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九皇子
寧靜的午後,優雅的小院,彌漫在其間的卻是幾乎凝滯的緊張與壓抑。古淩可和塗弈麵對麵坐著,兩人一人手按著劍柄,一人指尖冒著火焰,看著對方的雙眼充滿了警惕。
古淩可突然感覺胸口那道觸目驚心的劍傷在隱隱作痛,心想飛廉國這種中原十六國的泥潭果然很深,一不小心就會陷進去。他跟辰夜在烏城那座號稱擁有世間最大黑市的城市裏呆了那麽久也沒遇見致命危機,在飛廉城這座陽光下的城市卻將自己送到了無法躲避的虎口。
塗弈嘴角浮現出了一抹笑意,就在他準備拔劍那一刻,一道雄渾且帶有威嚴的聲音從門外飄了進來:“弈兒……”
那是一個老者的聲音,似乎春風般柔和,落在塗弈和古淩可身上時又如一隻強有力的手按在了兩人身上,阻攔了塗弈的劍,也吹滅了古淩可指尖火焰。那個聲音古淩可昨夜從祭天劍上聽到過,那是飛廉皇祖的聲音,飛廉國最有威望、最不容置疑的聲音。
一道身影從院門外走了進來,看不出有多大年齡,一身黃袍,須發皆是黃色,精神抖擻,雙目炯炯有神,如同兩顆太陽懸掛在眼中,逼得人不敢直視。
這是飛廉皇祖,他走到離石桌兩丈遠的地方,看著塗弈說道:“不要打擾貴客清修。”
塗弈知道今天這架打不成了,他站起身,將飛鳶劍抱在懷裏,居高臨下地看著古淩可,說道:“我說了,你會死在我的劍下。”
“隨時恭候。”古淩可說道,說這話的時候,他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了和塗弈一樣桀驁的笑。
雅院外,不遠處的花園裏有座亭子,一個一身甲胄、手持鹿首劍的男人半跪亭外,對亭子裏背對著他的飛廉皇祖勸諫道:“皇祖,那孩子見到了殿下真容,非死不可。”
男人不是別人,而是前代國君親信,飛廉國知名大賢,十四年來一直在暗中保護太子的飛鳶軍首領,飛廉國著名中將龐桐軒,古淩可胸口那一劍正是他留下的。他是劍道大家,那一劍連和他同境界的地賢都能斬殺,誰想古淩可不止沒死,反而在已經廢棄了十四年的帥府搞出了這麽大的動靜。
聽了龐桐軒的話,飛廉皇祖搖頭,說道:“這孩子不能死。”
龐桐軒臉上露出了一絲不解,太子塗弈擁有代表至純飛廉力的飛廉神印的同時,也擁有強到可怕的黑煞力,十四年來,他遍尋名醫,依然無法治好塗弈身上的黑煞力,隻能全力幫塗弈遮掩這一事實。如今塗弈的黑煞力被古淩可知曉,古淩可不死,這個秘密遲早會暴露在世人眼中。
龐桐軒知道古淩可身上沒有九陽神陣圖,心想隻為製造假象迷惑黑暗界,讓人摸不清飛廉國到底有沒有九陽神陣圖,完全可以另找一個少年代替古淩可呆在雅院。飛廉皇祖明白龐桐軒心頭疑惑,轉過身說道:“金剛杵在這孩子手裏。”
龐桐軒大驚,要淨化黑煞力,解飛廉國千年之殤,佛宗法器金剛杵是必不可少的寶物之一,否則飛廉皇祖也不會冒著和“八宗”之一祀金庭翻臉的險,請神盜者前往祀金庭盜取金剛杵。盜宗從未失手,他以為神盜者已經完成這個任務,將金剛杵交到飛廉皇祖手中了,誰想金剛杵居然會在古淩可手中。
飛廉皇祖想起昨夜章瑋洛冒死潛進宮中,向他訴說金剛杵的事。他知道章瑋洛已經盡力了,於是交還了盜宗信物,讓章瑋洛帶著任務成功的光環離開了。章瑋洛告訴他,古淩可身上有百器榜上排名二十七的乾坤袋,金剛杵正是在乾坤袋裏,可他剛進雅院,神識掃過古淩可全身,卻沒有發現乾坤袋的下落。回想古淩可的遭遇,他猜測古淩可在帥府布局前就將乾坤袋藏了起來,眼下想要金剛杵,隻能找古淩可。
飛廉皇祖長歎了口氣,說道:“你下去吧,這件事,我自會處理。”
中原西方是無邊無際的大荒原,俗稱“西荒”,西荒深處有一片淨土,這片淨土是西荒最大的佛道聖地,是西荒百姓不遠千裏也要前來拜佛求經的朝聖之地,人稱“佛宗”。
大荒人信佛,信生死輪回,也信佛宗的普度眾生。傳言佛宗當年在建寺廟的時候,無數百姓自發從西荒各地送來了各種或珍貴、或普通的材料,經能工巧匠細細雕琢,才變成了如今的一百零八座寺廟,可見佛宗在大荒人心中地位有多高。
佛宗深處有一片不對外開放的竹林,是眾僧靜候打坐之地,名為“禪林”。禪林中有一條溪流,一位高僧正坐在溪流旁打坐,慈眉善目,看不出多少歲數,半尺長的雪白髯須似瀑布一般,身穿一件很普通的袈裟,脖子上掛著一千零八十顆由菩提子雕琢成的佛珠,右手拿著一串由金剛子雕琢成的念珠。
高僧法名祖海,乃是佛宗四大高僧之首,當代佛宗主持,西方大荒一代名僧。
