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2章 哪一次
千晨一步跨出，落下時已出現在古淩可麵前，隨他的腳步一同落下的還有鋒利的風斬刀。他手邊一道朝夢印徒然間亮了起來，那道朝夢印內凝聚的朝夢力如洪流般灌入了他手中，又通過他右手灌入了風斬刀內，看風斬刀前一刻還平靜如常，下一刻便如覺醒的惡獸，綻放出了駭人的刀光，要斬盡刀前所遇一切。
這一刀沒能將古淩可從演武場上砍下去，刀鋒與古淩可的拳頭相撞，隻見一股強悍的朝夢力從古淩可拳頭上暴湧而出，“嗡”地一聲響，有如一麵堅固的盾牌擋下了風斬刀的刀光。
這陣輕響出現後，同樣的響聲在演武場各地響了起來，看演武場上出現了上百道古淩可和千晨相鬥的殘影，由於兩人從一個地方移到另一個地方的速度太快，時間太短，出現在各地的嗡鳴聲匯在一起，變成了一聲巨大的類似鍾鼓響起的聲音。
上百次相撞，每一次碰撞都是弑神訣之間的對決，每一次拳頭與刀鋒相遇都是朝夢力的衝擊，隻是在這麽短的時間內使用了上百次弑神訣，耗掉了上百道朝夢印，無論對古淩可還是對千晨來說，都是極難承受的事。
兩人同時停了下來，古淩可兩條手臂垂在麵前，千晨右臂不停抖動，由於痙攣，幾乎握不住風斬刀。
古淩可感到萬千鋼針在不停地紮刺他的雙臂，他從肩膀到雙手之間，除了劇痛外沒有其它任何感覺，甚至感覺不到自己有沒有將五根手指握成拳頭。
他想起第一次翻看弑神訣時，寫在卷首的那句“未入豪強，不讀此卷”的話，終於理解為何執法隊的學生將弑神訣看管得如此嚴厲。
“你的雙手已經疼得抬不起來了吧？”千晨忽然間問道。
古淩可抬起頭，正好看到千晨看著他的雙眼，隻是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千晨眼中眸光不再似過去那般冷。
千晨修的是殺道，一刀砍碎三妙飛廉陣，又一刀砍碎漫天火焰鷹隼後，古淩可明白憑符文術與控火術無法打敗千晨。他偷學弑神訣，就是想在控火術被壓製的時候還有強大的攻擊手段，但他沒想到看到自己使用弑神訣，千晨居然義無反顧地舍棄了最擅長的刀道和剛掌握的魘魔焰，也用弑神訣跟他對決。
“真是強大的自尊心呐！”
古淩可在心裏念道，他瞅了一眼千晨發紅的右手，心想不愧是學院第一，在各方麵都要碾壓你，這份膽識與魄力確實讓人不得不服。
心裏這樣想著，古淩可嘴裏卻笑道：“難道你還握得住刀？”
千晨輕哼一聲，不以為意地說道：“再握不住，也打得敗你。”
古淩可嘿嘿笑了兩聲，忍受著雙臂傳來了劇痛，說道：“那可未必。”
話音剛落，千晨便從原地消失了，古淩可見狀趕緊抬起雙臂，向空中伸出了雙手，在他腳下，一道一丈方圓的巨大朝夢印散發出了璀璨的光芒，圍著他慢悠悠地轉了起來。
磅礴的朝夢力從朝夢印上通過古淩可雙腳灌入了他體內，遊走他全身後，從他掌心噴湧而出，在他頭頂，千晨果真如魅影般出現，而且身後的朝夢印多達十幾道，個個如拳頭般大小。
光芒從一道道朝夢印上劃過，浩瀚的朝夢力從十幾道朝夢印上同時灌入了古淩可體內，如衝破堤壩的洪水一樣，最終流入了千晨手裏的風斬刀上。
風斬刀帶著無窮重力壓在了古淩可雙掌前方，由於這次灌入兩人體內的朝夢力太過洶湧，千晨感到胸口一陣疼痛，硬咽下去了一口湧到嘴邊的鮮血，在他麵前，古淩可沒忍住，愣是“哇”地一聲，將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明亮的光芒仿佛變成了能看見的風，從古淩可和千晨身邊向四周瘋狂湧動著，震耳欲聾的嗡鳴聲像要震塌這座演武場地一樣響個不停。
