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7章 亂痕鼎
這座鼎從上至下顏色不一,身為鍛造師,接觸過很多材質,古淩可一眼便看出那些顏色各異的地方有鐵,有鋼,有精鋼,有镔鐵,有九天玄鐵,還有歸墟神鐵以及比歸墟神鐵更加珍稀的材質。
鍛兵時,將不同材質融於一處,品階高者會吞噬品階低者,比方說打造玄鐵器時,鍛造師會將一小塊九天玄鐵加入普通鐵器中,讓九天玄鐵威力融於普通鐵質,從而得到一件完整的玄鐵器。
鍛造時加入的九天玄鐵比重越大,玄鐵器威力越強,最強大的玄鐵器是用九天玄鐵獨自煉成的,然而九天玄鐵十分稀缺,即便天塔或火焱庭,也很少有人將一整塊九天玄鐵單獨煉成兵器。
鍛兵時,高階材質吞噬低階材質是整個鍛造界的共識,然而眼前這口鼎居然能將凡鐵、鋼、精鋼、青鋼、九天玄鐵、歸墟神鐵以及更高階的眾多材質煉在一口鼎內,讓眾多材質融合的同時,又將每一種材質涇渭分明地分割開了,這等手筆絕非一般人可以辦到。
“聽說這是一口能驗出鍛造術水平的鼎,所以很多鍛造師都跑過來躍躍欲試。”一個女學生對古淩可解釋道。
另一個女學生指著鼎身上雜亂的劍痕,說道:“這些刻痕常年遭焰力煉化,隻要掌握足夠的鍛打術就能將刻痕鍛平,然而聽說大部分人連一道刻痕都無法鍛平。”
聽了兩人的話,古淩可饒有興趣地看著這口鼎,眯著還看得見的右眼將鼎仔細盯著看了半天,突然發現刻在鼎身上的哪是什麽花紋?
刻在鼎身上的,分明是兩座法陣!
鼎身花紋有兩種,一種向外凸出,一種向內嵌入。兩種花紋交錯混雜,很容易讓人混為一談,然而仔細看的話,會發現兩種花紋構造的法陣作用截然不同,向外凸出的花紋流淌著將從地下溢出的焰力傳入鼎身、自鼎身周轉一圈後再歸入地下的煉化力量,向內嵌入的花紋流淌著鎮壓鼎身劍痕威力、不讓劍氣破壞鼎身的保護力量。
無論外凸還是內嵌,兩種花紋都非常奇妙,一般鐵器遭焰力煉化太長時間早就化了,古淩可聽身邊的學姐說,這口鼎在祭壇上居然已經立了足足六百年!
這麽多年過去了,可別說鍛成鼎身的精鋼與青鋼,就連普通鋼質或鐵質都沒受到任何影響,可見焰力主要是從花紋中流淌過去的,無法傷到材質絲毫。
至於內嵌花紋,居然能讓一口快散架的大鼎維持這麽多年,而且很多紋路都跟外凸花紋紋路相似,可見當初銘刻花紋的符文師實力有多強悍。
祭壇周圍立著九麵大鼓,九個學生正在鼓前用力敲擊著。震顫人心的鼓聲下,一個身穿鍛造服的二十來歲的男子從人群裏走了出來,大喝道:“大渝孫氏仁戰願一試。”
大渝國在中原南方,緊挨著南方第一大國呲鐵國,孫家是大渝國有名的望族,族內出過好幾位鍛造師,聽說孫仁戰有位族叔就在聖域神盟裏的天塔就職。
二十來歲突破上靈境,晉升為三品鍛造師,在外界看來是個好苗子,然而放到聚天下群英於一院的蒂羅書院隻能說資質平平。
孫仁戰走到祭壇下的鍛錘亭前,從亭子裏拿出了一柄三十餘斤重、柄長一米的青鋼錘,步伐穩重地向祭壇走去。
鍛錘亭是建在祭壇旁邊的一座亭子,和祭壇年限同樣久遠。這座亭子裏擺放著數十柄各式各樣的鐵錘,有大有小,有長有短,大的逾百斤,小的連半斤都算不上,長的柄達兩米,短的隻能用兩根手指捏住柄。
這麽多的鐵錘,全部都是青鋼錘。
這麽多镔鐵錘放在亭子裏,有新有舊,新的鋥光瓦亮,錘麵沒有絲毫磨損,明顯剛放入亭內不久;舊的錘麵坑坑窪窪,分明經常被人使用,很多錘頭或錘柄已經出現了不同程度的歪斜。
孫仁戰手持镔鐵錘走到大鼎前,繞著大鼎走了一圈,最後停在了一道刻在镔鐵鼎身上的劍痕前。
孫仁戰有自己的打算,他雖為三品鍛造師,但目前能做的隻是煉化一塊九天玄鐵。這口鼎檢驗的是鍛打術,對於他這名隻能煉化九天玄鐵的三品鍛造師來說,鍛打玄鐵鼎身上的劍痕無異於自尋死路,然而一名三品鍛造師鍛打精鋼鼎身上的劍痕又叫人看了笑話,思來想去,他覺得還是鍛打這道镔鐵鼎身上的劍痕比較好。
見孫仁戰停在了一道刻在镔鐵鼎身上的劍痕前,本來熱鬧的山坳立即安靜下來,所有目光全被吸引到了孫仁戰手中的青鋼錘上。
隻有極少數的人知道,鎮壓劍意的內嵌法陣會將青鋼錘的力量輸送到歸墟神鐵打造的鼎身上,根本不會落在孫仁戰準備錘打的那道劍痕上。
內嵌法陣包裹著整口大鼎,不精通符文術,無法鍛打鼎身上的劍痕,隻學了鍛造術皮毛的孫仁戰如何鍛得了這口鼎?