十八名身穿白色僧衣的僧人向這邊走來,每個人身後都掛著一個鬥笠,背著一個包裹,看得出要行遠門。
為首的僧人也是一把年紀了,臉上的皺紋如刀刻般深。他帶著眾僧來到祖海身後,雙手合十,叫道:“方丈。”
祖海撥動念珠的手指停了下來,站起身,轉身看著眼前這十八名境界最低也是地賢上境的僧人,說道:“飛廉國九陽神陣圖被毀,你們真葉師叔又被困於六合八荒陣,飛廉皇祖請佛宗相助也是迫不得已。此去飛廉,路途遙遠,一切小心行事。”
十八位僧人,一位聖境後期,兩位聖境初期,剩下的十五位都是地賢上境,這等陣容,無論西荒還是中原誰敢輕易招惹?為首僧人知道祖海指的是飛廉皇祖所托之事,行禮道:“方丈放心,弟子定不辱使命。”
飛廉城內十分平靜,沒有任何動蕩的跡象,盡管知道國師施元就是金荒七階蠱荒士貪狼星,皇室卻未對施元下手,四皇子魏王塗朗麵對施元時依舊一如既往地敬重。四皇子與五皇子在朝上朝下依然爭鬥不休,六皇子與七皇子依然站在四皇子的陣營當中,八皇子燕王塗楓已經回京,卻沒人知道他在何處。所有人都在不動聲色地觀察著他人,似乎都在等什麽契機的到來。
自從與古淩可見過麵後,飛廉國太子塗弈再沒有踏入雅院的門,古淩可也從未出過雅院。他每日在院內修行炎荒下卷第四式火毒咒,從掌握數道咒文到掌握數十道咒文,再到掌握數百道咒文,一道道火毒咒被他以自己的方式強行銘記於心,在他周身燃燒的火焰逐漸凝聚出了越來越多的咒文,站在高處看,好像一大堆奇形怪狀的橙色蝌蚪在他附近扭曲的空氣中遊來遊去。
時間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三個月,這三個月看似平靜,實則充滿了危機。沒有人知道,境北那片連綿不絕的山脈中,辰夜和伏魔者正拚盡全力淨化殘留的巫妖印記;沒有人知道,藏在飛廉國各處的屍煞正以最快的速度聚向飛廉城;沒有人知道,上將軍塗哲正調動一切兵力圍追堵截一個左腿有點瘸的二階屍煞,相傳這個屍煞是唯一能夠找到金荒七階蠱荒士破軍星的線索。
當三個月的時間悄悄從人們指縫間流走後,一個打破飛廉城平靜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傳遍了整座京城——九皇子穆王殿下要回京了。
穆王塗信在飛廉城內十分有名,這種名聲並不是在修行或治國上,而是指他的美貌。身為男子,卻生出了一副讓女人嫉妒萬分的美貌,用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形容毫不為過,而且為人風流倜儻,出手闊綽,又極有才學,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凡是他畫的畫,每一幅都會被京城各家小姐千金求購。每當他上街時,都會被京城女子圍住車隊,隻求一見,車隊每次都寸步難行,依靠護衛撥開人群才能行進。傳言有達官顯貴家的千金見過他後,茶飯不思,鬱鬱臥床的不知幾許,更有甚者,十幾年不嫁,隻為等著有朝一日能被迎娶進穆王府。相傳五年前塗信迎娶清流國公主、如今的九皇妃娜粼時,城內很多千金因此自殘,上演了一出出讓父母痛心的悲劇。
除了生得一副好皮囊,又在吟詩作對上極有才華外,這位皇子在其他方麵沒有一樣拿得出手。他擁有極高的修行天賦,卻不喜修行,從沒主動求見過皇室為他請的修行方麵的宗師,整日在京城內外遊山玩水,年近二十還未突破中靈境;京城有治學與治國大家,諸皇子無不真心求學,隻有這位穆王不屑一顧,從沒去上過課;列兵布陣方麵八皇子燕王塗楓是一絕,塗信當年出於好奇整天跟著塗楓往軍營跑,眾人都以為他要脫胎換骨,成為第二個塗楓了,沒想到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軍營再也看不到塗信的影子。自那以後,山水成了塗信最常去的地方,圍繞在他身邊最多的也是京城很多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以至於當年諸多貴族教子時隻有一個要求,就是不要和塗信混在一起。
塗信是五年前離開京城的,自那一日起,城內很多達官貴族顯然鬆了口氣,再也不怕兒子跟著塗信學壞了。然而自從塗信走後,京城很多女子整日以淚洗麵,對掛在牆上的塗信畫像無心茶飯,好幾位甚至病死在了床榻上,此時塗信要回來,如何不叫滿城女子為之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