觀戰席上，駱翔宇、沈炎等人同時站了起來，看著場上那兩道身影的目光充滿了震撼；隱峰上，平陽與嗣楚看著二人微微點頭；縹緲宮裏，玄若微微歎了一聲，獬豸的雙眼則非常明亮。
明亮的風席卷了整個演武場，飛到觀戰席上，埋沒了正在觀看的每一個身影，直到十息後才平靜下來。
安靜的演武場上，那兩道身影一趴一躺，身上帶著斑斑血跡，特別是那兩隻右手通紅一片，看著瘮人。
“認輸吧。”不知過了多久，演武場上響起了千晨的聲音，他慢慢抬起頭，看了一眼平躺在不遠處的古淩可，握著風斬刀硬撐著爬了起來。
古淩可看著天上悠悠飄過的白雲，笑道：“你向別人認過輸嗎？”
千晨從沒向別人認過輸，無論是在魔風穀被那些年紀比他大的孩子欺負，還是在朝夢學院被高年級的學生圍攻，他都沒認過輸，別人也很難想象高貴冷傲的他會向別人低頭認輸。
古淩可嗬嗬笑了兩聲，說道：“沒有吧？我也不會。”
千晨站了起來，冷喝道：“你想死嗎？”
古淩可轉頭看了一眼身下的演武場，說道：“我還在場上。”
千晨臉上閃過了一抹怒意，他出現在古淩可麵前，一腳踢在古淩可身上，將古淩可踢得飛離了演武場。
眼看著古淩可要掉在場外了，千晨突然出現在場外空中，又將古淩可踢回了場地內。他閃現在場地上，看著古淩可問道：“現在呢？”
被踢離演武場又被踢了回來，千晨可以讓古淩可隨時離開這座場地，可見古淩可明顯輸了，然而古淩可卻從地上爬了起來，右手掌心燃起了一團橙色火焰。
這團火焰並不明亮，連給千晨造成困擾的資格都沒有，但這團火焰表明了古淩可的態度。
他境界比千晨低，弑神訣給他造成的傷害遠比千晨大。他的雙臂痛得快要失去知覺，無法再用弑神訣，於是他祭出焰力，要跟千晨再打一場。
千晨不知道古淩可在堅持什麽，似乎又從古淩可的倔強中看到了自己以前偏執的身影，不覺怒火中燒，身影一閃，出現在古淩可身下，將古淩可從演武場上高高踢起，反手握風斬刀，冷喝道：“你死想，我成全你！風步——夜叉。”
千晨的身影化為了一道黑紅色流光，從飛向空中的古淩可身旁飛過，由於速度太快，幾乎沒人看見風斬刀在古淩可身上劃出了一道三寸長的傷口。
隻是一瞬間，那道流光又折飛回來，在古淩可身上留下了第二道刀傷。
黑紅色的流光快到了極致，閃現在古淩可周圍各處，三息不到，古淩可身上已經出現了十餘傷口，鮮血飛濺，血流如注，像一蓬蓬盛開的血紅色花朵，在高空中看起來極為淒豔。
第十一道傷口出現後，流光閃向高空，又從高空飛落而下，反握風斬刀，將燃燒著黑紅色火焰的鋒利刀尖向古淩可刺來，要將古淩可從高空刺落，釘死在地上。
也就是這一刻，古淩可伸出左手，抓向了鋒利的風斬刀身。鮮血順著他被割破的手掌向外滲，刀身從他五指之間一直下落，最終刺穿了他左肩。
飛濺的血花中，古淩可沾滿鮮血的左手順著滑下的刀身臨近刀柄，正好抓住了千晨握刀的右手。
“抓住你了！”
古淩可看著千晨，身上鮮血飛灑，一雙眼睛卻亮得驚人，冷靜到極致的目光讓千晨感受到了一種刺骨的冰冷。
從那種冷靜中，千晨讀出了一種似曾相識的瘋狂。
古淩可舉起右手，在他掌心中，一簇火焰與一縷黑氣緩慢結合，漸漸融於一處，看著千晨無比震驚的目光，淡淡說道：“我們都曾行走在生與死的邊界，可你離死亡最近的時候，是哪次呢？”
火焰和黑氣完美融合，化成了一顆荔枝大小的黑紅色火球，一條高貴的金龍在火球中遊來遊去，惟妙惟肖，龍吟四起，像是能吞噬九天十地，從龍須至龍尾都散發著神秘霸道的氣息。
火球亮到了極致，伴隨著從天而降的神聖吟誦，金色光芒從火球中暴湧而出，吞噬了飛在空中的那兩道身影。