孫仁戰那一錘落在了鼎身上,錘力順著法陣紋路被送到了神鐵鼎身上,沒對鼎身造成絲毫損害不說,強大的反噬力還震得孫仁戰退了好幾步。
前來參加學院聯盟賽的大部分鍛造師都希望借聯盟賽表現自己,能在聯盟賽上比別人稍微突出一點點,也能讓自己入那些大族、世家、教派的眼,眾人怎麽會舍棄亂痕鼎這麽好的表現機會?
孫仁戰剛剛退下,一個一身肌肉的三十來歲的黝黑漢子已經拉著一柄八十斤重的青鋼錘衝了過來,聲如洪鍾般喊道:“我來!”
激亢的鼓聲中,那漢子一腳踩在祭壇下的地麵上,用力一躍,跳上祭壇後,雙腳還沒落地便掄起大錘砸在了一道刻於玄鐵鼎身的劍痕。
漢子已經突破承師境,是一名能鍛出玄鐵器的四品鍛造師,他借強大的躍力跳上祭壇,又將跳躍力轉化為錘力,心想無論如何這一錘都能鍛打在劍痕上,誰想伴著“嗵”的一聲巨響,漢子整個人倒飛而出,青鋼錘在他手中顫抖個不停,震得他兩隻手的虎口全部裂開了。
這般強悍的錘力依然無法鍛打一道劍痕,這讓掉下祭壇的黝黑漢子難以接受。其實沒有外凹與內嵌法陣保護,鼎身那些劍痕早被人鍛沒了,漢子清楚這一點,知道連很多五品鍛造師都拿這口鼎沒轍,可心裏還是出現了幾許失落。
這二人的落敗沒有磨滅眾人的熱情,反而激起了更多鍛造師的鬥誌,隻見一道道身影從人群裏走了出來,盯著亂痕鼎的目光十分火熱。
“塞北張家子超一試。”
“燭陰金家文先願一試。”
“二河國許家欣怡願一試。”
……
鼓聲一直響著,從人群中前前後後走出了數十名鍛造師,卻沒有一人能鍛平任何一道劍痕。
山坳上一片嘩然,整個鍛造界都知道蒂羅書院有一口大鼎,能鍛平鼎上任何一道劍痕,都是鍛造界中的奇才。很多鍛造師心想鍛平一道劍痕有什麽難的?直到真正麵對亂痕鼎,眾人才明白這口鼎有多詭異。
一位位鍛造師爭先恐後往祭壇上衝,又灰頭土臉地退了下來,看得朝夢學院幾個女學生歎息不止,說蒂羅書院的亂痕鼎果然有名,上去了這麽多鍛造師,都沒修複哪怕一道裂痕。
一個女學生無意中看了古淩可一眼,見古淩可一臉壞笑地看著祭壇,不禁十分好奇。
古淩可臉腫得像包子一樣,臉上的笑卻顯現得清清楚楚,由於笑出來臉疼,所以古淩可用力憋著,臉上的表情由此更加滑稽。
那個女學生湊了過來,問道:“古淩可,你在笑什麽?”
古淩可微抬下巴,看著站在祭壇下的諸多鍛造師,壞笑道:“一群白癡。”
一聽這話,其他女學生紛紛湊了過來,問道:“他們怎麽白癡啦?”
古淩可嘿嘿一笑,指著大鼎說道:“這鼎上有兩座法陣,一座傳導焰力,一座鎮壓劍意,無論哪一座都非常麻煩,隨便鍛打的話,力量會被法陣送去其它地方,隻有懂得符文走向,鍛打才會成功。像他們這樣亂鍛一通,不是白癡是什麽?”
這些女學生在朝夢學院鍛造會算是實力最低微的一批,這次的名額是沈炎特意留給她們的,別說鼎身法陣,就連很多普通鍛造術她們都沒掌握,又怎麽看得透亂痕鼎的玄妙?一個女學生翻了個白眼,一臉不屑地說道:“哼,說得你好像能修複這口鼎一樣。”
“我是能修複呀。”古淩可有些莫名其妙地說道。他跟辰夜學符文術學了兩年多,世間最強符文術星軫八卷裏,有三卷都在他身上,第四卷也被他修習了一小部分,如今他的符文造詣就連林燁也自歎不如,布一座法陣他多少需要些時間,但看透一座法陣對他來說輕而易舉。
他看到亂痕鼎的第一眼便明白這座鼎十分詭異,花了一炷香的功夫才弄通了銘刻在鼎身上的兩座法陣,又通過握錘敲擊鼎身的眾多鍛造師鍛打後錘力的著落點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隻要他願意,別說避開法陣幹擾鍛平一道劍痕,就是利用兩座法陣把所有劍痕全部鍛平了也不是難事。
古淩可這樣說,那些女學生卻不這樣想,衝著古淩可翻白眼的那個女學生立即指著大鼎說道:“你有本事倒是修一個給我看看啊。”
一聽這話,古淩可反而翻了個大大的白眼,用看著白癡的目光看著那女學生,說道:“蒂羅書院又不給我錢,我憑什麽幫他們把這口鼎修複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