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花房
天突然暗了,通往城西的路更不好走了,祀金庭眾人護送雪鑒、古淩可等人一路衝殺,路途中,不少祭司和教徒都選擇留在出現惡獸的地方救助百姓,就連金炎也被迫留在城中跟一隻踏進天階的極惡凶獸打,一行人趕到西城門時,護送的隻剩司聿等寥寥幾人。
西城門處並不安寧,這兒有五、六隻凶獸,兩隻已被打死,剩下的實力最強的是一隻三丈高的地階上品獵狼獸。那凶獸嘴上沾滿了血跡,肚子圓滾滾的,明顯吃了不少人。
鎮守西城門的飛廉將士裏,實力最強的是一位剛入豪強境不久的飛廉少將,此時正躺在血泊中,被一名胸口佩戴著三品藥師徽章的年輕女子拚命搶救。現場一片狼藉,殘肢斷臂到處都是,無數人看著這隻站在通往西城門路上的三丈惡獸,臉上寫滿了恐懼。
“飛廉城怎麽會出現這麽多大獸?”司聿自言自語道。一路走來,他親眼目睹了惡獸從玄鐵柱散出的紅光中爬出來的情景,越發驚疑那些看似普通的玄鐵柱是何等妖物。
獵狼獸似乎吃飽了,順著街麵便臥了下去,仿佛一隻巨大的看家狗,沒過多長時間居然打起鼾來。
見獵狼獸睡著了,躲藏在附近的一些膽子大的百姓躡手躡腳朝城門走去,想要盡早逃離這座被惡獸占領的城市。這是中原西域最繁華的城市,承載著無數人安家立業的夢想,此時卻成了這些百姓經曆過的最可怕的噩夢。
幾個百姓偷偷出了城,見他們沒事,越來越多的人開始動身往城外走,有人甚至挑擔牽馬、拖家帶口地走。似乎感受到了周遭恐慌的氣息,又似乎隻是被打攪了美夢,獵狼獸突然跳起來,呲牙咧嘴衝著正往城外走的百姓發出了一聲巨大的咆哮,在驚惶失措的人群麵前抬起鋒利的爪子,朝從它身旁跑過的幾個百姓拍了下去。
巨爪沒拍在那幾個百姓身上,那幾個百姓與巨爪之間,司聿手持開山斧擋下了獵狼獸的攻擊。沒想到比自己矮小這麽多的一個生物竟然能擋下自己的爪子,獵狼獸好奇地盯著司聿,還用爪子推了推司聿手中的開山斧,確定推不動這柄跟自己體型完全不對稱的斧頭後,這隻惡獸剛想收回爪子,司聿已經飛到它頭頂,舉起開山斧便砍了下來。
百器榜上排名八十九的兵器,連山都能劈開,更何況一隻地階大獸的腦袋?獵狼獸感知到了危險,一對瞳孔驟縮,渾身汗毛倒豎,以最快的速度向後退了一步,可還是沒避開這一斧,被開山斧從腦門劃過,劈出了一道兩尺長的傷口。
不知是鮮血濺到了眼瞳裏,還是被徹底激怒了,這隻三丈高的惡獸一雙眼睛變得通紅,半張的不斷咆哮的嘴裏淌出的涎水“滴答、滴答”滴落在地,四隻爪子下的街麵被它身上散出的威壓震出了一道道清晰可見的裂痕。
這隻惡獸目不轉睛地盯著司聿,光是那雙眼睛迸出的凶光就能將司聿撕成碎片。幾隻玄階惡獸被獵狼獸從附近召喚了過來,司聿手持開山斧站在大街中央,眾祀金庭教徒站在他身後,共同化成了一麵阻攔獵狼獸前進的人牆。
眼下有實力打敗獵狼獸的隻有司聿,司聿背對雪印等人,說道:“和尚,我隻能護送你到這兒了,一路保重。”
雪印雙手合十,對司聿行過一禮,說了聲阿彌陀佛,跨上祀金庭教徒不知從哪兒找來的馬匹,和雪鑒、古淩可一起朝城外奔去。他們身後,司聿拿起開山斧,盯著獵狼獸冷笑道:“還想再吃我一斧嗎,畜生?”
