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1章 心火
風峰，後山。
千晨盤腿坐在一棵古鬆下，橫放在腿上的風斬刀散出的神聖光芒籠罩了他全身。神聖光芒外，不知從哪兒飛來的黑煞力如千百隻怪物一樣圍在千晨附近，每當千晨身上有黑紅色火焰跳出，被神聖光芒壓製下去時，周圍就會有黑氣跳出來攻擊千晨，想和黑紅色火焰內外夾擊，破壞掉風斬刀上散出的神聖光芒。
豆大的汗珠從千晨潔白的額頭上滲出，掉向地麵的過程中被一簇突然出現的黑紅色火焰一口吞噬掉了。千晨耳中聽不到風聲，聽不到黑紅色火焰燃燒的聲音，也聽不到風斬刀發出的鎮定的讓人安心的輕鳴聲，他耳邊響起的是一群嘈雜的孩子的吵鬧聲。
“嘿嘿，不錯嘛，居然能拿到這麽多靈風晶，這回我們可賺大發了。”
“那是我的靈風晶。”
“滾開，你這死人生出來的怪物，哪兒有資格跟我們搶！”
“就是，你這怪胎整天隻知道浪費穀裏的糧食，連穀裏養的一條狗都不如，狗見了人還會叫兩聲呢。”
……
那是一片模糊的景象，仿佛倒映在水中，隨著水麵流動晃動不止。
迷蒙中，十幾個孩子尖酸刻薄的笑聲非常清晰，那是十幾個八、九歲的孩子，有男有女，不屑又怪笑地看著一個倒在地上的七歲多的男孩，每個人臉上都掛著嘲諷的笑容。
不遠處，一個九歲大的男孩手裏攥著一個袋子向這邊走來，伸出右手，從袋子裏掏出了一把晶石。
那些晶石隻有核桃大小，通體青色，裏麵還流動著神秘光澤。
“居然能拿到這麽多靈風晶，真是好身手啊。”九歲大的男孩走到這群孩子身邊，額頭有一處風形胎記，看著倒在地上的七歲男孩，嘴角充滿了嘲弄。
“還給我。”七歲男孩站起來衝對方吼道，這是他辛辛苦苦撿來的東西，卻被眼前這群人一哄搶了去。
“還給你？這是你的東西嗎？”胎記男孩將晶石在手裏高高拋起，又用手接住，再接著拋起，看著七歲男孩笑道：“這是魔風穀的東西，魔風穀的東西不屬於你，隻屬於我們。”
“還給我。”七歲男孩撲了上去，伸出雙手朝那個袋子抓去，卻被胎記男孩一腳踢倒在地。
胎記男孩走了過來，右腳踩在七歲男孩胸口，彎腰看著七歲男孩，惡狠狠地說道：“我說了，魔風穀的東西不屬於你，你這夢魘國的孽種！”
七歲男孩使勁掰開了胎記男孩的腳，喘著粗氣看著胎記男孩手裏的袋子，憤怒中又帶有一絲哀求地說道：“還給我，那是我花了兩天時間從凶穀找回來的，嶽峰師伯說了，隻要我能找齊一百塊靈風晶，他就收我作徒弟。”
胎記男孩冷笑一聲，上前走來，又將七歲男孩踹倒在地，冷笑道：“聽好了，千晨，不管你找到多少靈風晶，師父他老人家都不會收你做徒弟的。像你這種孽種，一輩子也沒有成為魔風穀弟子的資格。”
“不，嶽峰師伯說過……”七歲男孩話剛出口便被胎記男孩一腳踢在身上，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撞到十餘米外一塊石頭才停下來。
胎記男孩朝七歲男孩走來，像看著一隻不受歡迎的被風吹雨淋卻始終不願離開家門口的喪家犬一樣看著七歲男孩，嘲諷道：“夢魘國的孽種居然想拜入我魔風穀當弟子？真是可笑極了！你很想成為魔風穀的弟子嗎？好啊，今天小爺就替你打上夢魘國的烙印，讓你永遠也成不了魔風穀的弟子。”
周圍在變幻，好像水麵的晃動忽然間加快了很多，嘲笑聲充斥於附近每一個角落。在那愚弄與起哄的氛圍中，那陣掙紮的聲音顯得微不足道，很快被瘋狂埋沒了下去。
空氣中飄著鮮血的氣息，一滴滴、一片片鮮血，帶著一份悲哀，帶著一種絕望向周邊擴散而去，逐漸滲入了人的骨子裏。
“啊……”
七歲男孩被其他人按在地上，男孩身前，當胎記男孩將手裏燒紅的烙鐵拿開時，隻見七歲男孩左邊臉頰被燙出了一個“夢”字，豌豆大小，歪斜扭捏，就像一隻惡心的蟲子趴在那兒，和七歲男孩白皙光潔的小臉毫不相符。
胎記男孩輕哼一聲，將烙鐵扔在地上，衝著不遠處一個正燒著另一塊烙鐵的男孩喊道：“‘魘’字好了沒？”
“好了。”那個男孩拉長聲音喊道，雙手捧著一根紋著“魘”字的燒得通紅的烙鐵，屁顛屁顛跑了過來，畢恭畢敬交到了胎記男孩手裏。
胎記男孩右腳踩在七歲男孩身上，右手拿著燒得通紅的烙鐵，冷淡地看著七歲男孩，向七歲男孩右邊臉頰慢慢伸了過來，說道：“記住了，千晨，你是夢魘國的孽種，永遠也不可能成為我魔風穀的弟子。”