“轟——”
可怕的爆裂出現在演武場上空，灼熱的黑紅色火浪如一朵緩緩綻放的花朵向四周散去，化成了一大團夾雜著黑煙的火雲，驚人的高溫仿佛能將一切化成灰燼。
十餘身影從觀戰席各處飛起，以最快的速度飛到演武場南方觀戰席上，每人帶著二、三人逃離了那個地方，待觀戰席上空出了一大片後，眾人才發現出手的是駱翔宇、沈炎等學院強榜上晉入豪強境的諸多學生。
被黑煙籠罩的火雲裏突然飛出了千晨的身影，他渾身燃燒著橙色的、黑色的、紅色的火焰，帶著狂暴的威壓從天而降，正好墜向了那片空無一人的觀戰席。
觀戰席上，一排排座椅悉數破碎，一台台石階悉數坍塌，從千晨身上湧出的狂暴威壓壓得觀戰席承受不住，十數米內，地麵竟然整個塌了下去。
“嗵——”
千晨如一顆從天而降的隕石落在觀戰席上，他身上湧動的狂暴威壓向四周亂湧，毀掉了周圍一切，十餘米內，所有一切皆被悍力向外狂推，比可怕的海浪來襲還要恐怖。
“啊……”
千晨承受著身上那股太過強大的威壓，極力揮動雙臂，終於傾盡全力將那股威壓從身上卸了出去。
霸道的威壓從地上劃過，將推到十米外的廢墟震得粉碎，毀得一幹二淨，待數米高的煙塵散去後，千晨站立的地方居然變成了一個十米龐大的深坑。
看著落了一層灰燼的深坑，剛剛站在那個地方的學生都被驚出了一身冷汗，心想若不是林燁、刁卓、米蘇等人見勢不妙，及時出手救了他們，此時他們肯定遭到波及，被剛才從千晨身上飛出的狂暴火焰燒成坑裏一樣的灰燼了。
卸盡了那股威壓，千晨再無一絲一毫的力氣，像是一個瀕死的老者，身體搖搖晃晃倒了下去。
他單膝跪地，用盡一切辦法才勉強撐住了搖搖欲墜的身體，這時候“颼”地一聲，風斬刀從高處飛落，不偏不倚，正好倒插在他麵前，入地一尺，明亮的刀身上沾著一片鮮紅的血跡。
這是風斬刀第一次沾血。
演武場外一片狼籍，觀戰席被毀得麵目全非，可怕的衝擊力不止衝擊了觀戰席，更猛烈地衝擊了在場的每一個學生。
沒人想到演武場上會出現這麽恐怖的爆裂，所有人都對爆裂產生的波動心有餘悸，想著要是自己被剛才的爆裂波及，恐怕已經變成灰了。
天峰後山山頂的縹緲宮裏，神獸獬豸站在護欄前，看著對觀戰席造成如此破壞力的那顆黑紅色火球，一雙眼眸十分明亮，心想傳說中的鬼凝威力就是大啊，才第一次施展，就造成了這麽大的破壞，假如古淩可這小鬼把鬼凝玩熟練了，還不把自己這座縹緲宮給炸了？
從高空飄落的密密麻麻的火雨和灰雨中，古淩可躺在演武場上一動不動，像是死過多時的屍體，周圍盡是血跡。
演武場下，千晨緩緩抬頭，目光正好落在了倒映在風斬刀身上的那張臉上，在沾著血跡的映襯下，刀身上那張清秀的臉此時顯得格外猙獰。
“千晨，快點！”
“等等我……”
“好了，走吧。魔風穀三十六正穀，七十二偏穀，外加三百野穀，千晨，今天我們該去征服哪座山穀了？”
“第一百座山穀，地數穀！”
“好，今天就去征服地數穀。”
……
歡快的聲音在千晨腦中回響著，他看著風斬刀上在鮮血中顯得無比猙獰的自己的臉，緩緩起身，用盡力氣拔下風斬刀，轉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時，他背對著躺在演武場上的古淩可，目光平靜地說道：“我輸了。”
風峰高處的閣樓裏，梓琳看著踏著輕穩步伐平靜離開的千晨，看著千晨留在身後的那一串帶血的腳印，嘴角浮現出了一抹動人的笑容。
她將目光移到躺在血泊裏的古淩可身上，輕語道：“謝謝你，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