籠罩著飛廉城的黑氣雲越來越大,受黑氣雲內巫妖印記影響,磅礴的黑氣化為黑雲,如遮天蔽日的海嘯般從飛廉山脈裏飛出,遮住了山脈裏的一草一樹,遮住了正在激戰的天魔師和飛廉將士,也遮住了那十八座正在借太陽之力淨化黑氣的十丈金佛。看那從山裏飛出來的黑氣如一層無邊的黑色帷幕,從境南、境北、境西三個方向同時朝坐落在飛廉城上空的巫妖印記飛去。
原野上撲來的黑氣飛廉將士還能擋下,滿天空亂飛的黑氣又有誰能控製?望著從頭頂越過的覆蓋了整個原野的黑氣,白明緊握從背後摘下的秘銀槍,臉上浮現出了從未有過的凝重:“黑煞蔽日,大事不妙啊。”
飛廉山脈極亂,飛廉城極亂,城裏為數不多的幾個比較平靜的地方,穆王府算是一個。這座王府既不像王宮那樣戒備森嚴,也不像帝國書院那樣安靜,王府裏的仆人依舊掃地做飯,丫鬟依舊繡花泡茶,相比於紛亂的外界,這兒簡直是另一個世界。
穆王府的花房藏有暗室,裏麵放著九皇子穆王塗信這些年從不敢示人的物品。這是穆王府禁地,別說普通人,就連身為皇妃的娜粼也被禁止踏入此地,塗信離開了王府五年,這座花房就被法陣守護了整整五年。
五年裏,娜粼想盡一切辦法,終於找出花房法陣的破綻,潛入花房並找到了藏在花房裏的暗室。今日是娜粼第二次潛進暗室,她在一排排木盒中翻來翻去,總算在木架上一個盒子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信件。
娜粼將信件拆開,拿出一張薄如蟬翼的白紙蓋在信紙上,再拿起時,信紙上的筆跡被一字不落地印在了原本空白的白紙上。
這不是普通白紙,這是由東海運來的一種蠶絲織成的名為拓布的布帛,能在不損壞原跡的基礎上將字跡原封不動地印下來。
在情報界,擁有拓布的隻有一種人,就是伏魔者。
娜粼將盒子裏的幾封信全部拓印,將信重新放回木盒後,藏好拓布出了暗室。她向花房外走去,腳步很輕,身影很淡,身上幾乎沒散出什麽氣息,即使有人站在不遠處也不會察覺,可她來到花房門口準備出去時,不覺停下了腳步。
一個人站在花房外,不是別人,而是九皇子穆王塗信。他麵前擺著一張上等玉桌,玉桌上放著一壺美酒和一隻玉杯,玉杯旁平鋪著一張畫紙,擺放著各式顏料,看塗信模樣,竟是在聚精會神地作一幅畫。
塗信目光很認真,筆法很熟練,看得出來在作畫方麵有很深的功底,特別是作畫時那種獨一無二的氣質,就連娜粼也受到影響,一時呆呆地看著,半天沒有反應。
“我說過,不要去花房。”塗信忽然間說道。當他說話的時候,筆尖沒有絲毫紊亂,娜粼不禁在想,這幅畫塗信是不是畫過很多遍,才畫得如此熟練。
娜粼驀然驚醒,這才意識到塗信剛剛說的話,卻見塗信揚起臉,目光平淡地看著她,問道:“你是伏魔者吧?”
娜粼眼瞳深處流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吃驚,她確實是伏魔者,清流國公主隻是她用來隱藏身份的一個掩飾,她的真實身份是聖域雪銀軍少帥,白尊麾下三大情報組織之一“神諭”五麵人中的笑麵人,代號“水母”。
她被聖域安排到清流國,以公主的身份與塗信“恰巧”相識,就是為了打入飛廉國內部,探查飛廉皇室與黑暗界勾結的證據。
她以九皇妃的身份在飛廉城呆了五年,五年內打探到了無數情報,她越來越吃驚的是,飛廉皇族中確實有人與黑暗界勾結,隻不過不是消失多年的三皇子塗江,也不是將權位看得極重、在朝廷旗幟分明地分為兩派的四皇子塗朗和五皇子塗海,更不是整日跟在塗朗身後的六皇子塗偉和七皇子塗剛,而是五年前就離京的九皇子塗信。
塗信長她十歲,今年三十又一,在眾皇子中年紀最小,但她查到塗信二十多年前就開始和黑暗界勾結,暗殺朝廷大員與軍方要務。
那個時候的塗信,不過是個兒童。
眼前這個男人,到底早熟到什麽程度?
塗信擱下畫筆,仔細端詳著眼前的畫。畫中是位女子,和娜粼一樣的容貌,不過隻看了那幅畫一眼,娜粼便知道畫的不是自己。她看著深情望著畫中女子的塗信,問道:“你這麽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為了什麽呢?”塗信重複著娜粼的話,忽然間笑了。他揚起臉,娜粼發現那是一張陽光燦爛與陰險狠戾共存的臉,一張複雜到讓人看不清的臉。
塗信像通過娜粼看到了另外一個靈魂一樣,淡笑道:“因為,我愛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