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十四年前(一)
飛廉國,風城。
風城是建在晶壁缺口上的一座巨城,是連接中原與西荒之間唯一一座官方承認的樞紐城,是中原人與大荒人進行各類交流的唯一官方通道。
這座城是飛廉國除京城外的最重要的城市,由於這些年中原對大荒全麵開放,其繁榮程度絲毫不亞於京城。
促成風城對大荒全麵開放的是當今聖後——龐皇後,“聖後”這一名稱是從民間傳出來的,算是百姓贈予的。“龐皇後”是皇室正名——據傳這位皇後是中原西域某國龐姓國公之女,相比於“龐皇後”這個名稱,很多人更喜歡“雨芊皇後”這個平易近人的稱號。
雨芊皇後是十三年前嫁到飛廉國的,相傳當今國君、也就是十三年前的當朝太子塗靖殿下當年對雨芊皇後一見鍾情,回國後便稟明前任國君迎娶了這位皇後。當年迎娶雨芊皇後時,朝中眾臣反應十分激烈,多數官員認為雨芊皇後地位太低,配不上當年的太子殿下塗靖,誰想塗靖一意孤行,執意迎娶,鬧得眾臣聯名上奏,朝堂之上整日爭議不斷,進諫不絕,有偏執的大官甚至以頭撞柱行死諫,差點命隕大殿,饒是如此,太子塗靖依然力排眾議,將當年不過某小國龐姓國公之女的雨芊娶回了國。最讓眾人詫異的是,當年將雨芊扶為太子妃後,塗靖居然斷了眾臣提議,駁了好幾國聯姻之請,不再納任何妾室。
在塗靖迎娶雨芊三年後,前國君退位,與幾位老友遊曆大陸去了,身為太子的塗靖繼承了皇位,成了飛廉國史上最年輕的國君。
這位國君繼位前,很多朝廷大員對飛廉國的前途充滿了擔憂,畢竟這三年時間塗靖和雨芊做的一切眾人都看在眼裏。大赦天下,裁減軍方,鼓勵工商,大開風城,每一件在眾人眼中都是離經叛道的大逆,有大臣尖銳地指出,再這樣搞下去,不出十年,飛廉這個中原西域第一大國就會垮掉。
眾臣的諫聲未能傳入前代國君耳中,前代國君依然毅然退位,將皇位讓給了塗靖,並且讓位前的這三年,對於塗靖和雨芊的所作所為,前代國君沒有進行任何幹涉。塗靖繼位後,眾臣猜想塗靖隻會更加聽信雨芊,按雨芊的想法治理這個國家。
果不其然,在塗靖繼位後,治世之法比繼位前更加瘋狂,第一時間便全麵開放了作為帝國大門的風城,除魔器、禁藥、邪功等為害世間的物品會被查封外,其他一切都可與西方大荒進行交流,諸如派出帝國書院學生進入大荒學習,引大荒佛道入中原感化民眾,諸如將緞匹、金錦等賣往大荒,從大荒引進更善於飛行的各類飛行獸,諸如放開了進出風城的限製,隻要在風城西城門登記領取入城牌,沒有通行憑證的大荒人也能進風城,隻是不能從風城入飛廉國境內,在風城做完生意後隻能在西城門交還入城牌後出城……
對於文化、衣物、行獸等交流眾官可以接受,誰想對於糧食和兵器都開始向大荒出口。糧和兵乃一國之本,國之大器,在祀與戎,連飛廉國賴以生存的糧食和兵器都拿來和大荒做買賣,這個皇後還有什麽不敢做的?一時間,“妖後”之名盛行國內,雨芊乃大荒奸細、雨芊乃敵國探子等傳言在朝堂層出不窮,光是對雨芊行刺的朝廷大員就不在少數,然而被抓後雨芊並未處置,沒問主使者便放了那些刺客,即使有刺客二次被放後大受感動主動供出主使,雨芊也隻是一笑了之,當作不知道,在朝堂上仍平靜地對待刺殺她的那些大臣。
雨芊沒將心思用在飛廉國內鬥與爭權上,而是在內重金求賢,大力提拔了一些實幹官員,下了一大批靠關係爬上官位的庸官,做事雷厲風行,絲毫不拖泥帶水;向外主動與周圍小國示好,以飛廉國之威威懾那些實力較強的想要吞並弱國的國家,調停了諸國之間的戰爭,減免了一些貧困小國的貢品,助那些小國興修水利、大種農物,幾年之後,諸國國力不止增長了數倍,每年給飛廉國上貢的財物主動增加了很多,諸國間的關係也得以大大改善。
十年過去了,飛廉國不止沒有垮掉,反而在中原西域大放異彩,國力與國威較之前強了不知多少,在中原十六國中排名直線上升,就連朝內利益遭到觸及的一些官員也不得不承認雨芊確有治國之能。當初反對雨芊的一大批人開始擁護這位皇後,當年差點撞柱而死的大臣變成了雨芊最忠實的追隨者,很多人推演,再給塗靖與雨芊兩位掌權者百年時間,飛廉國極有可能成為中原十六國之首。
然而儲君之位一直空缺著,塗靖身為一國之君,理所應當擁有三宮六院三千佳麗,可為君十年,這位國君除雨芊外未娶任何妃子,即使雨芊一直未育,皇室壓力極大,塗靖也沒有動過納妃的心思,直到一年前雨芊生出太子塗弈,朝堂上求國君納妃的聲音才逐漸消失。