笑聲響徹了雲霄，在冰冷與嘲弄的笑聲裏，那塊燒得通紅的烙鐵慢慢靠近了七歲男孩右邊臉頰，離七歲男孩驚恐的眼睛越來越近。
景色一明一暗，所有聲音在這一刻全部消失，明朗的天空忽然被黑雲遮掩，地麵刮起了狂風，吹得枯葉亂飛，石砂亂走，一派瘋魔跡象。
那是一種力量，一種突然出現的力量，仿佛影響了周圍，帶著對一切的憎恨與憤怒，要將天地砸得粉碎。
十幾個孩子倒了一地，有的麵色痛苦，有的昏迷不醒，有的口吐鮮血，再無一人敢發出嘲笑聲，充斥那些孩子臉上的是吃驚，是恐懼，是無法言語的慌亂。
烙鐵掉在地上，燒得地麵冒起了煙，烙鐵旁邊，七歲男孩抓著胎記男孩脖子，單單一隻右手便將高出他許多的胎記男孩提在空中，一雙如烏黑瑪瑙般的眼瞳裏充滿了冰冷的殺意。
胎記男孩在空中拚命掙紮著，被一個小他兩歲的男孩單手提在空中，還這樣冰冷地看著，他臉上那份高傲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死亡深深的恐懼。
妖風呼嘯，刮得一地灰塵亂飛，帶來了一份死亡的味道，帶走的隻有一絲本來就不存在的希望。
“千晨，你做什麽！”
一聲大喝忽然從遠處傳來，隻見一道身影快如閃電，向這邊極速衝來，隨之而來的氣息吹得地麵飛沙走石，氣息裏蘊藏著極其強烈的怒意。
那是一個看著有四十多歲的男人，發束六珠白鶴青玉冠，人未到氣息已至，將千晨彈向身後，不自覺丟開了胎記男孩。
胎記男孩終於能夠呼吸了，他喘了口氣，一見男人麵，立即爬到男人腳下，抱著男人腿大哭起來：“師父……”
看著一臉暴怒的男人，七歲男孩將那一袋子靈風晶遞了過來，臉上充滿期盼地說道：“嶽峰師伯，您叫我找的靈風晶……”
“滾開！”
男人一把打掉靈風晶，看著跌落在地的七歲男孩，又看著四周倒了一地的十幾個孩子，怒火難捺地喝道：“你竟敢傷害同門師兄弟！”
七歲男孩難以理解地看著男人，帶著一份乞求，說道：“您說過，隻要我找齊一百塊靈風晶，您就……”
“住口！”
男人大喝道，聲如驚雷，朝七歲男孩走了過來，餘怒未消地說道：“對同門師兄弟尚且如此狠心，又何以仁心待天下！”
七歲男孩又驚又懼地看著男人，屁股不斷向後蹭著，在他前方，男人一步步走來，並未理會他左邊臉頰被烙出來的那個“夢”字，而是舉起右手，拔出佩戴在腰間的鐵刀，一臉憤怒地砍了下來，大喝道：“本性不善，日後必定禍亂天下，與其如此，不如今日先斬了你這禍根！”
“轟——”
一道強大的波動向外散去，震得千晨身邊古鬆微微一晃，鬆葉仿佛下雨般從頭頂掉落了下來。千晨身下岩石由於無法承受那股沉重的波動，一寸厚的石頭表麵竟被震出了細碎粉末。
水波般的光芒從千晨身上逐漸褪下，縮回了橫放在千晨雙腿上的風斬刀裏。千晨汗出如漿，氣喘如牛，想起剛才做的那個夢，白皙的臉上還殘餘著一份驚慌，片刻後微閉雙眼，深深吸氣，數息後才平複了內心。
離古鬆數十裏遠的一片陰影裏，一道蒼老的聲音忽然響起：“這就是傳說中的魘魔焰？”
兩道身影從陰影裏走了出來，不是別人，而是辰夜與玄若。想起剛才隨波動一起湧現出的黑紅色火焰，玄若點頭說道：“沒錯，那就是上古十火之一的魘魔焰，一種連靈魂都能焚毀的上古魔火。”
“說起來，自從大黑暗時代結束後，這種魔火已經有一千年沒有現世了。”辰夜捋著雪白的胡須，一雙蒼老的眼眸如星空般深邃，看不出是喜是憂。
玄若歎了口氣，說道：“所以我才告訴你這個孩子很麻煩，他體內沉睡的魘魔焰越來越不穩定，隨時都有可能覺醒。如今單靠風斬刀已經無法壓製魘魔焰，魘魔焰一旦在他成長起來前徹底解放，必將禍亂世間。”
辰夜微微蹙眉，說道：“魘魔焰屬於心火，心火即心病，心病還須心藥醫，隻是這孩子心結難解，要控製魘魔焰並不容易。”
玄若看著辰夜，問道：“你有什麽辦法？”
辰夜沉默了片刻，說道：“這孩子心病在於魔風穀，要解開他的心結，必須從魔風穀入手。可惜你我皆非魔風穀人，對這孩子以前遭受的心靈創傷並不了解，隻能修書給羅桓了解情況，再慢慢開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