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竇華
一輛從符文師公會駛出的馬車急匆匆向城西走去,車上坐著古淩可、金雲帆和雪鑒三人。古淩可一邊執鞭,一邊抱怨金雲帆不及早把這麽重要的事情告訴他;金雲帆一邊沿街瞅美女,一邊及時地嘲諷古淩可兩句,聽得坐在車廂裏的雪鑒連連搖頭,雙手合十,嘴裏直叫阿彌陀佛。
城西多富商,京城最富裕的人群在這裏一抓一大把,走在街上,隨便碰到一個穿著粗布衣衫、走起路來像老農一樣的大叔都可能是一位家財萬貫的大富豪。古淩可和金雲帆一邊討論那些人是怎麽賺到那麽多錢的,一邊將馬車駛入一條狹長的無名小巷,準備穿過小巷,抄近路前往城西。
馬車走了不到十米,古淩可手裏的馬鞭忽然停在了半空,坐在旁邊的金雲帆抬了抬慵懶的眼皮子,就連坐在車廂裏的雪鑒都睜開雙眼,像發呆般靜了數息,然後閉上眼睛,默默念經。
巷道中間停著一輛鹿車,這是一條隻能容納兩輛馬車行駛的巷道,那輛鹿車如果停在右邊,古淩可的馬車還過得去,偏偏鹿車停在巷道中間,明顯一副擋道的模樣。
鹿車由珍貴的紫檀木製作而成,鑲嵌著數十上百顆美玉,車簾由純白色的珍珠串成,華麗非凡,車身銘刻著英國公府標誌,跟在車後的三十餘名侍衛袖口都繡著英國公府標誌。拉車的是一隻少見的雪原白鹿,渾身雪白,無一根雜毛,這種異獸被人當寵物都不多見,英國公府居然用其拉車。
馬車停在鹿車前方十米遠的地方,麵對雪原白鹿這種血統高貴的異種,馬匹暴躁異常,不住地後退,眼裏流露著深深的恐懼。白鹿似乎早已習慣了馬匹的驚懼,巋然不動,昂著高高的頭顱,一雙如精靈般的眼睛裏盡是輕蔑。
鹿車內,幽幽傳出了一個少年的聲音:“金雲帆,古淩可,能在這兒碰到你們兩個,真是本少爺的福氣呐。”
一名侍女將珍珠簾子揭開,隻見一個和古淩可年紀差不多的少年從裏麵鑽了出來,不是別人,而是英國公趙世臣的獨子趙越。他扭動著肥碩的身軀,在侍女的攙扶下氣喘籲籲地走了下來,站在巷道中間,指著金雲帆和古淩可哈哈笑道:“敢欺負本少爺,今天就跟你們好好算算招賢大會上的帳。”
站在趙越身後的是一個修至上靈境顛峰的五十來歲的黑臉男人,背後背著一柄鐵槍,雙手插在袖子裏,麵無表情地看著這邊。他在人群中修為最深厚,境界最高,修煉槍道已經三十多年,即使麵對一位同境界的強者,他的槍道也未必會輸。
古淩可的目光不是在白鹿身上就是在車廂上,金雲帆的目光不是在黑臉男人身上就是在鹿車後的侍衛身上。趙越看得出來,這兩人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頓時氣得臉上肥肉呼啦啦地動,大叫道:“你們兩個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被趙越這麽一吼,古淩可才注意到這個胖子的存在。他瞅著趙越,問道:“打得過嗎?”
金雲帆和雪鑒一樣都修到了上靈上境,對付眼前這群侍衛綽綽有餘,聽了古淩可的話,卻同時搖頭說道:“打不過。”
古淩可似乎猜到了這個答案,又問道:“逃得掉嗎?”
金雲帆接著搖頭:“不好說。”
古淩可掀開車窗,微微側臉,看著雪鑒問道:“小和尚你呢?”
一直在念經的雪鑒睜開雙眼,看了古淩可一眼,又看了金雲帆一眼,說道:“阿彌陀佛,師父常說,一切皆看緣份。”
古淩可長歎一口氣,又將目光移回了趙越身旁的白鹿身上,似乎從未見過如此珍奇的異種,說道:“那就聽天由命吧。”
趙越還在前方嚎叫,馬車這邊,古淩可三人如三樽雕塑般在車上一動不動,就在趙越氣得向這邊走了一步,打算把這幾人臉全部抓花時,馬車驀然間破碎,仿佛被什麽東西大卸八塊,一塊塊轅木飛起,一塊塊車輪炸開,一片片木料飛揚,完好的一輛車,眨眼不到便碎得沒了模樣。
破碎的馬車中,古淩可三人疾速退出,退到了趙越前方。趙越嚇了一跳,一臉驚恐地看著三人,正想問剛才發生了什麽,一個帶著濃重殺意的男人的聲音從巷口傳了進來:“你就是古淩可?”
男人聲音拉得很長,像一把尖銳的刀,割得人神魄生疼。那是一個看起來有五十多歲的男人,身穿上等材質製作成的黑衣,頭戴六珠妖蝠黑玉冠,目光冷冽,眼底深處可見霧氣繚繞般的黑氣,一張臉白得有點嚇人,十指修長,指甲長達半寸,給人第一眼的感覺仿佛遇到的什麽厲鬼。
男人盯著古淩可,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不過從他嘴裏擠出的字聽得出他內心有多冷漠和憤怒:“就是你殺了我的愛徒榮兒?”
