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8章 瀑布下的鍛造師們
北沒峰護碑亭很多，但記載的功法大部分都引不起古淩可興趣，直到來到一條名為“冰口”的瀑布下，古淩可才突然止步，看著立在瀑布下的幾座石碑，看著圍在護碑亭旁的那群人，再也挪不開腳步。
那些人大部分穿著普通服飾，有的穿著淡藍色的學院服，有的穿著紅白色的鍛造服，有的嫌熱直接光著膀子。每個人麵前放置著一麵或用精鐵、或用秘銀、或用堅硬物質打造成的鍛造台，鍛造台旁鑿著一窪引瀑布水而來的用於冷卻的清流。
那些人裏，有人正掄著鐵錘砸燒紅的鐵胚，有人正祭出明黃色的火焰煆燒一塊鐵石，有人麵對護碑亭內的碑文苦思冥想，看坐在這瀑布下的，赫然是一群鍛造師。
古淩可在烏城學會了淨化術，在飛廉城學會了符文術，本想著朝夢學院人才濟濟，學風正統，他終於可以學到夢寐以求的鍛造術了，沒想到來學院第一天就被左翔坑，害得他不得不火燒藥殿，結果被學院四會列入了黑名單，連鍛造會的門都進不去，更別說在鍛造會學鍛造術。此時看著眼前這群鍛造師，他有一種溺水之人終於抓到了一根浮在水麵上的救命稻草的感覺。
見古淩可呆呆地望著瀑布下的鍛造場景，沈炎好奇地圍著他轉了一圈，問道：“學弟，你是鍛造師？”
古淩可沒理沈炎，自顧自向那群人走去，站在一座護碑亭前看起了記載在石碑上的碑文。這麵碑文講解的是如何完美地控製三品焰力，古淩可看不懂，正打算換座石碑，不遠處一個二十四、五歲的將衣袖攏到肩膀處的高大少年忽然朝跟古淩可一起來的沈炎招手道：“老沈……”
高大少年這樣一叫，其他人紛紛向這邊看來，一見沈炎麵立即站了起來，帶著吃驚和疑惑地看著沈炎腫脹的臉，正準備對沈炎行禮，沈炎已經伸手示意不用。他大步走到高大少年身旁，拎起高大少年放在腳下的裝著美酒的葫蘆狠狠灌了幾口，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說道：“天可真熱啊。”
已經立秋了，秋老虎卻比盛夏還要可怕，在烈日下走一會兒都會氣喘籲籲，好在瀑布下十分涼快，這些學生每天來瀑布下避暑，也不失為一個好的選擇。
高大少年名叫吳超，胸前沒有佩戴鍛造師徽章，但從他身上散發的氣息來看已經晉入了承師境，應該是位四品鍛造師。他朝古淩可努了努嘴，問道：“這是誰啊？”
沈炎嗬嗬一笑，答道：“一個剛剛認識的小兄弟……”
“誰是你兄弟？”沈炎話沒說完，便被不遠處的古淩可沒好氣地嗆了回來，他可不想跟這個隻會惹地階凶獸的家夥有半點關係。
附近一些學生目光古怪地看著古淩可，似乎沒想到古淩可會以這種態度對待沈炎。吳超倒是哈哈大笑起來，見古淩可認真地看著一名身為二品鍛造師的黑衣學生鍛打一塊燒紅的鐵條，不禁問道：“你是鍛造師嗎，學弟？”
“對呀。”古淩可頭也不抬地答道，在他麵前，黑衣學生手中鐵錘錘打得精準無比，每一擊都恰到好處地錘煉著那塊鐵胚。
吳超上下打量著古淩可，問道：“我怎麽沒在鍛造峰上見過你？”
鍛造峰是真正培養鍛造師的地方，很多在典籍峰上找不到的關於鍛造術的書籍在鍛造峰上都能找到，很多五品甚至六品鍛造師級別的學院長老也會在鍛造峰上教授鍛造術。每個擁有烈火源的學生進學院後第一天拜訪的地方肯定有鍛造峰，如今不是朝夢學院招生時節，吳超居然沒在鍛造峰上見過古淩可這個自稱鍛造師的學生，難免有些好奇。
古淩可臉上露出了一絲尷尬，他自然不會說進學院第一天一把火燒了藥殿後被四會禁入的事，摸了摸鼻子，說道：“可能是學長太忙了，見過麵卻沒記住我的樣子。”
吳超嗬嗬笑了幾聲，他在學院素有過目不忘之能，見過的人、聽過的名字即使過上十年都不會忘，若在鍛造峰上見過古淩可，怎麽會不認識古淩可這張臉？然而他沒有戳穿古淩可，淡淡笑道：“學弟是初級鍛造師還是二品鍛造師？”
古淩可尷尬地笑了笑，他對鍛造術一竅不通，又錯過了今年入春舉辦的用於評判鍛造師水平的鍛造測試，別說二品鍛造師，他連初級鍛造師都算不上。
吳超笑了幾聲，衝著古淩可附近一名穿著學院服的學生喊道：“小何，給學弟拿塊鐵石。”
名叫小何的學生正在看一座碑文，聞言從鍛造台旁拿出一塊拳頭大小的普通鐵石放在鍛造台上，很自覺地讓開了位。
