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十四年前(五)
雨芊驀然明白為何今日淩晨找不到這支簪子了,她“嗯”了一聲,答道:“這隻九尾瑤池玉鳳簪是我的。”
祭天壇下一片嘩然,眾人心想怪不得明三世絲毫不願等祭天大典結束,在大典中便氣勢洶洶趕了過來,敢情是興師問罪來了。
見雨芊承認玉簪是她的,明三世說道:“您不想解釋一下嗎?”
雨芊搖頭,說道:“我也是今天早上才發現九尾瑤池玉鳳簪丟了。”
“您不覺得這很巧合嗎?”明三世微眯雙眼,淡淡說道:“國寶一樣的九尾瑤池玉鳳簪在戒備森嚴的王宮裏說丟就丟了,而且恰好丟在我一名死去手下的斷手裏。”
“你什麽意思?”八皇子燕王塗楓向明三世走了一步,身上湧起了強烈的殺氣。他修到了豪強境後期,是一位實力雄厚的豪強,和明三世這種地賢相比有一定的差距,但在氣勢上絲毫不輸於明三世。
明三世看了塗楓一眼,反問道:“燕王殿下認為我應該是什麽意思?”
“你是想說我皇嫂殺了你們伏魔少帥?”七皇子塗剛口直心快,當下詰問道。
“這不是我說的。”明三世看了一眼斷手中的九尾瑤池玉鳳簪,很明顯在說證據確鑿,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一直靜觀事態發展的國君塗靖這個時候開了口,說道:“明中帥,你非要把事情弄得這麽難看嗎?”
明三世也想等祭天大典結束後私下盤問這件事,但一國之母卻是屍煞這種事對他影響太大了,他沒法等那麽長時間,此時盯著雨芊,問道:“龐皇後,您是屍煞嗎?”
“放肆!”
“住嘴!”
“你說什麽?”
……
各種質問聲傳遍了祭天廣場,很多人難以理解地看著明三世,不明白明三世怎麽會問雨芊皇後是不是屍煞這種愚蠢的問題。
堂堂飛廉國的皇後、中原西域第一帝國的國母怎麽可能會是屍煞?
明三世沒理滿場的責問,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雨芊,再次問了一遍:“龐皇後,您,是屍煞嗎?”
兩次問話雨芊都未作答,人群這時候反而安靜了下來。有人在看明三世,有人在看雨芊,在長時間的靜默中,孟千秦向祭天壇走了一步,握著劍鞘的左手拇指將劍向外推出了半寸左右,說道:“得罪了。”
孟千秦拔劍向雨芊衝去,眾人大駭,多少年來從未聽聞弑後之事,孟千秦作為堂堂伏魔少帥,竟然在飛廉國的祭天大典上當著這麽多人的麵對飛廉國國母拔劍。
第一個反應上來的是八皇子燕王塗楓,他從小征戰沙場,對刀光劍影司空見慣,向旁邊一名侍衛伸出了手,在他控兵術的控製下,那名侍衛握在手中的長槍立即脫手飛出,被他握在手中,在腰間轉了一圈,以極其霸道的氣勢刺向了孟千秦。
站在明三世左邊的兩名伏魔少帥衝向了祭天壇,被五皇子塗海和六皇子塗偉攔了下來。七皇子塗剛從侍衛手中搶來一把刀,看著毛鬆緩步走向祭天壇的身影,揮刀朝毛鬆砍去,然而毛鬆是幾名伏魔少帥裏實力最強的,即使昨夜強行破陣導致受了傷,修為也不是還沒突破豪強境的塗剛能比的,塗剛的刀被毛鬆一腳踢中,力道之強震得他右手發麻,刀差點從他手中飛出去。
沒有明三世的命令,除了幾名伏魔少帥外,沒有伏魔者敢擅自行動;沒有國君塗靖的命令,除了幾位皇子外,武將和侍衛也沒一個人敢動。眾人焦慮地看著在場上激鬥的伏魔少帥和飛廉皇子,心想一個好端端的祭天大典怎麽會發展成這樣?