臨近冬至,天氣轉冷,卻澆不滅風城裏大荒人與中原人做買賣的熱情。城裏到處洋溢著過節才有的熱鬧與喜慶,初到風城的人會以為這座城在舉辦什麽典禮,其實對風城來說,這種熱鬧和喜慶隻是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與前幾年不同的是,近兩年風城經常會出現大荒僧人。千年來,飛廉國一直禁佛,大荒佛道無法傳入中原,直到新國君塗靖上任,在雨芊皇後的大力倡導下,才有越來越多的僧人步入風城施教。
街上有一位身著白衣、慈眉善目的高僧正在行走,高僧脖子上戴著一千零八十顆菩提念珠,手握禪杖,身上散出的氣息如他的眉宇一樣讓人心安。
高僧法號真葉,乃西域大荒一代名僧,佛宗四大高僧之一,步入王境的一位至尊。他正行走著,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少年的聲音:“師父……”
真葉轉過身,隻見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和尚向他跑來,身穿白色僧衣,脖子上掛著五十四顆檀木念珠,手上握著一串質地極佳的翡翠念珠,背著一個放著經書、木魚、缽等的笈,手上拿著兩串糖葫蘆,笑嘻嘻地朝他跑來。
“雪印,你又貪嘴。”真葉嗔怪道,臉上卻沒有絲毫責怪的表情。
雪印嘿嘿一笑,舉著剛咬一口的糖葫蘆,說道:“淨覺師伯不是常說‘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嘛?我又沒吃酒肉,就嚐嚐糖葫蘆,佛祖肯定不會怪我的。”
真葉搖搖頭,轉身向前走去,被雪印追了上來,一臉好奇地問道:“師父,我們這次能去飛廉城嗎?”
雪印跟真葉來風城好幾次了,每次都是在西城門領取入城牌後在城裏打轉,他聽說身為京城的飛廉城比風城還要好玩,於是央求了真葉幾次,卻沒一次被答應帶他前往飛廉城。
真葉一邊走一邊說道:“去六扇門問問。”
六扇門即官府,飛廉國禁佛,僧人禁行,要從風城進飛廉國境內隻能通過官府。真葉身為至尊,境界是風城內絕對強大的存在,要強行入境沒人攔得下,隻不過他帶雪印前往飛廉城是為商議佛教入中原的事,貿然闖城隻會失掉佛宗誠意。
雪印在真葉身後故意長歎了一聲,說道:“那官老爺能放咱們入境?別傻了,師父,人家隻會說,事關重大,要稟明上級,稟明上級……”
西城門裏有座酒樓,兩名伏魔少帥正坐在二樓吃酒閑聊,其中一人名叫華青,他瞥見街上一隊剛進城的人馬,笑道:“龐桐軒這家夥又跑西荒幹嘛去了?”
進城的是一隊皇室禁軍,為首的正是飛廉少將龐桐軒。坐在華青對麵的伏魔少帥名叫馬平川,他夾了一筷子菜,說道:“聽聞雨芊皇後想訪問西荒,與西荒展開更廣泛的合作,龐桐軒這時候去西荒,估計是去摸底了吧。”
華青哈哈大笑起來:“這個雨芊皇後真有意思,不過是柳國一位國公之女,居然有如此大的能耐,將飛廉國治理得井井有條,難得啊。”
馬平川替華青斟了一杯酒,說道:“龐雨芊有治國手段是真的,不過她可不是什麽柳國國公之後。”
華青臉上露出了一絲好奇,隻聽馬平川說道:“柳國慶國公龐碩家有三子,膝下無女,龐桐軒便是龐家幼子。聽聞龐家當年被滿門抄斬後,隻有龐桐軒逃了出來,至於這個龐雨芊,應該是助龐桐軒逃離的人,絕非龐家之女。柳國被滅國後,關於這位皇後的身份更成了一個謎,至今無人知道她的底細,不過有一種傳言,說她是在柳國長大的一個孤兒,憑自己的努力修成了豪強,成為飛廉國母的。”
“平民皇後啊。”華青驚訝地叫道,他和馬平川都是豪強,知道修行這條路有多艱辛,他們在家族龐大的人力財力相助下才在眼下這個年紀突破豪強境,步入了地階。要是有人單憑自身實力便在這個年紀突破豪強境,而且還能成為知情達理、文韜武略的一代賢後,這個人絕對了不得。
馬平川嗬嗬笑道:“可以這樣說,至少從龐雨芊的治國手段上能看出來,她是非常在意百姓的。飛廉國能有如此賢後,也是飛廉之福啊。”
華青瞅了一眼大街,忽然間問道:“蘇雲那家夥,已經幾個月沒過來了吧?”
蘇雲是駐守飛廉城帥府的一名伏魔少帥,和華青、馬平川都是同一期來飛廉國的,以前每個月都會跑來風城跟華青、馬平川廝混幾天,這幾個月居然沒見他的影子。
馬平川輕笑一聲,說道:“飛廉城這兩個月出現了一個修煉邪功的獨行屍煞,已經害死了好幾個女子,將那些女子的血吸了個幹淨,蘇雲這兩個月正追查那個屍煞呢。”
華青“咦”了一聲,隨即笑道:“那屍煞也是倒黴,被蘇雲那家夥盯上的人,一個都跑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