吳超指著鍛造台上的鐵石對古淩可說道：“鍛造師最重要的是對火候的把握，一個鍛造師能不能鍛造出一件良器，主要和鍛造師祭出的焰力有關。學弟既然沒參加過鍛造測試，那先看看學弟對焰力的控製如何？”
古淩可臉上表情十分平靜，內心已經激動得快要跳起來了。這是他第一次真正接觸鍛造師的世界，他擁有世間最強煉化術炎荒，能將火焰的控製達到令人驚歎的完美程度，但真正坐在鍛造台前煆燒一塊鐵石還是第一次。他慢步走到鍛造台前，看著黝黑的鐵石深吸一口氣，將雙手放在鐵石兩旁上方，像進行某種儀式般祭出了兩道如流水般的赤紅色火焰。
午時正熱，古淩可手中那兩道火焰更熱，他卻全神貫注地盯著鐵石表麵看，即使額頭滲出汗珠也顧不得擦。附近學生覺得熱，向遠處挪了點，離古淩可十幾米外的沈炎和吳超卻瞪大了眼睛，呆呆地看著那兩道火焰，沈炎連手中葫蘆裏美酒灑了不少都沒發覺。
“好純淨的焰力！”
沈炎猛地狠狠灌了一口酒，想讓自己清醒一點，他在朝夢學院呆了不下十年，見過成百上千名走在鍛造師這條路上的學生，但遇見擁有如此純淨焰力的學生還是頭一遭。古淩可手下那兩道火焰就像生長在極北雪原深處雪山高處的雪蓮，就像清晨東方升起的第一抹明亮的晨光，就像新生兒看著這個世界的無邪目光，純淨得沒有一絲雜質，純淨得讓人驚歎。
“這種焰力，別說鍛器，就是用來煉藥也毫不為過。”吳超一臉震驚地說道，他走到古淩可麵前蹲下，感受著那兩道焰力傳出的純淨氣息，看著古淩可的目光不覺多出了幾分欣賞。
這是古淩可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煆燒鐵石，他用的是普通火焰，沒有催動炎荒，燒了小半個時辰，待那塊鐵石被燒得通紅才放下雙手，抬頭看起了吳超。
吳超目不轉睛地盯著放在鍛造台上的鐵石，他從頭到尾目睹了整個煆燒過程，心想這個從未接觸過鍛造術的少年怎麽會將火焰控製得如此完美？從古淩可手中祭出的焰力非常均勻地燒著鐵石，即使鐵石表麵凹凸不平，那些火焰也能調整自身，像觸手一樣探到坑窪點內，以同樣的溫度煆燒著鐵石。如此精妙的控火術，別說鍛造會內普通學生，就連高階執事都辦不到，而且無論煆燒進行到哪種程度，這個少年始終能平靜地祭出焰力，這種心態比很多進鍛造會好幾年的老人都強得多。
吳超從旁邊拾起小何用的鐵錘遞給古淩可，向後退了一步，說道：“要成為鍛造師，臂力也是不可或缺的因素之一。有的材質堅硬無比，即使用火燒過，沒有強大的臂力也無法將其鍛造成型。學弟，用力砸，讓學長看看你的臂力有多強。”
古淩可右手拿著三十斤重的鐵錘，偏頭看著吳超，問道：“你確定要我用力砸？”
新入鍛造會的學生在煆燒鐵胚後都害怕將鐵胚砸壞，第一次鍛打的時候都不會使很大力氣。吳超明白古淩可內心擔憂，嗬嗬笑道：“放心，用盡全力砸，看一下你臂力的極限。”
古淩可“噢”了一聲，坐在鍛造台前沒有起身，很平靜地舉起鐵錘，就像隨意揮手那樣將鐵錘揮了下來。
鐵錘落下那一刻，吳超感受到了莫大危機，仿佛古淩可揮的不是一個三十斤重的鐵錘，而是一座重逾萬噸的高山。他右眼皮沒來由地跳了一下，感受著鐵錘刮起的罡風，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
“嗵——”
伴隨著一聲巨響，鍛造台被古淩可砸得四分五裂，火光四起，那塊燒紅的鐵胚被鐵錘砸進了堅硬的山地表麵，連同腳下地麵都微微震了一下，灰塵散盡後，隻見深深嵌進山地的鐵胚被砸得變了形。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被砸垮的鍛造台，半晌沒一個人說話，不遠處的沈炎半張著嘴，美酒再次從手裏傾斜的葫蘆裏灑了出來。所有人像看著怪物一樣看著古淩可，心想這是何等臂力！隻是揮動了一下鐵錘，而且還是坐著揮動鐵錘，就把一座堅硬無比的雲岩石做的鍛造台給錘垮了。
古淩可站了起來，丟掉同樣變了形的鐵錘，睜著純淨的雙眼看著吳超，一臉無辜地說道：“學長，是你讓我砸的啊，現在台子壞了，這可不關我的事。”
吳超哈哈大笑起來，揮手衝著眾人喊道：“來，把我的鍛造台搬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