無能！”
“好！殿下對皇後一片孝心，對家國一片忠心，令人動容。”沐染霜說道：“隻要能有我幫得上的地方，殿下隻管開口，我必當竭力而為。”
正在說話之間，突然從外麵奔進來一個侍衛模樣打扮的人，報告道：“殿下，出事了，那名宮女在牢裏服毒自盡！”
“什麽？”
沐染霜和蕭絕塵一同站了起來，蕭絕塵急道：“說清楚，怎麽回事？”
“是！”
侍衛說道：“我等審問那宮女之後，她拒不承認有同黨，受刑之後昏了過去。不料剛才去查看時，卻發現她已經氣絕身亡，屍體呈現中毒之兆。”
“為何會發生這樣的事？”蕭絕塵怒道：“人抓起來的第一時間，不是已經搜查過她的全身，確定並沒有攜帶毒藥和兵器，為什麽還會讓她自殺！你們這麽一大幫人，連一個女人都看不住嗎？廢物！”
侍衛跪下謝罪，然而人已經死了，就算殺了他，也於事無補。
沐染霜說道：“殿下，那凶手能夠潛入宮中行凶，頗有幾分手段。隻怕這宮女不是自己服毒自盡，而是之前就被下了毒，如今毒發身亡。”
“這下怎麽辦？”蕭絕塵懊惱道：“這宮女是目前我們掌握的唯一線索，如今這一條線索也斷了，根本沒有頭緒去找凶手。”
沐染霜也是一頭亂麻，心裏也是煩躁。隻是她在中毒事件中始終是外人，比起蕭絕塵來多了一份冷淡，也比他能保持冷靜。
少不得安慰了他幾句，也是毫無作用。
“他們想要逃。哪有這麽容易！”蕭絕塵將怒氣全部堆到凶手身上：“殺了替罪羊，就真當自己能逃出生天？這事沒完！”
他既然下定了決心，就不會半途而廢。為了皇後，為了皇宮的安危，他勢必繼續追查下去。
宮女的死反而激化了太子的決心，之後的時間裏，他一頭紮進追查之中，其專注程度，連沐染霜都看得有些吃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