趙越正想教訓古淩可和金雲帆,突然冒出的這個男人讓他很不爽,上前一步,衝著男人叫道:“你誰呀?”
男人朝趙越看了一眼,隻是一眼,卻卷起了一股淩厲的寒風,夾雜著恐怖的殺氣,揚起灰塵衝趙越飛來。趙越身後,白鹿大叫一聲,轉身就跑,身為侍衛隊隊長的黑臉男人見勢不妙,將趙越向旁邊拉去,隻見那股寒風從兩人旁邊飛過,落在眾侍衛中後,鮮血四下飛濺,一名名侍衛被無形的力量割破身體,倒得滿地都是。
寒風落在了鹿車上,高貴的鹿車刹那間支離破碎,縱然白鹿再快也快不過這陣風,被寒風吹起,像石頭一樣摔落在地,雪白的身軀上出現了好幾個可怖的傷口,渾身被鮮血浸得殷紅,眼看是沒氣了。
隻是一眼,便有如此之威,男人實力之強,實在讓人驚駭!
寒風散去了,殺氣卻未消散,反而彌漫了巷道每一個角落。地上的碎石不斷跳動,牆壁受此影響,灰塵直往下掉,很多地方承受不住殺氣影響,逐漸出現了一道又一道細長的裂痕。
一縷黑氣忽然從地下爬出,那是黑煞力,爬上一具侍衛的屍體,仿佛一條醜陋的噬血的蟲子,碰觸到屍體傷口後興奮地顫了顫,眨眼間全部鑽了進去。
越來越多的黑氣從地下、從牆上、從空氣中爬了出來,彌漫了整條巷道。黑氣湧動著無盡的殺意,籠罩住滿地屍體後向古淩可等人漸漸爬來。
“血毒功?”金雲帆看著吸血的黑氣和男人頭上的六珠妖蝠黑玉冠,臉上閃過了一抹吃驚,說道:“你是噬血宗北宗宗主竇華?”
男人就是竇華,他一步步向古淩可等人走來,冷漠的聲音充滿了無盡的寒意:“我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叛,七十三年前,當西宗暗算北宗的時候,我發誓總有一天要把西宗夷為平地。可惜天不助我,那場劫難害得北宗元氣大傷,我也墮至地賢境,苦修七十多載,依然無法回到天階。”
竇華腳步很慢,走得十分平穩,但當他的腳步落在地上時,大地微顫,牆壁晃動,仿佛在回應他走路的節奏。濃密的黑氣包圍了巷內眾人,黑臉男人將趙越護在身後,絲毫沒有注意趙越掛在脖子上的劍形飾品泛出了薄弱的光芒。幸存的幾名侍衛手持兵器瑟瑟發抖地看著竇華,他們身前,古淩可催動淨化力抵禦黑氣,金雲帆指尖變成了神秘的銀色,雪鑒雙手合十,身上湧動著神聖金光,麵對眼前這個男人,眾人竟是拚盡全力才能抵擋竇華腳步的影響。
竇華一邊走,一邊說道:“我知道自己這輩子完了,於是想找個孩子繼承我的衣缽,可我等了五十年也沒等到,直到我遇到榮兒那一刻,我知道自己的夢想終於可以實現了。”
竇華眼中充滿了回憶:“榮兒很聰明,也很勤奮,教他一遍功法他便能學會。我帶他回山,不到十年時間,宗內大部分功法已被他覽盡,於是我開始教他血毒功。”
“血毒功是我們噬血宗的鎮教寶術,威力絕大,但對天賦要求非常高,無數宗內弟子苦學數十年依然不得要領,可榮兒第一次嚐試血毒功,便修成了第一重。”竇華的聲音十分溫柔,身上殺氣卻絲毫不見減弱。恐怖的要吸幹人血的黑氣四下翻騰,巷道裏,一名下靈境侍衛承受不住血毒功摧殘,身體忽然爆裂,十數道血柱從體內噴出,濺進了黑氣中。
濃密的黑氣裏麵隻有竇華的聲音:“十重血毒功,榮兒十六歲修到了第一重,十九歲修到了第二重,二十七歲已經修煉到了第三重,這種速度,別說普通宗內弟子,就是其他三宗那幾個引以為傲的小鬼也不過如此。你說,我得到榮兒,是不是得到了北宗複蘇的希望?”
竇華的聲音融入了黑氣中,衝擊著每個人的神魄,所有人都感覺一股看不見的強大外力正將自己體內鮮血往外擠。黑臉男人知道這樣下去大事不妙,反手將背在身後的鐵槍拔出,大喝道:“保護少爺,衝!”
黑臉男人和眾侍衛一起朝竇華衝去,金雲帆知道竇華的恐怖,急忙喊道:“別過去。”
可惜已經遲了,黑臉男人同身後侍衛衝了沒幾步,鮮紅的血柱已經從他們身上爆體噴出,被周邊黑氣一把奪走,有的黑氣竄上侍衛身體,從傷口上,從鼻口中,瘋狂鑽進了侍衛體內。