塗剛向後退了幾步,抬起頭時,卻見毛鬆盯著雨芊,絲毫沒將他放在眼裏,不由大怒,又朝毛鬆砍來。
這一刀比剛才更狠,卻被毛鬆輕易躲過,用肩膀撞在塗剛身上後,撞得塗剛又連退數步。而且不管是躲還是撞,毛鬆都沒看塗剛一眼,這種輕視讓一向養尊處優的塗剛幾乎失去理智,大吼著朝毛鬆砍來。
這一次,當刀落在毛鬆頭頂時,毛鬆朝塗剛靠了一步,抓住塗剛持刀的右手後,將刀像一塊木板一樣平放在塗剛胸口,一邊推著塗剛向後退,一邊抬起右拳,不間斷地打在了刀麵上。
刀被毛鬆打得扭曲變了形,四皇子塗朗見勢不妙,怕塗剛有什麽閃失,急忙朝毛鬆撲來,卻被狄清河攔住了去路。看一眾皇子,除了被侍衛護在身後的九皇子塗信外,其他幾位都與伏魔少帥杠上了。
毛鬆連著十幾拳打在刀身上,將那把刀打得坑坑窪窪才鬆開了塗剛的手,從退了十幾步後摔倒在地的塗剛身旁走了過去。那不是一般鐵刀,是比精鋼刀品階更高的青鋼刀,用鐵器砍在刀身上都不會留下什麽痕跡,卻被毛鬆用拳頭砸出了那麽多拳印,最重要的是鐵刀緊貼塗剛,毛鬆拳威也隻是很巧妙地留在了鐵刀上,並沒有通過鐵刀落在塗剛身上,可見毛鬆將拳術練到了何種境界。
看著手中已經變形的刀和毛鬆的背影,塗剛氣得失去理智,大吼著朝毛鬆衝來。雨芊知道塗剛遠非毛鬆對手,正想躍下祭天壇阻止塗剛,卻被塗靖抓住了她的手。
她是一名屍煞,在塗靖認識她的那天她便對塗靖說過,在塗靖要迎娶她的那天她也對塗靖說過,在塗靖登基、要封她為後的那天她還對塗靖說過,塗靖卻隻有一句話:“不管你是不是屍煞,我都愛你。”
塗靖可以忽視她屍煞的身份,但飛廉國的臣民們忽視不了,聖域的伏魔者忽視不了。眼下伏魔者逼她出手,就是想確認她屍煞的身份,塗靖要做的自然是將她護在身後,不讓她做出任何會暴露身份的危險舉動。
塗剛離毛鬆近在咫尺,扭曲的刀還在半空,已經被毛鬆反手抓住,轉身將塗剛整個人丟向半空,縱身一躍後朝塗剛跳去,看那架勢,分明是要一拳打在塗剛身上。
連堅硬的青鋼刀都承受不住毛鬆的拳頭,更何況塗剛不過承師境的身軀。雨芊看在眼裏,情急之下甩開塗靖的手,縱身一躍,朝塗剛跳去。
在雨芊跳出祭天壇那一刻,一直站在祭天壇上的塗靖終於動了,他和明三世是山頂上唯一兩名位列豪強之上的地賢,無論速度還是力量都遠非毛鬆、雨芊這些豪強可比,在雨芊剛躍出祭天壇時他已經衝到了毛鬆麵前。
然而山頂上的地賢並非塗靖一人,在塗靖衝到毛鬆麵前後,明三世出現在他麵前,對他伸出了滿是老繭的右手。這隻手撞在了塗靖伸出的右手上,兩隻手掌相撞,就像兩把利劍相碰,強大的波動震得塗靖與明三世同時倒飛而回,一人落在了祭天壇上,一人退到了剛剛站著的地方,直到這時,雨芊才躍到飛在空中的塗剛身旁,左手將塗剛拉到身後,右手握拳打向了毛鬆。
毛鬆的拳頭打了過來,那是一隻很平靜的拳頭,出拳也不快,但雨芊知道這是一隻蘊藏著恐怖力量的拳頭,她的拳頭根本無法抵擋毛鬆這一拳。
她抓著塗剛,在她身後是萬丈山崖,她如果擋不下毛鬆這一拳,被震傷飛出後,跌落的將是山崖下,不止她會死,塗剛也會死。
在這眨眼間,雨芊似乎下定了決心,一股煞氣出現在她右手上,以驚人的速度彌漫了她的拳頭,緊接著爬上她手臂。當她的拳頭與毛鬆的拳頭相撞時,她大半條右臂已經黑鐵化,變得如精鐵一般堅硬。
這一拳攔下了毛鬆的攻擊,與此同時,毛鬆的拳風與雨芊黑鐵化的拳頭碰撞發出的清脆的金屬撞擊聲響徹了祭天廣場。激戰一瞬間停了下來,所有人都看向了那名身穿祭服、頭戴柳葉簪的女子,人們眼中流露出了難以置信,看著雨芊的目光充滿了驚疑與恐懼,誰能想到,飛廉國的一國之母,竟真是一名屍煞!
毛鬆落回祭天廣場,看著落在他麵前的雨芊,眼中泛出了寒冷精銳的光,問道:“龐皇後,蘇雲,是你殺的嗎?”
聽見毛鬆的話,塗剛驚恐地甩開雨芊抓著他的手,連著向後退了幾步。雨芊看了一眼塗剛,又看著周圍那些充滿忌憚、懷疑、吃驚、憤怒的目光,心想屍煞果然是讓人恐懼的存在啊。自己殫精竭慮為飛廉國付出了十三年,將飛廉國的國運與國力提升到了驚人的高度,沒想到十三年的辛勞與成就還是敵不過“屍煞”兩個字。
世人對屍煞,果真抱有這麽大的偏見呐!
無論這屍煞從沒幹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無論這屍煞心有多善,無論這屍煞曾經相助過多少人,做過多偉大的事情,隻要她是屍煞,她就是罪惡的。她的出生就是一種錯誤,和她無關的任何慘劇都是她一手造成的,周圍發生的一切禍事都是她幹的,即使她沒有任何錯,她也是錯的。
生為屍煞,活著真難啊!
雨芊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說道:“不是。”
“是不是,請龐皇後跟我們回去調查便知。”明三世冷冰冰地說道,一雙眼睛裏充滿了寒意。
“你們想抓我當朝皇後?”塗靖從祭天壇上走了下來,聲音聽起來非常平靜,但這平靜中蘊含著一份不可褻瀆的威嚴與霸道。
明三世看著塗靖,說道:“我們伏魔者的職責就是抓捕屍煞,特別是修煉邪功、殺害百姓與伏魔者的屍煞。”
“你們抓錯人了。”塗靖走到雨芊身前,將雨芊護在身後,說道:“諸位請回吧,關於被殺的那名伏魔少帥,皇室會給帥府一個交待。”
明三世冷笑一聲,說道:“人贓俱獲,今日這人,我們必須要帶走。”
“誰敢!”
塗靖大喝道,當他發怒的時候,劍眉微挑,霸氣與決然從他身上湧現而出,驚得附近不少人向後退了一步。
明三世背在身後的右手握成拳頭,看得出來他在極致壓抑內心的憤怒,說道:“國君真要為一名屍煞與天下為敵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